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鏡

西洋鏡

東歐的一角,位於廣場前的古老教會。

從左右不對稱的雙子尖塔頂部,不知何許人飄然落下。那是個穿着輕薄的夾克和寬鬆的褲子,頭上扎着漂亮的細繩,給人以奇妙感覺的青年。

“切,怎麼突然就來找我的碴......”

令人感到奇妙的,並非是他的身形姿態,而是他一邊嘴裏吐着咒罵的話語,一邊從傾斜角度巨大的屋頂向更上方看去;是從他頭頂上的天空中落下之物;是在他的兩頰旁、伸展在鎧甲之前的手指,戴着看似讓手難以彎曲的十枚指輪;以及,那覆蓋著雙手正熊熊燃燒着的象牙的火炎。

“看外表還是個小孩子嘛!”

青年一邊罵著,一邊將雙手從火炎中抽出,大幅度地向兩旁揮舞着。

在火炎散去的同時,十枚指輪全都被抽了出來。閃閃光的寶石深處閃亮着象牙的光芒,迅捷地飛舞在天空中。然後,隨着他手臂向上揮舞的動作,指輪變為了數十枚子彈。

“去死吧!!”

青年叫喊道,往頭頂上飛去。

他的頭上卻不是理應存在的那滿天星空,而是被紅蓮火焰的陽炎之蒼穹覆盡數蓋着。在這如同地面的天空中,紅蓮的火線描繪出來的奇怪的紋章圖案燃燒奔馳着。這簡直就像是異世界似的空間。

一個背負着陽炎的身影飛躍下來。

外衣像是翅膀似的隨風撐開。

巨大的太刀像是爪子似的突出。

頭和眼睛都閃耀着紅蓮的光芒。

少女。

“......”

對於不斷逼近着,彷彿要貫穿自己的身體似的那十枚指輪形成的子彈,少女用紅蓮的瞳孔定睛看着,然後在身前微微搖晃了一下突出着的大太刀的柄。

咻,咯,耳邊接連不斷的響起刺耳的摩擦聲。

描划著小小圓圈的劍尖,將指輪紛紛彈開。

少女並沒有花多餘的功夫將所有的十個指輪彈開。只有飛行軌道與少女下落的路線交錯的那幾個被彈飛開來。她的手法真是神乎其神。

“嗚哇哇!?”

青年出驚愕的感嘆聲之際,那個令人不得不感到恐懼的少女毫不停歇地向她目標的頭頂襲去。緊接着彈飛指輪的動作,向上舉起的巨大太刀憋足了全身的力氣斬擊下去。

“着!”

“啊!?”

好不容易才閃躲開來的青年的左臂被砍下,飛向空中。從肩膀處被連根斬落的斷臂上,象牙的火炎立刻化為灰燼,散落開來。

那光芒還未消失之際。

“哈!”

着落到傾斜屋頂的少女,神地向上空跳去,使出了第二擊逆袈裟斬。

“啊!”

噌,從左腰到右肩的一條直線,刀刃的軌跡飛滑過,青年再也招架不住,向著旁邊那座尖塔,貼着後背飛逃去。

“切。”

少女對於第二刀沒能砍中敵人咂了咂嘴,飛躍出去緊追着他。

在她的腳下,

--

少女剛剛落腳的屋頂上,一個並沒有飛起而事先放置在這裏的指輪在青年的命令下點着了火焰。

--就是現在!

乓!

“!?”

爆炸聲響起的同時象牙的火炎在塔上四溢,將少女完全吞沒。

“逮住了!”

青年垂下了僅剩的那隻手臂,敲擊着屋頂。

作為回應,十隻指輪從上空飛舞下來,向火焰中一口氣衝擊下去。劇烈震顫着的塔樓在指輪引的新一輪爆炸之下,一下子倒塌下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笑看着劇烈的暴風在空中吹拂。雙足像是被象牙的火炎洶湧包圍着的車輪似的,缺少了一條手臂的身體靜靜地落在教會前的廣場上。

“愚蠢的火霧戰士小子!”

被象牙的火炎照亮的臉龐,由於痛苦而使得表情有些扭曲,青年按住肩膀處的斷面哀嚎着。

“竟然敢冒犯我‘驅掠之礫’卡夏大人也算你的氣數到頭了!!”

擁有異能的青年卡夏向前行進着,手掌離開了傷口,濺出的並非血,卻是火焰的粉末。

“回來,‘暗殺天使’!”註:原文是‘コルデー’,語源シャルロットコルデーmarie-anetenett,其被後世稱為美貌的暗殺天使

接到指令的十個指輪形成的寶具--引不可思議的奇迹的器物--從火炎中返回到主人身邊。半數的指輪套進了手指上,出響亮的敲擊聲,而剩下的半數追尋着無從找到的手臂,在理應處於手掌周圍的地方毫無目的地漂浮着。

卡夏對着那光芒說道。

“哼。為了養好這傷,我要吃多少人才好呢?”

渾身充滿了打敗了天敵的愉悅眺望着四周。

“用這樣徒勞無功的戰鬥來增加新的歪曲嗎。火霧戰士就是幹這種事的嗎?”

這時,從穿過手掌所見到的那破滅的光景中。

“這種事不可能--”

漆黑的塊狀物體似的炮彈向自己飛來。

“--不可能!?”

在那化為圓錐般布塊的大衣中的少女,重複着太刀橫掃攻擊的毫無傷的少女,一踩地面猛地突進過來。

卡夏向前伸出了僅有的那條手臂,向著寶具“暗殺天使”出了新的指令。

“啊!!”

在那之前,少女已經向著他身後穿過。

巨大的太刀只是在一閃之間被揮舞了下。

在教會燃燒崩落的轟鳴聲中,停滯了數秒。

卡夏的象牙火炎像是溶化似的成為灰燼,消失殆盡。

喀喇,喀喇,喀喇,失去了主人的十枚指輪零落地掉在地面上。

“--呼”

少女終於吐了口氣。

從某個異世界“紅世”,即所謂“雜沓中的伽藍”而來的人們--“紅世之徒”,在這個世界上的日光下和陰影里橫行跋扈。他們為了吞食所謂的“存在之力”,也就是人類存在的根源之力而顯現自身,並施展出了各種不可思議的能力。

被他們吞食了“存在之力”的人類會就此消失。這些人類理應與周圍世界互相產生的影響全都由於這欠落而產生歪曲。被吞食的人類越多,世界的歪曲就會變得愈嚴重。

察覺到同胞異變的,是一部分在‘紅世’居民中擁有強大力量的“使徒”——“紅世魔王”們。鄰界的扭曲,必然也會對的‘紅世’造成影響,最終將會導致現世和“紅世”的共同毀滅……對這種大災難抱有危懼感的他們,做出了一個苦澀的決斷。那就是對那些入侵現世肆意啃食人類存在的同胞進行討伐。作為其尖兵而被選中的,就是通過“契約”把自己的整個存在作為器皿奉獻出來,容納“紅世魔王”自身,藉此獲得異能的人類——火霧戰士。

瀰漫著戰鬥余韻的異界。封絕之中、

炎上飛舞着紅蓮火粉的少女身後,

“原來如此,呢”

傳來的漫不經心的女性聲音。

“炎灼眼的戰鬥,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不過,最多只能打五十分吧”

隨後響起的,是佯裝正經的男性聲音。

“的確,這樣的話,難免會被人指責作為討伐者還尚未成熟呢”

“……”

少女,帶着少許僵硬的表情,向後轉過身去。

視線前方,背靠在雕塑底座上的女性站了起來。從略圓的臉來看,年齡似乎四十有餘。那是一位身着黑色貫頭衣,頭戴純白面紗的修女。

“我親愛的戰友、偉大的魔神‘天壤劫火’阿拉斯托爾。對於你從實戰中學習必要經驗的教育方針我雖然十分贊成……但是從一張完全的白紙起步,會不會有些太過嚴格了呢?”

“嗯……雖說如此,但距我上次離開‘天道宮’已經過了數百年的時間”

出像遠雷一般沉重深厚的聲音的,是掛在少女胸前,環繞着兩道金環的黑寶石吊墜。這就是可以將賦予少女力量的‘紅世魔王’‘天壤劫火’阿拉斯托爾的意識表現出來的神器‘克庫特司’。

“無論是世界還是人類,都改變了不少。正因如此,我們才在此承蒙你們的好意,「拂之雷劍」建御雷之神、「震威之結手」佐菲?薩瓦利施”

“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修女打扮的佐菲苦笑着用手扶住臉頰。

通過刻在面紗前額部的青色五星,她的神器‘多娜’,與她簽訂契約的‘紅世魔王’繼續着。

“總之,無論在任何時代都不會改變的戰鬥手段……或者說是我們火霧戰士的常識,關於這一類的東西,你的契約者完全一無所知。如果只是一味廝殺的話,‘磷子’也能做到”

那個五星,控制着佐菲的手指敲了自己一下。

“嗯……說得有點過了嗎?”

在兩人眼前的,作為火霧戰士的少女,樣子看起來有些困窘,失望。

你的指責越是嚴正,就越給人一種辛辣的印象。不知對於這一點,你可有所自覺,建御雷之神氏?

那麼,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用溫柔的語言讓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大意,鬆懈下去嗎,佐菲-薩瓦利施君?

對於正處於無聲交談狀態的兩人,少女詢問道。

“剛才的戰鬥,那裏不盡人意?”

緊皺的眉頭,並非是因為自己遭到指責這種微不足道的事。那是將火霧戰士作為自己的生存道路的決意,對傾盡全部心血養育自己的人的感恩以及雙方所固有的自尊所表現出的……‘不允許自己作為火霧戰士尚未成熟’的心。

所以,對於自己失誤與不足的一切指責,少女都會欣然接受並改正。雖然這與指責方是有着「震威之結手」稱號的佐菲?薩瓦利施也有一定關係。若沒有那種外溢一般的強烈存在感的話,應該是有着看起來十分可愛的表情的少女開口問道。

“是兩次斬擊間空隙過大而給了敵人反擊的機會這件事嗎?”

“不是”

佐菲立即答道。

“刀技毫無瑕疵,單看近身戰的話應該接近滿分吧”

建御雷之神也作出了點頭的指示。

“應該說,正因如此才是五十分。面對以高逃脫技術聞名的‘驅掠之礫’,能連喘息的餘地都不留就將對手討伐的攻手法,應該可以作為模範了”

“真是搞不懂,那麼,到底那裏不完善?按照近年來的做法,封絕的學習她也已經完成了,使用應該沒有缺陷才對”

從少女的吊墜中傳來了阿拉斯托爾,不可思議的詢問。

‘呼’,佐菲嘆了一口氣,環視四周。

“關於那一點也完全沒有問題。雖然看起來還不能使用其他的自在法,不過這個封絕的確是掌握的十分熟練”

將包括教會在內,從廣場一直延伸到街區一角的區域全部包裹在內的巨大陽炎圓環,以及在地面奔走的上奇異火線構成的紋章,這是切斷與外界因果流動,使內部處於靜止狀態的因果獨立空間‘封絕’。在使用‘存在之力’產生奇異現象的術法‘自在法’之中也屬於十分普及的種類。雖然阿拉斯托爾說是近年來的做法,不過實際的明利用從近代……百年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那麼,到底不足在哪裏?”

“為什麼,我會要求你把至今為止的‘戰鬥’演示給我看,你難道不知道嗎?”

對於佐菲的反問,少女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戰鬥,分為戰鬥本身和戰鬥之外兩部分,因為前者一百分,後者零分,所以共計五十分”

“像剛才的例子,先應該報上自己的名號,然後再通過對話來確定對方的意圖,可能的話,再以次分析出的人的行動原則,大概就是這樣了”

“要和敵人說話,嗎?”

聽到佐菲合二為一,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少女從心底里感到了震驚。

看到這將內心暴露無遺的表情,佐菲笑了出來。

“說起來,那匹烈馬,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這種習慣”

“那麼,沒有教過這種事情也可以理解呢,對吧,‘阿拉斯托爾’?”

對建御雷之神毫無惡意,率直的確認,阿拉斯托爾抱怨的回答道

“……哼,這也是提前上路的不良影響之一。所以我才做出了要事先了解世間風情的判斷”

對於少女所處狀況有所了解的佐菲,將胸前合攏的十指,‘啪’的豎起了一根。領會了這個暗示后,建御雷之神開始了說明。

“那麼,我就把先前列舉行為的意義按順序說明吧。對了,能不能拜託你先將封絕的修復完成呢?”

“嗯”

少女一改困惑的表情,用手指指向陽炎的一個頂點處。先,是要感覺封絕內是否存在被剛才的卡夏啃食掉‘存在之力’而剩下的火炬。

找到了

並非眼前,而是在兩條街以外的小巷中。最初捕捉到卡夏的地點處,有一個和少女看似同齡的少年……正確地說,是保留了少年生前姿態的殘渣靜止在那裏。然後,是要把握其中殘留的存在之力是否足夠用來修復被戰鬥破壞的教會。

嗯,足夠了

其間,建御雷之神已經開始了講解。

“先,以對方的偷襲為前提……在遭遇之後立刻報上名號,決不會是過時的儀式、樣式。如果是盛名遠揚的討伐者,此舉一定會挫敗弱小‘使徒’的士氣,在心理上取得優勢”

少女一邊像是聆聽金玉良言一般注意着建御雷之神的講解,一邊繼續着修復工作。連接與外界因果斷裂所產生的斷層,修復受到戰鬥破壞的物品,從遠處的少年火炬身上,將所需份量一一削去。

雖然火炬被削弱到即將消失的地步,但那原本就是連屍體也算不上的,由‘使徒’設置的存在的,沒有任何自我意識的殘渣而已。

“這個,遭遇時的對話可是把握敵人的性格和戰術傾向,並藉此決定對策的重要機會……同時,也是遇到不應與之作戰的強敵時思考逃跑策略的猶豫時間。決不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將削取的‘存在之力’制御,並集中到指尖。幾秒的時間,化作紅蓮螢火的‘存在之力’,向著手指前方聚集過來。

將因果的斷面,與外界接合

被封絕的壁障所隔絕的內外世界,在將內側世界與外界接合的同時……內部的一切便會修復至原本的狀態。將這個概念現實化的動力,就是指尖上的‘存在之力’。

“當然,‘使徒’也並不會都像傻瓜似的把真實的東西全部告訴你,不過那些表現出來的假象,換一種角度來看的話也是能夠看到真實的一個側面的。通過‘徒’的言行來判斷其存在的形態、傾向、和特徵的真偽……某種程度上,對於討伐者來說是比戰鬥更重要的技能”

受到修復指令的‘存在之力’化作無數的火粉四處散開,從受到與卡夏戰鬥的波及而面目全非的尖塔開始,熄滅窗戶上尚在燃燒的火焰,把支離破碎的煉瓦牆壁和路面上被踢飛的石板一一恢復至與外界相同的程度。

“再有,‘使徒’會如我們所願,戰鬥到死的情況通常來說極為罕見。通過戰鬥看清他們原本的**對象,持有的企圖……對方逃跑時,這些信息自然會對追擊有所幫助”

被火粉包圍的一切,都開始為了與外界的整合而行動。尖塔自己站了起來,窗戶上的玻璃回到原處,牆壁上的孔洞被重新填滿,路面的碎石向著原來的位置滾動過去……緩慢的,如同將錄像回放一般,一切都復原了。

看到這項作業完成,表示滿足的佐菲最後又添了一句。

“如果一味向剛才那樣,那麼被敵人逃走後便毫無對策,只能眼看着他們達成自己的目的,對世界平衡造成不良的影響。他們的**可不只限於享樂,其他類型的目的也是存在的”

“嗯”

將理論上的說明全部理解后,少女以嚴肅的表情點了點頭。作為火霧戰士的思維,因為新的鑽研願望和尚未嘗試的行為而交錯着。

“不過,與敵人對話什麼的……況且”

其中,之前的疑問涌了上來。

“即使撒謊,‘使徒’也甘願把對自己不利的情報說出來嗎”

“嗯”

佐菲笑着回答。

“在這邊為所欲為的‘使徒’,大抵都是些多話的類型哦。畢竟他們都是為了實現**而不遺餘力的傢伙”

“不過,其中也有隻給你數秒空隙的例外。這種時候,就要靠平時磨練的直覺了……你明白嗎?”

“嗯”

“很好”

少女第三次點了點頭以後,建御雷之神的講座也宣告了結束。

與此同時,覆在他們頭頂上的火焰色的圓罩以及地面上的火焰紋路也都漸漸的消失了。

少女異能的證明,那雙紅蓮色的眼睛也漸漸變成了黑色,黑色的大衣式的外套也不知消失於何處。不久后,站在那裏的人已然不是火霧戰士“炎灼眼的殺手”,而只是穿着大大的罩衫和短褲,看起來很有東洋風格的讓人憐愛的少女而已。

佐菲?薩伯莉淑說著。

“對了,阿拉斯托爾。”

她向著隔了數百年不見的舊友,提了一個建議。

“唔?”

“稱呼火霧戰士的時候,要先說出契約者的名號,接着才是‘王’的名號,這種順序比較好哦?自從[革正團]的騷亂以來,大多數的討伐者都已經變成這樣的了呢。”

已然解除封絕的廣場上,一點都看不見激烈戰鬥的痕迹,僅僅為深夜的寂靜所包圍着。

在火霧戰士之中,有一個流傳廣泛特別響亮的名字。

她的稱號是“炎灼眼的殺手”,名字則是瑪蒂爾達?聖米露。在中世紀的歐洲,也是史上少有的火霧戰士與“紅世之徒”激戰的地方,她被謳歌為當時最強的存在。

“佐菲?薩伯莉淑,你把多少關於我們的事情告訴了外界宿那邊了?”

“基本沒什麼。我只是告訴他們——有一個新的火霧戰士正在接受訓練。”

瑪蒂爾達在迎來那場激戰的最高峰的“大戰”中,離開了人世,而與她契約的“王”——“紅世”的真正魔神“天壤的劫火”阿拉斯托爾則留在了這個世間,為了尋找新的,強大的契約者,和同伴們呆在移動城堡“天道宮”中,在不停的嘗試中度過了數百年的時間。

“現今的諜報技術已經非常達了,無論是會被偷聽了。畢竟魔神的契約者‘炎灼眼’的名字,實在是太過強大了。”

面對面的長形座椅,還有頭頂上的行李架,這裏是普通列車的一個房間。

“總之我先用了給那個火霧戰士進行基礎教育的名義,現在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比較好呢。至少也要等到那個孩子熟悉了我們的常識再說。”

作為那漫長歲月的果實,被精心挑選的那個少女,作為新一任的“炎灼眼的殺手”與阿拉斯托爾定下契約時,也不過是數月前的事情。

“無論是敵人還是同伴,都會有想要利用那個名字的人物出現的。‘以揮劍產生火焰來戰鬥之外’之外的方法,她還尚未學會吧……我沒有說錯吧?”

同時,由於當時生的戰鬥,他們也失去了容身之所“天道宮”。因此而作為火霧戰士獨自踏上旅途的少女,與在“大戰”時同瑪蒂爾達和阿拉斯托爾並肩作戰的佐菲?薩伯莉淑相遇,也不過是兩天前的事情。

“多謝你們如此操心。”

薩伯莉淑對面的座位上,放着項鏈“克庫特斯”。

“畢竟在那個時候,我也根本沒有幫上什麼忙,現在的這點小事完全不用介意。”

看到少女自己出去想要看看風景的時候,佐菲便說讓她自己一個人去吧。

“……沒有的事。”

在十九世紀初生的與結社[革正團]的戰鬥以後,佐菲就從戰鬥的第一線上退了下來,過着半隱居的生活。為了不讓周圍的人察覺不會老去的火霧戰士的怪異之處,她以十年為單位變動着住所,而這次正好在她向新住所移動的旅途上,遇到了新任的“炎灼眼的殺手”一行兩人。

這時,少女打開了房間的大門,走了進來。

“阿拉斯托爾,已經可以看到城鎮了。要是順利的話,今天就能夠和那個叫做‘羿鱗’尼迪卡的‘徒’接觸了吧。”

“唔。並不是直接追尋‘徒’的氣息,而是基於即時的情報,利用鐵路先一步到達徒的目的地。外界宿也有了很大的進步啊。”

察覺到並不具有普通的火霧戰士所具有的那些作為一般人類的常識和基礎的——而是從小開始就作為一個單純的火霧戰士被養育大的——那個少女身上特有的危險的感覺,佐菲和建御雷之神決定要利用這短短的旅途中的時間,教會她作為討伐者所應有的訣竅,以及為了進入人類社會所必需具有的基本常識。

“因為有時會正好,在附近就有徒出現的情報。所以不要忘記了和外界宿的聯絡方法哦。就算平時不大會用到,但要是連基本的使用方法都不知道的話可就麻煩大了。”

佐菲從行李架上拿下了可以隨身帶着走的老舊行李箱。

“對了對了,說到名字……就算時間不太長,但是我想在人類社會裏活動的時候,還是需要一個用來稱呼的名字的。不是‘炎灼眼’這個稱號,而是更加通用一點的稱呼你有了么?”

她也知道這問題有些多管閑事,但是這個提議也是希望她並不只是那麼單純的存在而出的。

“不需要。”

但少女僅僅說了這一句話。

張開了灰色的封絕,在其中盡情享樂的“徒”——“羿鱗”尼迪卡突然察覺了,有一個氣息正在接近這裏,於是抬起了自己一邊的翅膀。

“哼,這次本來就沒能輕鬆搞到金幣,現在連搗亂的人都來了啊。”

看起來像是翼龍的巨大身軀漸漸浮上了空中,那雙翅膀揮動着,產生了不可思議的巨大推力,尼迪卡從古美術店最深處的金庫,滑行飛進了店外的大街。他的身體、翅膀、尾巴上的,如同鱗片一樣覆在上面的無數金幣,出了嘩啦啦的奢侈噪音。

然後,他又拍打起翅膀,在像是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有着平整的街道和整齊房屋的美麗小街上,開始了低空滑行。

上方好像被堵住了……要不就先帶着她繞繞***算了,嘿嘿。

頭頂的空中,有一個身影在街道左右兩邊的屋頂上來回跳躍追逐着、擋住了他上升的路線。

那個身影,閃耀着紅蓮色的光芒。

是討伐的道具么。

出現了!

身為火霧戰士“炎灼眼的殺手”的那個少女,火紅頭上飛散出無數的火粉,黑色的大衣也隨着跳躍飄揚起來,追逐着在狹窄街道上以傲慢的姿勢低空飛行着的尼迪卡。雖然好不容易有機會報上名號卻沒法實行讓她覺得有些不滿,但現在比起那個來,

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她的心底被更大的疑惑所佔據了。

尼迪卡根本不向這邊進行攻擊,也沒有想要打開向上逃竄的通道的意思,只是在狹窄的街道上張開羽翼,沿着道路持續低空飛行着。

就算想要逃跑的話,這樣咕嚕咕嚕的繞***又有什麼用——

“……!?”

尼迪卡用覆著金幣的翼端摩擦起周圍的民宅,破壞開始了。

“呼哈!哈哈哈哈!”

在高的拖動中擊碎牆壁的巨大身體出了鬨笑聲。

在飄散的粉塵中,倒壞的房屋、靜止的人們、車輛、道路都被不斷破壞着。但是在事後可以進行修復的封絕中進行這些破壞也是沒有意義的。這只是對於在空中跳躍的那個人的,挑釁而已。

當然那個少女並沒有因此被挑撥。

是想要誘惑我衝上前去,進而作出向上逃竄的間隙么?

她看着“徒”採取的這種繞***的行動,而且還不敢正面和自己對抗的敵人的這種一無是處的作風,作為討伐者也不禁產生了一點點憤怒的感覺。

但是少女並不認為逃跑這種行為有什麼不對的。

因為那並不是消極的方法,也不是怯懦的行為。對於那些為了自己的**而活着的“徒”們來說,和火霧戰士之間的戰鬥只是順便的事情,逃走只是因為他們並不想糾纏入其中而已。這僅僅表示了他們為了忠實於自己的**而繼續生存下去的意願而已。

因此,“羿鱗”尼迪卡所選擇的這種方法也不能讓她產生討厭。

少女的眼下,覆蓋在巨大翼龍身上的金幣,突然出了灰色的火焰。

什麼!?

她凝起了灼眼仔細一看,便覺構成封絕的火焰紋路,開始逆向向著低空飛行的尼迪卡收攏了起來。

“這是移動式的封絕!”

阿拉斯托爾喊叫道。

“!”

當她察覺的時候,火焰的紋路已然全部移動到了金幣鱗片之上,固定在這個小鎮上的封絕,已經被再構成為了以他自身為中心,半徑數十米的小型封絕了。

街道怎麼樣了!?

雖然被尼迪卡封絕所包圍的少女既不能聽見也不能看見封絕之外的事情,但那些事情仍舊是很容易便能夠推測到的。

比較糟糕的是,與前兩天同卡夏的戰鬥不同,現在正是白天。被縮小了的封絕之外,肯定滿是破碎的街道和車輛,還有被殺害的大量行人,他們就這樣保持沒有被恢復的樣子同外界的因果相連,將這一慘狀暴露了出來——!!

就算繼續追上去,被害者也只會繼續擴大。

改而由自己建立一個範圍更大的封絕?

繼續攻擊尼迪卡,停住他的腳步?

她把握這現狀,想出了兩個相關的對策,並且考慮着究竟以何者為先。

該怎麼辦?!

思考花去了一拍時間,

接着少女馬上張開了覆蓋周圍數公里的封絕,然後狠狠踏下了腳底向前加沖了過去。

要打倒那傢伙!!

行動又花去了一拍時間,

這對於尼迪卡展開他巨大的羽翼來說,已經有足夠的時間間隙了。

這是為了展開羽翼逃走而爭取來的間隙。

“就是這麼回事啊,哈哈哈哈!!”

再次響起的鬨笑中,巨大的羽翼拍打着空氣,低空中的巨大身軀轉過了方向。在快飛躍過來的少女身下高通過,逃了開去。

“啊!?”

接着的場面,變成了尼迪卡與少女朝着各自朝着想反的方向,以猛烈的度互相遠離的樣子了。可以說,能夠阻止那個飛翔的身姿逃向天空中的時間,已經沒有了。

“唔!”

少女自出現以來,次露出了動搖的表情。她用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快的度改變了姿勢,腳下再次蹦出爆性的力道,踏上了某幢房子的牆壁,向逃跑的尼迪卡跳了過去——

“——!!”

但,已經趕不上了。

在少女的眼中,已經拉開距離的尼迪卡更加用力的揮動着翅膀,到達了最快的加度,向著毫無阻礙的天空之種脫走而去。

就算這樣也要追上去!

從已經可以稱為固執的這個身影的後方,

出現了貫穿了整個街道上空的,

“——噠啦嚇——!!”

眩目的紫色雷光。

“!?”

少女正轉身到一半的時侯,纏繞着雷電的“震威之結手”佐菲?薩伯莉淑腳下的雷光飛了上去,在狀絕的雷鳴和電光中,尼迪卡被打成了粉碎。

在救護車、消防車和警車的警報聲中,人與人之間的騷亂和聚集起來的悲鳴與慘叫的混亂充滿了這個白天的街道。

既是兩人也是四人的火霧戰士,在遠處的屋頂上眺望着這邊生的慘劇。

“……”

一旦脫離了封絕的效果範圍之後,就算再次張開封絕也不能再讓被破壞的東西復原了。雖然她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仍舊那麼做了。

“……”

她反思着自己的戰鬥,持續思考着。

“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一塌糊塗的慘劇啊……和那種一心想要逃跑的‘徒’戰鬥,應該是第一次吧?”

“還有,遭遇移動式封絕也是吧?”

聲音象是重疊了一半的佐菲和建御雷之神質問,由阿拉斯托爾回答了。

“兩邊都是,而且這種利用封絕外的被害者來令她混亂的手法也是第一次。”

“……”

少女仍舊一動不動的看着還沒有停息騷動的遠方。

阿拉斯托爾繼續說著。

“當然,大體戰況的應對方法,是作為知識而學習過的。”

“果然,還需要更加多的實踐經驗,就是這麼回事吧?”

“‘面對這種突的,而且又是初次面對的情況,出現一些迷惑和疑慮也是正常’的意思吧。”

就像是確認什麼一般,“震威之結手”兩人這麼說著,一邊盯着少女的反應。她仍舊看着遠方,肩膀的線條顯得有點僵硬,一動不動。只有屋頂上的風,輕輕吹動着她的長。

與卡夏那次不同,這次明顯是戰鬥中的失態……如果沒有佐菲那如同迅雷一般的攻擊的話,尼迪卡肯定會就那樣順利逃走了吧。

難道說,喪失自信了么?

無論誰都會有失敗的,要不跟她這麼說一下?比如,對了……某個剛剛締結了契約的火霧戰士,用自己放出的雷電把屋頂的十字架,而不是眼前的“徒”給破壞了的事情?

佐菲用手指頂了頂頭上的星星,讓自己的同伴沉默了下來,接着轉而面向了少女。

“這次對策及手段的失敗之處,你有沒有從現在的這個結果里學到什麼了?”

這次並不是能夠由阿拉斯托爾代替她回答的問題了。這是要讓那個一動不動的少女,就算勉強也必須回答的質問。

“……放任那個傢伙繼續破壞下去,才是最正確的手段。”

少女的樣子,並不是能夠感到虛張聲勢的那種“逞強”,而是用帶着重厚堅固的真實的“強大”的聲音,確定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只要不理會那些狼藉,毫不在意的追上去的話,那傢伙安排好的手段就行不通了,而且他知道對手不會行動的話,就一定會思考新的對策,並為了將其實行而露出破綻的吧。”

佐菲用帶着點疑惑的心情,無聲的同夥伴商量了起來。

建御雷之神……?

“的確,那是非常正確的答案。”

懷抱着同樣感覺的建御雷之神,用聲音回答了少女和自己的契約者。

少女仍舊看着遠處的喧鬧,一邊點了點頭。

“嗯。”

佐菲和建御雷之神所感到困惑的,並不是因為少女的答案中所包含的對於人類被害的無視之情,也不是因為少女一定有些動搖吧這個預測沒有猜中的緣故。

剛才的戰鬥實在是不值一提的東西,而犯下了如此失敗的那個少女,卻表現出了完美的火霧戰士所應有的堅強的姿態。

受到了嚴重挫折的話,就要努力變得更加強大。

犯下了很大錯誤的話,就要改得更為正確。

但是……

不過……

平常的話,這種態度絕對是應該誇獎的,或者說應該讚美她也不為過,但看到這理想式的火霧戰士的樣子時,兩人都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違和感。

雖然這個少女一直以來都在接受最高級的養育者所定下的英才教育,但是交換契約以來也不過幾個月而已,她還只是如同其外表一般的少女啊。然而,她卻有着……如同經歷了千年光陰的討伐者那樣的精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奇異——這個少女已然可以這麼評論了。正因為兩人已是經歷過漫長戰鬥的火霧戰士,才會覺得在少女所散出來的可靠感之上,更是讓人心中感覺到一種不自然的不安感覺。

這段旅程再延長一點也好吧,建御雷之神?

我也正想這麼說呢……我也同意啊,佐菲?薩伯莉淑君。

要教會她在這世間生活下去的最低限度的初等教育,在這個表面的目的之下隱藏着的——想要看到少女產生的這種違和感和不安感的真正原因,這才是自己兩人與他們同行的真正理由。此時,“威震之結手”兩人,才終於確定了下來。

身旁的少女,仍舊在堅強的,看着自己犯下的錯誤所造成的街道中的喧鬧。

然後,那小小的嘴唇中,

“這樣下去,可不行吶。”

吐出了輕輕的聲音。

“因為我是‘炎灼眼的殺手’。”

netbsp;明亮炫目的陽光灑落在東歐大地上,柔和的春風拂過面頰。

在陽光與和風之中,精神抖擻的推銷員與遊客之間的隻言片語,從仿如友人之間的暢談開始,到大罵對方只看不買結束,各種各樣的西斯拉夫語充斥着這個由小型的商號組成的小衚衕。

地點,是在某個市場。

在蘋果和甜菜、起司及火腿之類的各種食材中,插花般擺放着的生活必需品拼成了一副寫圖,出售着五花八門的土特產的露天小攤鱗次櫛比地排列在這狹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擠在一起,連大街的路面都看不到了。大多數人都在不停前進,只有少數人才會稍作停留,加上那有朝氣到令人厭煩的聲音。晝間的市場那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是不會隨着國家或是地域而改變的。

原本,完成契約成為『炎灼眼的殺手』的少女,似乎是並沒有這類常識的。她在四面八方都是擁擠的人群中,以一副懷疑的表情向穿着一身修女服走在前面的“震威之結手”佐菲?薩伯莉淑詢問道。

“這是什麼鍛煉啊?”

佐菲聞言,在輕輕地向路上行人對她行的注目禮返了一禮后,想到

鍛煉、么

距離與少女相逢那天已經過了數日了,她還是那副以完成使命為己任的樣子,連片刻的放鬆和一丁點的動搖都沒有。這種一心一意想要完成使命的心情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流露,絕不是勉強自己做出來的假象,那種一本正經的樣子只能是由與生俱來的性格決定的。

佐菲作為一名久經戰陣的火霧戰士,雖然一直在思索着到底能為這個少女做點什麼、以及應該為她做點什麼。但是,

“恩,嚴格上來說……算是鍛煉你在人群中穿行的能力,吧?”

佐菲裝出一副確實是在思考的樣子敷衍了一句。拉住了身後離她一步遠的小手。

“啊?”

“來,不要老把別人當成盾牌,還是要自己往前走”

接着強行將少女拉到身旁與她並肩而行。

在與人們存在的世界隔絕的環境中,被移動要塞『天道宮』中的幾人所扶養並且真正以人的形態存在的也就只有一人而已長大的少女,並不習慣與別人一起生活。

因為根本找不出什麼非得特地融入到人群中去的必要性,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單純從心理上討厭人群的煩雜與無序。

於是理所當然的,在從師於佐菲之前自己從未主動接觸過他人,即使在都市中也是在夜晚活動,或是在建築物的樓頂上移動,來極力避免與人接觸。

那樣的她突然一下子來到白天的市場這個和以前環境完全相反的人山人海的地方,心中難免會有些不安。

看着前後左右人來人往,彷彿因果交替具現化一般的熱氣與混沌的濁流,讓她不自覺的握緊了佐菲的手。

“好痛”

“!”

少女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這種依靠別人的動作不是一個火霧戰士該有的行為,啪的一下甩開了手。

“對不起”

“好了好了”

佐菲微微一笑,為了維護大受打擊的自尊心某些人會不自覺地將他人的微笑和慈愛的流露認為是對自己的一種傷害,這是一種典型的被害者意識,少女果斷地展開了突擊。不再在意旁人的存在,快地沖入了人山人海之中。

“誒?”

將正前方穿着白衣的女性斥退,

“哎呀”

用肩將一名貌似木匠的男子撞出老遠,

“唔哇啊?”

強行從一名穿着軍裝的男子的身旁穿過,

“哎呀,呀?”

額頭撞在前面修女的背上,

“怎,怎麼了!?”

從穿着套裝的女性的腋下挪過去,

完全無視一路上的尖叫和阻擋,只是沿着一條直線向前沖。

留下佐菲在後面吃驚地望着她的背影遠去。

“哎呀,這可真是”

“這就是你說所的,從人群中穿過的訓練么,佐菲?薩伯莉淑君?”

額前的輕紗上綉着的藍色星星,那是用神器『多娜』與她訂立契約給予她異能之力的『紅世魔王』——“拂之雷劍”建御雷神諷刺道。

“你不認為混入到人群中去的鍛煉這種說法更好一些么?”

她們的對話立刻混入了***一般的喧囂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

“反正結果是一樣的,怎麼稱呼無關緊要啦……噢,再不阻止她的話。這樣下去搞不好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哦”

“也是呢。啊啊,不好意思”

佐菲連忙扶起並向那些被少女的無禮行為所撞倒而行人,一邊道歉一邊在後面追趕。

在旁人迷惑不解的目光中猛衝了數分鐘后,

“好,到此為止”

“!?”

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她的肩膀,少女回過頭來,睜開的眼中滿是水霧,細小的臉頰微微顫抖着。完全沒有了和“徒”戰鬥時的凜然神色和勇敢的表情。

被這個景象感染的佐菲也感到有一點自責。

“對不起呢,這個對你來說刺激是稍微強了一點呢”

說著,將少女抱在了懷中。

接着又責怪了額前的建御雷神一下稍稍微有點轉嫁責任的味道。

“一直將她關在箱子裏,不覺得做的有點過火了嗎?『天壌劫火』”

“唔……”

在少女胸口下方,通過一枚黑色的寶石被設計成一條鑲着金邊的吊墜——神器『克庫特司』,與她訂立契約的『紅世魔王』『天壌劫火』阿拉斯托爾出了苦澀的呻吟。

佐菲再次拉住了少女的手,來到了人流的側面,一個舊帳蓬下,有着一個小攤子,店主與秤前並排着裝滿了水果和蔬菜的箱子。

“雖然從小就定下契約的火霧戰士不得主動接觸外面的世界這種說法……已經成為定論了,看來你就是其中之一吧?”

“難道說,不是通過去商店交易的方式,而是通過暗中掠奪的的方式來籌措生活必需品的嗎?”

“……”

“……”

建御雷神的懷疑正中靶心,少女和阿拉斯托爾用沉默肯定了他的猜想。

佐菲看着對世界一無所知,純潔得像一張白紙的少女,不由得出了苦笑。

“真是的。就算訂立契約的時候再怎麼年幼,缺乏處世經驗到這種程度的火霧戰士也算是珍稀動物了呢”

建御雷神則還是一副老樣子,用一本正經的語氣指出他們的失誤。

“火車票,估計也不知道該怎麼買吧。如果不預先理解人類世界的組成結構,要怎麼去追蹤那些巧妙混跡於人類之中,蠢蠢欲動的“徒”?抑或是處理那些狀況分析中出現的障礙?”

作為少女的撫養人之一的阿拉斯托爾沒有回答。不過,非常幸運的是他可以短時間將她託付給老戰友們。

“請將她不完美的部分補全,拜託了”

明明即使不必用這種口氣也行的

少女對他的那種態度卻僅僅是感到生氣。這種情緒完全沒有來由,不過不用說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在逞強而已。

“沒有什麼不完美的,因為必要的事情我都有好好學習過的”

因為是在逞強的緣故,所以別的就不多說了,最起碼也要在自己不成熟的地方來着突破性的跨越,讓佐菲她們見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名完美的火霧戰士了,

“那邊的經營者”

就稍微嘗試一下在旁邊的攤販那裏買東西吧。

“哈?”

從有生以來頭一次被這麼稱呼的店主面前的箱子中取出了一個東西后,

“這個,我要了”

拿起了蔬菜雖然她從來沒有吃到過有包裝的食物,不過,倒是在書上看到過這個是食用蔬菜,然後將紙幣遞了過去。這樣買賣就成立了,頭一次的實地演習完成地毫不拖泥帶水,我還真是厲害啊,她自滿地想到。

“好,好的,謝謝惠顧”

因為太過緊張,再加上也沒有可以找開這麼大面額鈔票的零錢,店主完全忘記了還有找錢這麼一回事了。

真是的,還真是死不服輸呢……

佐菲在察覺到少女做出這些突性舉動的原因是源於對養育自己的人們感到驕傲並想要維護他們時,不由得對少女的純真感到高興,

“……?”

覺到少女接下來不假思索的動作后,瞬間出的阻止的聲音還是晚了一步。

“等等,那是!?”

卡卟,少女不加思索地一口咬上了原本應該用來烹制用的蔬菜,

“——!!——!?”

她禁不住蹲了下去。

根據少女具有的知識,那種食用蔬菜含有揮性的硫化丙烯基,是將地下的球莖用來食用的百合科多年生植物。學名是『a11iumcepa』——也就是說,是洋蔥。

在離大街不遠處,既不高級也不便宜的旅館中,住着理論上算是四個的兩個火霧戰士。

佐菲毅然在這幾天裏連續不斷實行着對少女的教育。先從對付『徒』的方法開始,接着又講述了連續現兩個『徒』時的應對措施等等,講解完各種各樣的知識就花了數天的時間后,二人這才開始休息。

房間裏面除了兩張床之外,就只有一些舊枱燈和西服架,一套桌子和椅子,清潔度最多也就是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的程度。

佐菲將右手上提着的舊皮箱夾在腋下,向著呆站在門外的少女催促道。

“即使表面上看起來頂多也就能住下一個人,不過要是掌握了輪換的要領的話,再多來幾個人都能住下。在旅館也是一樣,記住這些的話對你可是有好處的喲”

“目前的方針是怎樣才能到達我們的目的地,用正經的手段在商店買賣,投宿的手續,如何使用交通設施,分成以上三點,可以嗎?”

“嗯”

“唔”

在市場上失態的少女氣餒不已,這種情緒也波及到了阿拉斯托爾,只對建御雷神的確認簡短地回應了一聲。

佐菲為了讓兩人——撇開自作自受的魔神,主要是少女——儘快打起精神來,將左手提着的包擺到了桌子上,裏面是在別的攤販哪裏買來的東歐餃子。

“還有一項特別重要的就是『吃飯』”

被食物那芳醇的香味勾起了食慾的少女,終於走進了屋子。

“如果是你的話,最少也要學習了解那些不用經過烹調的過程就可以食用的東西。”

剛進屋,少女就啪的一下脫掉了外套和靴子來掩飾尷尬的表情。

“我們即使不進食也不會感到飢餓,這只是身體的一個機能而已。

她一邊聽着,一邊將短內褲褪到了腳尖。

“其實只要身體機能允許的話,連睡眠,如廁和洗澡都用不着,這類平常的一切行為都可以被抑制,不過這樣的話自己就失去人類的身份了”

微微地點了點頭,接着麻利地脫下了貼身上衣和短襪。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出現,才需要與人類生活在一起……保持必要的——”

最後把這些衣服像對待垃圾一般扔在了地板上。

“——等等,你在做什麼!?”

佐菲大聲地問道

“換衣服”

變成全裸的少女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阿拉斯托爾”

“嗯”

就在吊墜出回應的同時

“轟——”

少女的全身就被紅蓮之火包圍了。卻既沒有將身體灼傷也沒有將地板烤焦,轉瞬之間火焰就消失了。

這是火霧戰士常用的凈化自在法『潔凈之炎』。不僅時屢屢被用在急行軍和野外露營這類行動上,這種既簡便又爽快的自在法在討伐者之中也有很多人用它來來替代沐浴。

少女也是其中之一,不過即便如此,這樣的行為對於佐菲而言,作為一個女性,這還是讓她覺得有點頭暈目眩。

“??”

在她注意到之前,黑衣『夜笠』已經從少女的收藏庫中顯現了出來隨意地披在了她的肩上,五個大大的瓦楞紙箱子從懷中被推了出來。裏面裝着和剛才穿着的款式相同的衣服和內衣之類的東西……的的確確是像被風完整地送出來的一樣。少女用像在工作一般的動作打開箱子,從中取出一套,撕開乙烯樹脂材料的包裝,再將箱子合上,在讓它消失在黑衣之中,再將那些衣服穿起來——

“——阿拉斯托爾!!”

“!?”

“怎,怎麼了!?”

佐菲的一聲大喝,將少女和阿拉斯托爾驚得差點跳了起來,回答的聲音都明顯顫了。

佐菲站在一名年長女性而不是一名火霧戰士前輩的角度,狠狠地譴責厚顏無恥地掛在那個瞪口呆地站在那裏,同時手中拿着內褲一動不動的少女胸前的吊墜。

“你到底是怎麼在養育她啊!!”

“你,你這麼激動幹什麼?佐菲?薩伯莉淑”

面對着似乎真是不明白的『紅世』的魔神,作為他同胞的『紅世魔王』建御雷神也嘆着氣指責到。

“當然會激動了。不管怎麼看,你似乎沒有教給她……作為女性的自覺呢”

“女性?對於討伐者來說性別什麼的——”

“給我閉嘴!”

佐菲完全不聽他解釋,立馬封殺了他的言。

“根據經驗來只讓她學習她該了解的事情和因為懶惰而放任她的幼稚和不成熟不管,這完全是兩碼事!連點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讓她進入人間界,你認為她能夠十全十美地完成使命嗎?”

“唔!?恩!?”

事到如今阿拉斯托爾也只能用寶石的閃光來表達他的困惑了。

“真是的……我想你該不會平時也是讓她走到哪兒就脫到哪兒吧?”

“唔,嗯”

“誒,那不是……呃”

少女略顯含混不清的回答證明了她並非特別在意他人的眼光,『震威之結手』二人這麼感覺到。不過隨便聯想一下白天生的任何一件事情,就知道她幾乎從來沒有與人接觸過,本來這些事情若是不與他人接觸的話就根本不可能了解。

“至少,也要達到令她意識到不能將**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下這種程度的羞恥心是吧,佐菲?薩伯莉淑君?”

它數百年來的夥伴,吃驚不已的佐菲愁眉苦臉地搖了搖頭。

“正是如此,建御雷神氏。再多說一句,從教育的角度來講,將阿拉斯托爾掛在她胸前也確實不大好。”

可『紅世』的魔神接下來的話聽起來卻像是暗中煽風點火引誘她怒,

“但是,既然作為討伐者來說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也就沒有什麼特地去改變的必要吧?”

用自己的常識進行理所當然的反駁,

“你那種神經大條的態度,會對這孩子的情操帶來惡劣的影響的!”

“那種和淑女根本不相稱粗枝大葉,不要再搞得像那個女騎士一樣才好不好!!”

不止是佐菲,連建御雷神都忍不住怒吼了起來。

“什,什麼!?”

“?”

索非終於轉過頭,朝白了她一眼,裸露着身體看着他們對話的少女,說道。

“立正”

“誒?”

少女對佐菲的指示感到困惑不已。手上拿着內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立正”

“……嗯”

再次指示之後,少女才總算擺出了立正的姿勢。

以全裸的狀態。

“……”“……”“……”“……”

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的佐菲,無聲地施加着壓力的建御雷神,被禁言的阿拉斯托爾,還有一臉莫名其妙地站在那裏的少女。

少女快要忍受不了了,開口問道,

“……還沒好嗎?”

“還沒好”

剛一開口詢問,就立刻被迫住口。

“……”“……”“……”“……”

全裸着立正的少女,抱着胳膊用銳利的目光緊緊盯着她的修女,這種奇怪的情景就這樣一直持續着,又過了幾分鐘。

“……”“……”“……”“……”

少女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的樣子,

“給我站好”

“在我沒說『好了』以前,請繼續保持那樣的姿勢吧”

佐菲再次制止了建御雷神他們,並強迫自己不要動搖。

那被流水一般的亮麗黑所包裹,還殘留着天真無邪的容貌,

“……”

事到如今那張臉頰漸漸開始透出緋紅,少女就這麼站立着,慢慢開始變得扭捏起來,僅僅是那些許流麗的曲線簡直都可以認為是造化的奇迹。

少女在這之前從來沒有特別去感受過羞恥心這種東西。少女的出生和成長都在移動要塞『天道宮』中,從小撫養她長大的是同性的養育者威爾艾米娜?卡梅爾、從物理上就看不出表情的體術老師白骨?小白,還有那個讓人連個具體的樣子都沒法想像的火焰形態的阿拉斯托爾這三人而已,也正是因為這個隔絕了外人的環境的緣故。

“…………”

即便是成為火霧戰士而離巢以後那種感覺也沒有改變。即使對於身旁的人流,說穿了也只是用來為完成使命提供線索,或者說是所守護的世界處於平衡的體現——僅僅是這種抽象的認知而已,而獨立之後遇到的第一個同樣是火霧戰士的人就是佐菲了。遇到作為敵人的“徒”的話,當然就只可能生交織着火焰與刀劍的戰鬥了。

“…………”

少女直到現在才終於覺到自己是站在他人的目光之中。未着寸縷的事實、被稱為全身裸露的這種現狀,膽怯、恐懼、辛酸、悲哀、自卑、煩惱、這些情緒不論哪種都不對,本能地呆不下去了……『害羞』這種情緒終於開始芽了。

看樣子,她還算是擁有會在意到他人想法這種程度的羞恥心吧。

佐菲作為一個女性終於感到放心了,才快轉過身去,背對着滿臉通紅都快要哭出來了的少女下達了許可。

“好了,可以穿衣服了”

少女對着二人的背影點了點頭作為回答,用力地擦了擦臉才總算是將緋紅滾燙的臉頰和眼中的濕潤給掩藏了起來雖然她自己都不相信真的給掩藏起來了。再次穿內衣的時候,舉止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若無其事了,而是一邊微妙地用手遮住身體一邊將內衣往身上套。

這時候,建御雷神開口了

“對了,關於你脖子上掛着的東西,你知道該怎麼處理嗎?”

話中所指的少女,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胸前。那片平坦的正中間,交叉的金邊之中鑲嵌着黑色寶石的吊墜——既像父親又像兄長,即是老師也是朋友,體現『紅世』魔神的意志的神器『克庫特司』——孤零零的掛在那裏。

“怎,怎麼了?”

阿拉斯托爾出了詫異的聲音。

少女將吊墜從頭上取了下來。

“稍微在這裏呆會兒”

“什麼?你到底想——”

詢問的聲音到中途就變得模模糊糊的,讓人聽不清楚了。因為被塞進了身旁的枕頭下面。

二人僅憑身後的動靜就知道了少女採取的處理方法,一同漏出了滿意的呢喃。

“很好”

“作為即席的教育老師,真是相當不錯的處理”

換完了衣服的二人,按道理來說應該是三人,正圍着桌子吃着晚飯。

盛在盤子裏的東歐餃子,隱約冒出的熱氣中還混合著起司的香味。

“雖然不會叫火霧戰士來洗衣服,但至少脫下來的東西要好好的收拾起來,睡覺的時候也要把頭紮起來才行哦”

“恩,啊唔”

一邊聽着佐菲作最起碼的訓示,少女大口吃着用叉子叉起來的東歐餃子。厚厚的餃子皮包着作為配料的白奶酪和絞肉,還是熱乎乎的,這讓本來就是甜食黨的她不由得咂咂嘴,吃得笑逐顏開。

愛憐地望着少女開心的笑臉的『震威之結手』二人,不多會兒就聽見從枕頭下方隱隱約約傳來了不高興的聲音。

“……到底要把我埋在這裏到什麼時候啊?”

“你這是活該……現在就先在這裏仔細考慮一下吧,我們偉大的魔神『天壤劫火』”

聽到建御雷神裝做一本正經的回答,少女在不知不覺露出了坦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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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眼的夏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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