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想家了怎麼辦

13.想家了怎麼辦

賈貴趕在過年前回了老家,先扛着銀子和絹帛去見萬貴。

萬貴就是萬貞兒的爹,他的金主,犯了事兒的小吏。萬家一連數月愁雲慘淡,他每隔幾日就在外奔走一番,這頭上懸着的大鍘刀始終是懸而未決,不知道事情究竟怎麼樣。

今兒正在屋中喝酒,聽見媳婦在院子裏叫到:“當家的,賈貴來找你。”

他頓時一喜,連忙走出屋來:“賈兄弟!”

“萬哥哥!俺不負重託,您的閨女送進宮裏去了,您給俺的貨,俺也賣了個好價錢。”

“多謝多謝,兄弟一路辛苦了,快進來喝酒暖暖身子。媳婦兒,你叫酒樓送一桌好酒菜過來,俺給俺兄弟接風洗塵。”

“得嘞,俺這就去.”

倆人攜手攬腕進屋,烤着火說這話,賈貴沒等萬哥哥開口詢問,就拿出絹帛來:“這是宮中給宮女的身價銀子,算是個證物,哥哥,俺可沒誑你。俺給你細說說……”

他就把一路上的經過都說了,第一次送了禮把人送進坤寧宮管事牌子府里,第二次把貨賣完了,打算啟程回家的時候,抽出來二百兩銀子,一番打點。坤寧宮管事牌子看起來慈眉善目,雖然也是太監那樣的聲音,可是比城裏的大檔(大太監)和善多了。

萬貴不勝感激,幾乎要落下淚來,握住他的雙手:“兄弟,你真是個好人,俺這輩子有你這麼個兄弟,值了。”

賈貴也很感動:“萬哥哥,原本咱倆的交情不厚,你敢把閨女託付給俺,又給了俺三車貨,俺不敢辜負您這份深情厚誼。”你咋就那麼信任俺呢?雖然俺是出了名的人品好,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情太多了。

萬貴心說,俺一直在暗中觀察啊。

倆人又聊了一會,酒樓的兩個小夥計拿扁擔抬來一個大提盒,擺上一桌雞鴨魚肉,還有燒酒黃酒。

燙着酒,吃着肉,聊着天。

賈貴:“哥哥,您怎麼不把兒子送出去,光送出去一個姐兒?”

“兒子倒是不怕,男子漢大丈夫不怕出身卑微,只要有本事,怎的都能出人頭地。女孩兒則不同,最看重家世,萬一那邊的事又把她爹牽連在內……”

萬貴的話沒說完,也不用跟外人說這些。要是獲罪了,家屬被沒為奴婢官賣,男孩子倒是不怕,跟着老爺勤勤懇懇的做事,怎麼說都能活着。女孩子要是成了奴婢,那得吃盡苦頭,興許還會有可怕的事,不如早做打算,早早的送進宮裏去,哪怕是當宮女呢,也不至於顛沛流離被人發賣。

宣德帝才三十七歲,正當盛年,如今宮中得寵的是孫皇后和宮外的吳賢妃,幸好我女兒長得丑,不會被宣德帝看上,要不然,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女兒才三十多歲,還得殉葬。

萬貴給女兒計劃的很好,托同鄉花錢把女兒送進坤寧宮裏,我女兒又聰明又孔武有力,在過二三十年,等孫皇后成了孫太后,貞兒或是攢□□己錢,出宮嫁人,要是那時候家裏的事完了,她的兄弟也好去接她。

要是不行,不能出宮,那就在宮裏當個嬤嬤……當嬤嬤也沒什麼不好,有面子的嬤嬤可厲害了,不僅公公跟着她客氣,聽說宮外的娘家人也能依靠,也好過那什麼‘百年苦樂由他人’,免得被丈夫兒子犯了事牽連在內。

唉,世道艱難啊,老實人的錢財總不夠花,貧困度日,想要寬綽點,讓老婆孩子穿綢緞吃肥肉,難免干點不幹凈的事兒。

好傢夥,那麼多大老爺橫徵暴斂都不要緊,單單盯着我一個小吏,唉。

賈貴雖然不了解他思考的有多麼長遠,也知道這是一片慈父心腸。又是斟酒,又是寬慰他。

……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過了年是宣德十年,是當今宣德帝在位的第十年。

大年初一是個好日子,宮裏上上下下喜氣洋洋,吃好的喝好的拿紅包,還可以放爆竹,看戲看雜耍,真是太幸福了。

大年初一,坤寧宮內所有的宮女都穿的整齊乾淨,給孫娘娘扣頭:“娘娘新年大吉,萬事如意。”

孫娘娘:“賞!”

一人一個大紅包。

然後,她去慈寧宮拜賀新年,帶着後宮那些不受寵的妃子們,一起給張太后叩頭請安。

祭地也是皇后的工作,就和春天的親蠶禮一樣,皇后帶着命婦們去完成。

再次期間,萬貞兒捧着一個紅糖芝麻醬的大花捲,坐在火盆旁邊,吃的眉開眼笑。

吃完之後,到晚上章爺回來了,她又去拜年:“爺爺新年大吉,萬事如意。”

章守義:“這一句詞兒,你想哄多少銀子?”捏了捏她的臉,感覺胖了一圈有餘,短短几日就吃胖這麼多?不,看錯了,是圍巾把雙下巴的肉擠上來,所以顯得胖。“給。”紅布包里有五兩銀子。

宣德帝先忙着祭天,然後去太廟祭祖。

祭祖之後就好了,正式放假!他從懷裏掏出一個象牙口的蛐蛐罐,勾勾手指頭:“老郭,你帶着吶?”

郭守仁也從袖子裏摸出一個蛐蛐罐:“在這兒吶~”

“嘿嘿嘿!”

“嘿嘿嘿!”

兩人一激動,手上熱了起來,蛐蛐在罐子裏叫的可來勁了。

地上擺上剔紅蛐蛐盆,刻游雲波濤地子,上有摩羯翻騰,底下填了一層金,在剔紅的縫隙中隱約露出金光。

揪了案子上的水仙花葉子劈開,當草葉撥拉蛐蛐用。

胖太子忽的一下撞破了棉門帘,門口的宮女都沒來得及打帘子,他卷着一股寒風撲進屋,隨着這股子冷風一吹,蛐蛐又不叫了。

“兒子過來。”

“父皇!”胖太子噠噠噠的跑過來:“啊,我來的正好!”

宣德帝肥嘟嘟趴在地上,鬍子垂在地上,屁股翹了了起來,聚精會神的看着罐子裏的蛐蛐:“把前後門關嚴,不許出入,這蛐蛐不能受風。兒子,之前給你的蛐蛐罐子用着怎麼樣?”

太子臉上出現一絲難為情:“父皇說過,這蛐蛐入了秋之後就得一直被人放在懷裏暖着…兒子很聽話的。”

宣德帝慧眼如炬,聖明燭照:“睡覺的時候翻身給壓死了?”朕何等的英名,自從喜歡斗蛐蛐之後,夜裏從來不親自捂罐子,白天去上朝的時候也不帶,免得三揚和于謙等人嘮嘮叨叨。

“嗯……”其實是嫌它叫的太吵就扔到窗口,結果我的鸚鵡飛出來叨破葫蘆罐子,把蛐蛐給吃了。

宣德帝和郭守仁面對面的趴着斗蛐蛐,太子趴在旁邊看戰況,在一個小小的罐子裏,兩隻斗蟲拚死搏殺。

用小到看不清楚的嘴巴互相咬,斗的上下翻飛。

在這方寸之間,殊死搏殺,像是將軍在戰場上對決。

在這寒冬中能聽見天然的蟲鳴一樁享受,有錢有閑的人才能玩的享受。

屋外的萬貞兒帶着虎頭帽,穿着寶藍襖子紅裙子,拿着太平有象宮燈,眼前的一切叫她目不暇接,宮中最差的一盞花燈也比縣裏最好看的花燈更美,那雜耍藝人又能爬桿,又能翻跟頭,還能鑽火圈,還能把東西變出來變回去。

“哇~”

“哇~”

“哇喔~”

“哦噢~”

“天哪~”

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樣。

吃吃吃對於萬貞兒來說,是過年的頭等大事。

“穿了新衣服,領了壓歲錢,還有好吃的,嗯,真是個好年。”她撓撓頭,忽然有點想家了。

她不是第一次想家,只是第一次想的這麼……這麼想哭。

朱嬤嬤發現她蔫噠噠的坐在屋裏烤火,立刻就猜到了:“萬姐兒,想家了?”

“嗯,嬤嬤……我想我爹我娘了。”

“嬤嬤剛進宮的時候也想家,後來,時間長了就不想了。”一入宮門深似海,我雖然出了宮,可是那時候父母雙亡,弟弟跟我也不親,成了親生了孩子,可是丈夫死了之後,全靠着進宮當嬤嬤的月錢才把兩個女兒養大。她摸了摸毛茸茸的小光頭:“花幾個錢,叫膳房做一道你家鄉的菜來吃,你想吃什麼?”

“蔥……蔥燒雞?”萬貞兒早就發現了,京城什麼都好,就是蔥不夠好吃。俺家鄉的蔥是甜的,你們這兒是辣的,好討厭!

蔥燒雞的味道也不對。

正月初七,立春。

天子親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去東郊迎春,祈求豐收。

御膳房準備了一百道菜,預備這陛下和娘娘咬春。

宣德帝不在意身材,吃着春餅喝着酒,吃的肚子圓滾滾。

孫娘娘矜持的吃了三卷也就罷了,抹抹嘴:“剩菜都賞給嬤嬤宮女們。”

自然是王尚宮先挑,她挑剩下的再分。

萬貞兒:“春餅真好吃!”

御膳房一年沒做元宵,提前五天開始練習,練習出來的都分給和御膳房關係好的小宮女了。

湯圓也特別好吃,桂花豆沙、黑芝麻、玫瑰醬的都特別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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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雄壯萬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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