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爹帶你回家
大周武帝元年二月初二，龍抬頭，這日是太子封棲的二十一歲生辰，這可是大周立國頭樁喜事，百官紛來東宮賀喜。
持盈即將臨產，未曾露面，封棲被封眠纏得緊，祝酒事宜都是慎一慎三幾個將軍在張羅。
封眠好半天沒見着持盈面，開始鬧封棲，任封棲怎麼哄都哄不乖，扇雉領了封眠去寢殿見持盈。
夕霧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向扇雉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
“小郡主別進去！”夕霧提醒扇雉，然而，封眠已經蹦蹦跳跳進去了。
持盈行動不便，躺在榻上，裴如意就坐在床邊，手撫在持盈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來來回回。
“你跟我大哥日子也不短了，怎就未給他添個一子半女？”更奇怪的是，‘大哥’被她戴了綠帽子，竟一點都不怨她，還不准她傷害她。
“你為什麼不去問他？”她要知道‘大哥’其實是親爹，她會如何？持盈還是不忍揭穿這個謎底。
“他那人嘴嚴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母妃，我來了。”封眠的聲音乍然入耳，持盈臉色驟變：“眠兒，別過來。”
裴如意偏頭看過來，臉上帶了一抹笑。
封眠已經掀簾進來，看見裴如意，歡喜道：“姑姑！”
這聲姑姑，令裴如意覺得甚遙遠，怔了片刻，裴如意看着封眠向她跑過來，“姑姑這些日子去哪兒了？為什麼都不來看眠兒？”
“……”
“等下，我有好東西給姑姑。”封眠將她新得的金鎖片取下掛在如意脖子上，“姑姑戴着真好看。”
裴如意藏在袖中的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封眠聽到響動，低頭，“姑姑帶刀做什麼？”
“當然是殺人用的。”裴如意將刀撿起來。
封眠聽了一哆嗦，裴如意彈了彈手中鋒刃，幽幽說：“眠兒，姑姑陪你玩個遊戲好不好？”
“好啊。”封眠拍手叫好。
“眠兒。”持盈起身過猛，肚子突然疼了起來，糟糕，早不生晚不生，她貌似要生了，持盈伸手去拉封眠，裴如意已經牽了封眠出去，持盈扶着床喊：“眠兒……”陣痛襲來，持盈大口呼吸。
扇雉和夕霧二個看見裴如意和封眠出來，封眠說：“娘好像不舒服，扇姨快去看看娘，對了，最好叫上穩婆。”
“你去照顧太子妃，我跟着小郡主就行。”夕霧掀了扇雉進去，疾步跟出去。
裴如意攜着封眠剛一露面，原本喧囂的宴會廳登時就靜了下來，慎三驚喊：“小郡主！”
封眠沒事人一般，抬手向大家致謝。
裴如意牽了封眠走向封棲，“宮喜殿下要當爹了呢。”
封棲腳下微動，不看裴如意，卻是看向封眠，“眠兒，你又不乖了。”
“母妃要給眠兒生弟弟呢，眠兒會保護弟弟平安出生。”
裴如意的事，封眠早先就聽到夕霧和母妃對話時說起過，裴如意欲對她母妃不利，封眠剛從夕霧的緊張的眼神里就知道了，故而，封眠決定以身作餌，將裴如意從聞木樨引出來，這樣，她母妃就安全了。
裴如意笑得譏嘲：“殿下果真生了個貼心的好女兒呢。”
封棲微蹙了眉頭，封眠衝著她父王甜甜一笑，“我是父王的貼心小棉襖嘛。”
“估計他以後也只能對着你的這件小棉襖緬懷了呢。”裴如意手撫上封眠發，繼而，右手落向封眠後頸。
慎三暗暗給距離最近的慎一使了個眼色。
裴如意取刀的時候，發現她藏在袖中的刀不見了，夕霧看着她笑得十分不懷好意。
宴會廳一下子氣氛變得詭異般的寂靜。
“裴如意，你走吧，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封棲揚手制止了潛伏在暗處的弓弩手，這個可悲的女人，持盈不希望他髒了手，他自是不會動她。
封棲伸手，“眠兒，過來父王這邊。”
至始至終，封棲從未正眼看她，哪怕一眼也好，宮人匆匆來報：“宮喜殿下，賀喜殿下，太子妃剛剛誕下一位小皇孫。”
封棲勾唇，“眠兒，隨父王去看母妃和弟弟。”
“哦。”封眠就要走向她父王，裴如意手下一緊，指甲陷入封眠後頸，封眠皺了眉頭，“姑姑你弄疼我了。”
裴如意不看封眠只問封棲：“她能給你生兒育女，我也能，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正眼看我，論美貌我絲毫不輸她分毫。”
“先生說，一個人的美貌都在其次，只有心靈美才是真的美。”封眠替她父王回答。
“閉嘴！”裴如意一聲吼，封眠咧嘴一哭，封棲鳳眸一利，慎三手中飛刀脫手而出，劃過裴如意脖頸，裴如意頭一偏，向後栽倒，封棲手一伸一帶，封眠已然為他捂進懷中。
“如意！”
玄鐵面具飛身而來，還是遲了一步，接住如意，手捂在如意脖子上，一聲聲喚她：“如意。”
“為什麼亂跑？為什麼不聽大哥話？”
如意的脖子一片血紅，他的手捂在她脖子上，血還是透過指縫溢了出來，他痛聲喊：“如意，我的如意，忍着，大哥會救你，大哥一定會救你。”
如意看着他，搖頭，卻是笑得苦澀，“我……還是想叫你大……哥。”那個字，她叫不出口呢。
小時候她不懂，父親為何不喜她？
更甚將她送去大鄴宮為質子，可是自打她出宮回到南疆，父親對她依舊冷淡如斯，她甚至懷疑，她是否是父親親生。府裏間歇有風言風語傳出啦，她有一回聽到有人說她是大哥和黛姬的私生女，她起初是不信的，可是久而久之，她不得不信了，闔府上下，只有大哥對她最好，從來有求必應，而且，好到包容她所有的缺
點，這樣的縱容不是誰都能得到的，大哥把這份殊榮給了她。
持盈顯然早就知道真相，她選擇不說。
正是因為所有人都瞞着她，令她不得不重新正視這個問題，她究竟是誰的孩子？
這一刻，她聽耳從他嘴裏聽到了，果然，她的猜測是對的。
“我……”
“別說話，爹帶你回家。”裴玄度抱起她，踉蹌向外走。
禁軍一圈圈圍上來，阻了他去路。
封棲揚手，“讓他走。”
“殿下！”慎三驚詫，放走裴玄度無疑是縱虎歸山林，以後想再擒他可就難了。
裴玄度視若無睹，依舊抱着如意向外走，嘴裏依舊重複那句：“爹帶你回家。”
她來到這個世上，本身就是個錯誤，一個笑話。
“對不起，大……哥。”裴如意的手垂了下去，眼睛緩緩闔上，眼角有淚長滑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