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梁伯疑惑道:「杜家老爺對杜氏都放任不管,為何相公如此盡心儘力?」甚至拿出這般手段來對付袁氏。

林老相公眼眸微眯,問梁伯道:「你觀杜家小娘子如何?」

梁伯不知老相公所問何意,還是如實答道:「甚聰穎。」

林老相公又問:「比之慕俞如何?」

梁伯答道:「小衙內乃神童無疑,杜家小娘子他日亦可堪為才女!」

林老相公道:「此小娘子內秀,耳目練達,可為慕俞他日之助力!」

梁伯臉上微微露出喜意:「相公慮事周全!娶妻當智當賢!」

當初大郎在益州遇險,其妻蘇氏不堪喪夫之痛,拋家別子去了華庵堂削髮為尼,以致林家大房凋敝,小衙內也只得老相公依靠,老相公今已垂垂老矣,他日,老相公百年之後,小衙內卻難得一扶持之人。

杜家裏頭,被林老相公慧眼識珠的杜恆言,發覺小小娘這些日子好像有些奇怪,一直精神萎靡,她不放心,託了花嬸子帶着她和娘一起去保善堂看一看,陳大夫不在,守着的是上次那個免了她們診費的小大夫,這小大夫也姓陳,是陳大夫的么子,約莫才十五六歲的年紀,眉清目秀的,一雙眼睛透着溫和的笑意,他給杜氏把了脈后,道:「像是思慮過甚,無礙,小娘子每日不妨帶娘親出去走走透透氣。」

小陳大夫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也覺得有些怪異,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實在是對着這小娘子一雙黑亮的眼睛,彷彿你說什麼,她都能知道一般。

臨走,小陳大夫送了她們幾粒藥丸,說是他做着玩的,清肺通脾。

杜恆言心裏十分感激,也不知道怎麼回報這個一而再向她們釋放善意的小大夫,想着自己最近在學綉活,道:「謝謝小陳大夫,等我學會了綉活,給小陳大夫做一個荷包!」

小陳大夫臉一紅,道:「謝謝杜家小娘子!」

剛好有一個女使扶着一個娘子來看診,杜恆言便和花嬸子起身告辭,轉身的時候,杜恆言忽地腳步一頓,回頭看過去,那娘子竟與娘親像了七成,一樣的團團的臉盤兒,忽閃忽閃的杏眼,秋波流轉,峨眉斂黛,嫩臉暈紅,櫻桃小嘴上染了水蜜桃色的口脂,輕紗齊胸襦裙外頭罩着一件藕色半臂褙子。

「咦?」一旁的花嬸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只聽那娘子身旁的女使道:「我家娘子近來嗜睡,厭食,勞大夫看一看,需要吃些什麼調理」

杜恆言甫一出門,便看見了站在一處望着孩子們玩螞蚱的林二,忍不住也「咦」了一聲,卻見林二時不時往保善堂里瞟,及至看見她們,走過來十分自然地道:「是杜娘子不適嗎?」

一邊說著,一邊朝保善堂裏頭看。杜恆言垂眸,果然是有貓膩嗎?

杜恆言回家的時候,林家大門裏頭忽然竄出來一個小郎君,正是林承彥,見到她回來,頗委屈地道:「阿言,你今日一個人出去玩了?」

杜恆言見他強忍着眼淚,睫毛亮晶晶的,杜恆言不知怎地心裏頭忽然有一種拋棄了舊人另尋新歡的負罪感,軟聲道:「慕俞,我今個看到了很多蝗蟲,明日我捉些烤與你吃好不好?」

這話一說完,剛還睫毛晶晶的慕俞,睜大了眼睛看着阿言,心裏嘀咕着「難道我做錯了什麼,惹得阿言不高興了,才不帶我出去玩,還讓我吃蝗蟲。」

看着阿言一臉期待的樣子,慕俞梗着脖子,違心地點了頭。

夜間,阿言想到今個在保善堂見到的那個女子,怎麼都睡不着,怎麼會有那麼像的人,還是在同一個小鎮上,年紀像比娘親還小上幾歲。

娘親來杜家的時候才六歲,那她還有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呢?

阿言這般想着,竟就問出了口。

黑夜裏頭,窗柩上投進一點月光,杜氏的臉只隱隱看見個輪廓,杜恆言發覺娘親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

許久未聽娘親開口,杜恆言等着等着就睡著了。

咸寧六年,六月二十六,榮延院裏頭,昭城郡主着了一身廣袖碧羅紗,廣袖上衣綉五翟凌雲花紋,紗衣上面的花紋乃是暗金線織就,點綴在每羽翟鳳毛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薔薇晶石與虎睛石,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光艷如流霞。臂上挽迤着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用金鑲玉跳脫牢牢固住,下頭系了一條十二幅薄羅裙,以數百珍珠點綴,行動間熠熠生光。

銅鏡後頭的女使珍珠笑道:「主子,今個挽望仙九鬟髻可好?」

趙萱兒看着銅鏡里的自己,雙頰暈紅,唇角微揚,笑道:「把那支垂珠卻月簪也拿出來!」

珍珠忙吩咐身後的翠湄、翠微去開箱拿那支垂珠卻月簪,那是當年將軍為郡主插簪所用的簪子。郡主一直視若珍寶。

等昭城郡主梳好了妝容,那邊女使也帶着府里唯一的小娘子杜婉詞走了進來,「仙子娘親!」

杜婉詞一跨進門檻,便亮着眼睛歡呼地喊道。

一旁的珍珠道:「小娘子出了痘后,更粘郡主了!」

趙萱兒朝着女兒招手,盈盈笑道:「婉婉過來,一會就能看見爹爹了!」這個孩子以前雖也粘她,但是總是愛鬧着性子,出了痘后,人也像開竅了一般,吩咐女奴、對待婆母都像小大人一般,進退有度,十分知禮。

前兩日帶回王府,連母妃都誇她:「小小年紀,舉止頗有我皇家風儀!」

杜婉詞此時牽着娘的手,眨着眼睛,問道:「娘,婉兒會背三字經了,爹爹知道會不會更喜歡婉兒?」

趙萱兒撫着婉婉的頭,笑道:「爹爹知道了,定然會十分高興!」

杜婉詞將臉貼在娘親的腿上,嘟着嘴,興奮地紅了臉。

門外女使匆匆來報道:「主子,將軍進城了!肅王爺和楚王爺帶着將軍和樞密使張官人進宮呢!」

趙萱兒立即起身道:「將軍愛用荔枝膏水、金橘團椰子酒,都要取冰去熱。」

珍珠笑道:「主子,廚娘都已經備好了,主子且寬心!」

趙萱兒捏着帕子,復又坐了下來,自咸寧元年他回來一趟,至今她與硯郎已五載未見,中雖有錦書數封,又何以慰她的心懷。

從辰時正,傳杜呈硯進宮,至午時,還未見人影,昭城郡主派人去王府打聽,才得知是宮中留宴。

至未時末,小廝才報將軍出了宮。

趙萱兒牽着杜婉詞趕到了大門,遲遲不見杜呈硯身影,又過了三刻鐘,趙萱兒等了這許久,起了火性,要將傳話的小廝拖下去仗責,杜婉詞拽着娘親的衣袖,脆生生地道:「娘,爹爹多年未歸,許是路人遇上故人,寒暄一二,也是有的,若是爹爹知道娘親動怒,難免會心生愧意!」

趙萱兒深深吸了口氣,眉頭微松,道:「婉婉真是一副良善心腸,罷了,罷了。」

那小廝忙跪下來對着小娘子叩了三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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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小閨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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