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杜老夫人傾身看了下孫女的小臉,見她面上的痘子開始結繭,輕嘆道:「這些日子也難為你一直守在婉詞身旁,世間娘親莫不視兒女如骨中肉,便是我留在廬州的養女,也偶在夢中見上一面。」

昭城郡主陪笑道:「母親若是想念這位義妹,不若息婦派人去廬州將人請來與母親團圓?」

杜老夫人嘆道:「何勞郡主動手,我和老爺準備待硯兒回來后,過個一兩年回去頤養天年。」

昭城郡主上前一步,誠惶誠恐道:「可是息婦哪裏怠慢了母親和父親?還請父親和母親待夫君回來再從長計議。」

杜老夫人擺手道:「郡主不必多慮,郡主將我二老伺候的十分妥帖,我剛聽硯兒快回來了,家裏該收拾的還是要收拾一下,免得硯兒看了不喜。」

末一句,卻是微微提了聲調的。

一旁的珍珠心裏頭一咯噔,老夫人這話,是在敲打郡主?府里一向是郡主的陪嫁於媽媽在打點,老夫人也是知道的,怎麼這回要郡主收拾?

只聽老夫人又道:「郡主閑來理應將心思往中饋上放一放,日後婉詞還需你手把手教導,她既是我府上的女兒,不僅要恭順和婉、謹而知禮,理當也諳熟中饋才是。」

昭城郡主微一抬頭,便對上了老夫人一雙灰褐色的眼睛,裏頭嚴厲的鋒芒,讓她不禁身上微微一瑟抖,一種不好的預感攀上心頭。

老夫人又隨意說了兩句,才扶着侍女的手出了榮延院。

老夫人一走,昭城郡主望着晃動的珠簾,扶了珍珠的胳膊,坐到了外間,端了一盞溫茶,抿了一口,才道:「你去查查,近來誰在老夫人跟前咬了耳根子?」

老夫人平日裏待她一向溫和,今個這般反常,分明是敲打她需「恭順和婉、謹而知禮」

杜老婦人元氏一回嘉熙堂,便見到杜老爺在廊下喂着那隻毛色黑亮的八哥,玉白色的嘴正在啄着青綠色的蝗蟲,杜老爺開口道:「看過婉詞了?」

元氏應道:「看過了,開始結繭了,再養些日子便好了!」說著走過去坐在了廊下的躺椅上,悠悠地望着天,輕輕嘆氣。

杜老爺一邊逗着八哥,道:「你若實是不放心阿容,我們回去一趟便是!這京城看着繁華,住着還不如明月鎮上舒適,就說這蝗蟲,想逮一隻,還得去京郊。」

這不說還好,一說,元氏竟捂着臉哭了起來,哽咽道:「怎麼看,要是那邊知道了,她們娘倆還有命嗎?」

杜老爺放下了手中的鳥食罐子,輕輕地過去拍着老妻的背,道:「我已寫信讓林老兄幫忙多多看顧,想有他在,阿容和那孩子,不至於有恙。」

元氏拿着帕子擦了眼,道:「當初明月鎮上鄉人阿武傳話來說,阿容嫁給了一個秀才,夫妻兩人過得舉案齊眉,如膠似漆,只是那秀才是外鄉的,許是阿容要跟着他一道回鄉,這麼些年,我一封信也沒有收到,一直以為阿容果真跟着那秀才走了,何曾想,何曾想,那些人竟然這般折磨阿容!」

杜老爺聞聽此言,眼裏也起了一層悲涼,還是緩聲道:「當年阿武所說未必不屬實,不然阿容的孩子是誰的?阿容向來知禮,斷做不出越軌之事!」

說到這裏,元氏忽地抬頭看着杜老爺,欣然而有喜色地細聲道:「老爺,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我杜家的?」

杜老爺一怔,半晌道:「這些年大郎一直在北邊。」

元氏搖頭:「大郎的性子你不知道?廬州離京城在你我看來千里迢迢,可是在大郎看來,卻未必,咸寧元年,大郎回來過!」

杜老爺默然不語。

半晌道:「是與不是,你我見一面便知!」

元氏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紅着眼道:「是與不是,都是阿容的孩子,她在我跟前長大,我是當閨女養的!」

她若嫁人了,過得好與不好,是她自己的選擇,自個便是心疼,也不會這般難過,可是,他們把阿容逼瘋了啊!當年官家賜婚,他們心疼阿容,覺得在京中阿容的身份必定不受肅王府待見,他們只希望阿容留在小鎮上尋一個良人,和和美美地過一生。

這些年礙着郡主和肅王府,也不曾聯繫過阿容,哪曾想,他們杜家給足了肅王府臉面,肅王府的人還逼迫至此!

杜老爺微微沉吟道:「你切莫在郡主跟前露了口風,心裏便是有怨氣,也暫且忍着,大郎不是要回來了,也就這三五日的時間,且看看大郎回來怎麼說。」

元氏自來聽老爺的,此時雖心中惦記着阿容,到底不敢害了自家兒子,垂淚應下。

當初肅王府的郡主看中了大郎,她便不願意,他們至多只能算鄉紳,哪能配得上王府,還是肅王爺的嫡女,再者,阿容和大郎一處長大,情份深厚,可是,一道賜婚的聖旨,杜家即便不願意高攀也得攀了。

林老相公接到京城的來信,已經是六月盛夏,杜太初托他幫忙照顧杜恆言母女,或不日會回明月鎮。

林老相公不置可否,若是能回來,也不會這麼些年不回來,杜老弟怕是有心也無力。

當年太後娘娘去世之前定下了金匱之盟,言明趙國皇位實行兄終弟及,太`祖將皇位傳給了弟弟太宗,太宗理應傳給肅王,太宗卻對金匱之盟避之不提,直接將皇位傳給了其子三郎。然而太宗病來如山倒,去之太急,並未處理好肅王這一隱患。

官家這些年對肅王的容讓,也是無可奈何。

另有一封是林家二郎林巍的,說柴氏的事已經平息,請爹爹放心之類。

林老相公將信堪堪放進黃花梨喜鵲登梅仙鶴延年書櫃內壁的暗格裏頭,梁伯進來道:「相公,林二那邊說,神武巷子的那個牡丹娘子似乎有了身孕,林叄那邊回話說,袁氏正在清理家財,準備攜財去州府依靠娘家兄長。」

林老相公微微頷首,身子後仰到黃花梨椅背上,問道:「武縣令那邊怎麼說?」

梁伯道:「武縣令那邊已經將操縣尉的事上書到州府,武縣令查閱了近些年杜家的稅籍,發現杜家確實一直在繳着二十畝地的稅,武縣令準備等縣尉的事落實,便帶着田宅牙人和杜家鄰人去田地里重新度量田地的四至。」

林老相公道:「既是如此,暫且不要讓袁氏離開明月鎮!」

梁伯見老相公的手指又開始叩着桌面,知道他又是在想主意,一會便聽老相公道:「那牡丹既是錢其正的外室,不若讓牡丹去狀告袁氏知道她懷了身孕后,以防她肚裏的孩兒來瓜分錢家的財產,便下狠手暗害了錢其正,好獨自繼承錢其正的所有財產。」

梁伯聽老相公緩緩說完,額上已起了一層薄汗,老相公這是借了柴氏的法子來對付袁氏啊!

在大趙國,寡婦有權全部繼承良人的財產,甚至帶着改嫁,但是須得在前夫之子同意的條件下。薛家寡婦柴氏當初來投奔老相公的時候,是想藉著老相公護住所有的財產,但是其前夫之繼子卻狀告老爺侵吞他薛家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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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小閨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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