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的詛咒(六)
這個叫杜超的男人,本應在五年前結婚。如果順利的話,他現在應該都有孩子了。可是在新婚當夜,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了瘋,他的新娘子更是慘死。在那之後,村子裏又出了一起慘案。直至後來再沒有人家敢辦喜事了。
孫名揚昨夜也打聽到了杜超家的事,知道他出事前曾在海灣市讀過大學,畢業后也在那裏工作了兩年。原本他是有個光明的前程和美好的人生,哪裏料想得到,最後居然會演變成這樣的悲劇。
程小花對那女人說:“阿姨,樓下好像有人買東西。你先去忙吧,我們和杜超說說話,就出來了。”
“哦好好,那我先去照看生意去了。你就遠遠地站在邊上說話,千萬別太靠近,他一瘋起來可能會動手打人。”女人交待完后才匆匆地走了。
程小花低聲道:“老孫你去樓梯口守着,山貓你留下幫忙。”
孫名揚自然明白“守着”是什麼意思,應了一聲便去了。
山貓擼起袖就準備往前沖,程小花拽住了他:“你要幹嘛?”
山貓說:“弄斷他的鏈子呀?你不是準備偷人嗎?”
偷……偷人?程小花一陣無語,山貓的腦迴路有時也是很清奇的。還偷人,不怕被某個小心眼的人聽到?
程小花道:“山貓,我記得你在來餛飩鋪之前,把我困在夢裏,重複地過了小黑當初的一生。”
山貓嘿嘿一笑:“小花姐,當初的事你怎麼還提。我不是都改邪歸正了嗎?”
程小花道:“你既然能控制我的夢,那有沒有辦法調出杜超的記憶?比如,讓他再夢一遍當初的事,然後你再趁機潛到夢裏看看。我想知道,他結婚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山貓撓了撓頭,有些為難,“人在做夢的時候,容易被鑽空子。但這人精神已經亂了,做的夢也肯定是亂的。”
程小花看了看因為害怕而下意識地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中的杜超,將手掌伸向他的頭頂,柔聲道:“杜超,能不能再夢一次當初的事?讓我看看,也好找出害你的真兇?”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話被對方聽懂了,還是她語氣中暗暗地帶了迷幻之力,杜超慢慢地安靜了下來,眼睛獃獃地看向程小花,烏黑的眸中映出了她那張清純娟秀的臉龐。
程小花的手掌上慢慢地散發出了一道白色的華光,光芒龐在杜超的頭上、臉上、身上,讓他有種在冬日中曬着暖陽的舒適感。眼睛也不由得閉了起來,好像真的是暖陽底下曬着曬着就打起盹,睡著了。
程小花收回了手,對山貓說:“他睡著了,現在該你了。”
山貓點了點頭,並出了兩根手指,指端上有靈力在緩緩地凝結。他將手指落在杜超的額間,杜超渾身輕顫了一下,卻是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
而山貓也隨之閉上了眼睛,他眼前出現的卻不是一片黑暗,而是屬於超杜的夢境。
杜超的夢是由一片紅開始,一片似霧似雲的紅色慢慢地凝成了一朵妖艷的彼岸花,靜靜地矗立在墳頭上。杜超彎了彎腰,一伸手毫不憐惜地掐斷了它生長的機會,將它遠遠地扔開。
一朵、兩朵、三朵……他一連拔了十幾朵彼岸花。看到墳上乾淨了,方才會心地笑了笑,然後對着墳念叨了句:“爸,我先走了啊。等回頭我媳婦進門了,再領來給您瞧瞧。”
伴隨着杜超漸漸地走遠,眼前的景象也慢慢地變得模糊,再次籠在一片紅色似霧似雲的昏光之中。
等景物再度便得清晰時,出現在山貓眼前的則是一間新房。
新房看起來和山貓、程小花他們現在所處的房間一樣,只是地板更乾淨、牆上的大紅喜字也更加鮮紅喜慶。
鋪着大紅床單被罩的雙人床邊站着一位新娘,穿着大紅的唐裝新娘服,頭上還戴着亮閃閃的鍍金頭冠。
“砰!”杜超推開了門,帶着分酒氣,搖搖晃晃地走進房,笑嘻嘻地說:“媳婦!轉過來,給我瞅瞅!今天人多,我都沒好意思多看看我漂亮的小媳婦。”
新娘一動不動,只背對着他站,臉朝的方面是掛在牆頭的那巨幅的婚紗照。照片里,穿着白紗的新娘含羞帶怯地依偎在新郎的懷裏,新郎則是低着頭,一臉溫柔地看着懷裏的女人。
杜超喊了她好幾聲也不見她回頭,便走過去扶住新娘的肩膀,將她扭了過來。於是她面孔便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山貓的眼前——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說是人臉,可能卻像是一大朵的彼岸花硬生生地擠成的人臉。眼睛還在咕嚕嚕地轉着,再往下沒有鼻子,只有一個張開的血盆大口,還在發出“咯咯”的笑聲。稍稍一動,臉上的還有花瓣悉悉索索在剝落,落下來就成了血肉,黏糊糊的,別提有多噁心了。
“啊!”杜超嚇得驚呼出聲,山貓也跟着“啊!”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從夢境裏回到了現實中,還在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心口。
“哎呀媽呀,嚇死貓了!”
程小花趕忙捂住山貓的眼睛,“趕緊回去盯着看!你一個妖怪,至於膽那麼慫嗎?”
“真的太嚇人了,怎麼會有那麼丑的人?”山貓一邊嘀咕着一邊閉上了眼睛繼續看。
夢裏的杜超已經嚇得癱坐在地上,手上不知從哪裏順了把剪刀擋在身前,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別過來!別過來!”
那個古怪、醜陋的女人正在步步逼近,嘴裏還聲聲地叫着:“超哥,超哥……”
她連着喊了七八聲,卻是一聲慘過一聲,就連身為觀旁者的山貓都忍不住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有種想嘔嘔不出來的感覺。
“救……救命……”他想呼救,可是聲音啞在嗓子裏,發出來的也是只是細出蚊蠅的呢喃。
女人已經彎下了腰,醜陋的大臉就貼在杜超鼻前兩寸之處,張大了嘴,彷彿要將他一口吞下。
杜超被嚇得狠了,反而膽大了起來,拿着剪刀不管不顧地亂揮着:“走開!不管你是妖是鬼,我殺了你!殺!殺!”
說到最後一個殺的時候,那一剪子猛地就插/入了女人的脖頸間。血,噴涌而出,噴濺了男人一臉,滾燙滾燙。
然後他就看到被他刺中的女人的臉慢慢地變了,變成了一張正常的年輕女人的臉。
女人臉上的表情很痛苦,眼神里卻滿是震驚,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新郎居然會動手殺她。她的雙手死命地撫着脖間的傷口上,能感受到生命和血液一起在快速地流逝。
最後,女人倒在血泊里。而男人握着剪刀,痴痴傻傻地笑着:“死了死了!鬼被我殺死了,哈哈!”
床上的男人也從那個血腥的夢境裏醒了過來,將身體蜷縮得更緊,一如在夢裏那般痴痴傻傻地笑着:“死了,鬼被我殺死了,哈哈!”
聽完山貓複述的一切后,程小花忍不住嘆息了一起。看向男人的目光,有深深的同情。與其說是被嚇瘋的,她覺得杜超更多的應該是接受不了自己殺妻的現實才瘋的。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孫名揚刻意放大的聲音:“阿姨呀,廁所在哪裏?哎呦,哎呦,我肚子疼!你帶我去,我怕我找不着。”
“廁所就在樓梯轉角,從這兒看都看得到了,怎麼會找不到?”
“看得到?在哪裏,我真看不見?”
程小花這邊已經辦完了事,帶着山貓從房裏走了出來,“老孫,你怎麼了?”
孫名揚本來還在裝肚子疼,一看到程小花立馬就來了精神,“啊,你們聊完了?”
程小花和杜母說了告辭了話,然後帶孫名揚和山貓走了。
杜母還有些奇怪,那人不是說肚子疼得厲害嗎?怎麼一下子就又好了?
等出來后,山貓還在嘲笑孫名揚:“你要找借口,找點實用的行不成?肚子疼上廁所?老太太真把你領廁所了,誰替我們把風?”
孫名揚說:“我,我一開始也沒注意到廁所離那麼近呀?她真磨不過把我領廁所了,我就假裝暈倒。”
程小花接話說:“你真暈倒了,阿姨肯定就扯着嗓子把我們喊出來了。”
孫名揚揮了揮手:“行了行了,反正都過去了。你們怎麼樣,和杜超溝通出什麼了?”
程小花說:“當時的過程,山貓已經透過他的夢境全都看見了。那東西像是個妖又像是鬼,看不出本體。如果是妖,現在的社會,山精妖怪越來越少,能力也遠不如神話傳說里的強。如果沒有特殊的緣故,不會無故傷人。如果是鬼,能力也太強了些。
若是因為杜超當初拔了墳頭的花,惹到了什麼妖精之流,也不會報復到別人身上去。最重要的是,杜超是第二位受害者。所以拔花的事,也可能只是巧合。又或者說,無論他拔不拔,可能都被盯上了。遺憾的是,另外兩對新人都已經死了,沒法問出什麼來。景殊也不在,也調不到地府的資料。”
山貓說:“小花、老孫,你們真該親眼看看,那東西長得有多醜,連身為妖的我都受不了啊。那張臉啊,簡直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花朵擠成的臉,可是卻又帶着幾分鬼樣。想想都噁心的不得了。會不會是花妖之類的在作怪?”
既然是花妖,而且又覺得被附身女人的面容很像是一朵巨大的、擠在一起的彼岸花,那會不會就潛藏在村子外的花海里呢?
於是程小花和山貓、孫名揚一起去了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