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 龍、寶藏和白虎（六）
一支為數三百不到的隊伍一分為二，不超過十位選手的隊伍繼續朝北，人數龐大的另外一支則朝着另一個方向前行，呼嘯的巨龍在上空盤旋。
與此距離幾十千萬尺的地方，兩隻體格強壯的刺骨鳥正極力扑打雙翅，在萬尺高空上高速飛行。
在猛烈的風阻下，兩名滅靈者不得不戴上鋼盔。
腳下的廣闊、紅黑斑駁的大地如滔滔江河般緩緩滯后。
此刻，三座拔地而起灰褐色的高塔已經出現在眼前。在高塔的背後，在這片連綿不絕的火山山脈中，竟然浮現出令人難以置信的、生氣勃勃的綠色，巨大的龍族生物在火山口上巡視。奇迹般的景象讓其他種族的精靈看見，恐怕會吃驚得下巴掉到地上。
兩名滅靈者駕馭刺骨鳥逐漸降低高度，緩緩落在高塔的前方。氣勢磅礴的高塔建立在一塊難得的平地上。兩名滅靈者跳下，摘除鋼盔，臉上皆然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邁着堅實一致的步伐走向高塔。
塔下方站着兩名高逾二十尺的虎頭人形戰士，手提着巨大的狼牙棒。
滅靈者行至虎頭戰士的面前，昂頭直視，高聲道：“吾乃恩賴斯，帶來吾王的警示，求見莫扎特領主大人。”
虎頭戰士細眯着眼睛瞄了腳下兩個渺小的生物，突然猙獰一笑，指了指不遠處的兩支刺骨鳥。為首的滅靈者恭敬地一頷首，打了兩下口哨，軟軟趴在地上、毫無一絲力氣的刺骨鳥立刻撲騰着翅膀地站起來，毫無反抗意識地小跳到主人的身旁，再次癱軟在地。
兩名虎頭戰士將巨大的身體稍稍向兩側靠了靠。於是，滅靈者恩賴斯帶着他的侍從走入了高塔之內，不久，背後傳來了一兩聲刺骨鳥掙扎的悲鳴與虎頭戰士大快朵頤的滋滋聲。
當踏在這塊鬆軟的陌生的土地上時，一股強大的不可名狀的悲哀自心底湧出。深深插入泥土中的、逐漸風化的旗幟在這裏隨處可見，被踏扁的漸漸銹化掉的盔甲，刀劍、破爛的織物佈滿整個大地，而那些圖紋再熟悉不過了，——是滅靈者的圖騰。在百年以前，為了寶藏，在交織的火焰中，無數滅靈者戰士與法師闖入了三座高塔——
可，如今歲月久遠的高塔一樣屹立不倒。
“此行責任重大！”
想到這裏，一股無形的壓力自心底而來，恩賴斯不由地加快步伐，沿着一條筆直的路線穿過平原。
高聳的火山之間是綠意盎然的山谷，無數野雞、麋鹿、兔子、野豬和野馬在其中竄跳憩息，樹木的芬芳沖淡了火山硝煙與火焰的氣息。這些食草動物皆被虎頭巨人們圈養着，是寶藏守衛者的食物來源之地。
隱隱地聽到波濤聲響，恩賴斯下意識地朝着左方望去，在寬闊的、被精靈們稱作“海盜之路”的河流橫貫火山山脈，湧向南方。而右方一個巨大的山谷中，巨大的墓穴入口處的張牙舞爪、令人畏懼的三頭巨犬雕塑冷冷地盯向天空。
或許不久，冒險者將被滅靈者帶到此地。
前方是一座蔓藤森林，裏面巨大的蔓藤互相糾纏，形成一株株衝天而起的巨樹。一條寬敞的佈滿火硝石的道路將蔓藤森林一分為二，待恩賴斯進入后，卻發現無數精靈的骷髏架子被結實地捆綁在蔓藤之上。
目光越過蔓藤森林的枝葉，一座猶如支撐天空的巨大山體展現在眼前，那龐大遼闊的火山口彷彿比蔓藤森林的面積還要大，而在山間，卻不知被誰鑿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便在兩旁雕刻成巨大的龍首，進入火山的洞口便是龍嘴的位置。
恩賴斯與侍從幾乎花費半天的時間終於步行到巨型火山的入口，而在入口處，有一名面戴虎臉的、身着白衣的男子迎向他們。早在出發前，恩賴斯就已經被告知在白虎寶藏中唯一的以人類面目出現的人便是白虎之首，率領眾多滅光之虎與虎頭巨人的首領。
“滅靈者，你們為何踏進三塔內，不知道莫扎特領主大人與滅靈者之首的契約嗎？”白虎之首發出嚴厲的警告。
恩賴斯稍稍頷首，恭敬地說道：“吾奉命前來，雖死無憾。”
“那麼，隨我進去吧。”
白虎之首轉身走入黑暗的充滿火焰氣息的龍首山洞中。恩賴斯瞥了侍從一眼，帶着他一起走入黑暗中。
恩賴斯和侍從在白虎之首的帶領下，在忽暗忽明的隧道中曲折行進。
隧道異常寬大燥熱，巨大的熱流令人窒息。恩賴斯在心中卻在嘀咕：儘管稀有，可怎麼這一路上都未見一頭滅光之虎？！
在巨大的光亮中，巨大的岩洞入口躍然眼前。一塊峭崖向前突出，而下面是呈現金黃色的極熱火山熔漿。在那寬闊的熔漿表面，顯出兩隻巨大的暗綠色的眼睛，類似龍的眼睛的輪廓。
恩賴斯恭敬地說道：“莫扎特領主大人，吾名恩賴斯，帶來滅靈者之首的訊息及使命，聽憑莫扎特領主大人的吩咐。”
“你為何來此？”
“大概在五日前，洞穴森林中闖入一批冒險者，這批冒險者中有精靈、人類、魔族、侏儒、甚至人熊。我們派出了人數過萬的部隊去攔截，其中包括刺骨鳥、毒刺斑馬部隊，卻被徹底擊垮，他們中有掌握禁咒術的魔法師、屠龍的龍騎士和強大遠程攻擊力的精靈射手，領導者中為芬維女王的女兒。他們一分為三，一支直接穿越火山山脈，一支搶奪海盜們的船隻后自‘海盜之路’隨風而至，最後一支隊伍自地下隧道而來，顯然——他們為著寶藏而來。”
“就在四日前，我感受到禁咒魔法的波動，誰是發動禁咒的法師？”
“據聞，這批冒險者中有兩位掌握禁咒魔法，一位是曾在死夜城發動過禁咒魔法的‘魂靈’傭兵團成員愛達斯格；另一位是男巫王。”
“他們是誰？”
“前者為前魔族長老的弟子，後者為明為極地巫師，實為魔族暗中扶持的新一代魔皇。”
“嘿嘿，哈哈——”
熔漿之眼突然眯成了一條縫，平靜的表面猛然動蕩開去，一個諾大的漩渦陡然出現，自高處看來，彷彿是一張面孔在狂笑。響亮的笑聲久久回蕩，好不容易才漸漸平息。
“滅靈者之首想請教領主大人，是否需要滅靈者法師和戰士的支援？”
恩賴斯語氣極為恭敬地說道。
“你們可不要忘記契約，闖入者死！”
“那麼，請問莫扎特大人，是否有指令能讓我轉交給滅靈者之首？”
“沒有。”
聽到莫扎特大人的回答后，恩賴斯目光黯淡了下去，但很快微微一笑，突然意識到不能再多說了。
“那麼，至於滅靈者與大人之間的契約依然有效！以吾為證明，滅靈者以遵守契約！凡踏進三塔內的滅靈者，——死！”
說罷，恩賴斯自腰間拔出尖銳的勾型匕首，狠狠地朝着心口挖去。
耳邊清晰地傳來銳利割破皮革、肌膚、血肉、內髒的聲音，恩賴斯彎腰朝着莫扎特領主一弓腰，刷得拔出了匕首，一直被匕首擠壓的血液自傷口噴刷而出，飄上半空，在一片血色的景象中，恩賴斯筆直地躺在滾燙的岩石上。從未發過一言的恩賴斯的侍從朝着莫扎特領主微微頷首，踏步上前，走至峭崖邊上，毅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飛快地在柔軟的脖子上一抹。
失去了生命的滅靈者的屍體自懸崖摔下炙熱的高溫熔漿中，撲的一聲，在一片熊熊燃起的火焰中逐漸消逝，屍體與劍彷彿在這個世界上從未存在過。
巨大的眼睛在熔漿中閃了閃，彷彿在沉吟。
“白虎之首，冒險者是否正朝着這裏而來？”
退至到這個岩洞入口的白虎之首想了一會，緩緩道：“很顯然，冒險者進入野蠻之中的洞穴深林，只為了寶藏而來。我想，按照行程，正如恩賴斯所說，他們或許明日便來。”
“下去吧——”恢宏的聲音漸生怒意，青灰色的瞳孔慢慢在金黃的熔漿中消失。
“你可不要忘記，我可不是你的僕人。”
“哼——”巨大兇惡的龍眼再一次在熔漿中睜開。
白虎之首眼波流轉，退出了岩洞入口，他知道的事情比這頭永遠呆在炙熱熔漿中的蠢龍要多的多。芬維女王在這一次競技比賽的初試上宣佈為穿越洞穴森林的時候，他便有預感目的在此了。
白虎之首在忽暗忽明的隧道中緩緩前行，不覺低聲自語。
“所有人都不是笨蛋。既然有冒險者打前鋒，想必滅靈者會黃雀在後吧——不然，就不會叫兩個可憐的傢伙來送死了。滅靈者之首與芬維女王終於動手了，但在莫扎特動手之前，我卻不能行動。”
“因為，一旦失敗，魔皇的遺物或許會再一次展現在世人的眼前——”
身後傳來強烈的轟鳴聲，暴躁的領主大人再一次發怒了，後果是巨大的火山再一次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