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
1.威爾艾米娜在西域的遭遇、與“約定的兩人”的邂逅
二十一世紀初葉,中亞細亞地區——
從蜿蜒曲折延伸着的天山山脈的南麓經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直到吉爾吉斯斯坦、哈薩克斯坦一帶,東西全長達兩千五百公里。
古往今來那是條被廣為使用着的通路。這條道路曾經被稱為天山南路,或者漢北路,是歐亞大6中部的主要路線其本身是屬於著名的絲綢之路的一部分。
前者的名稱由來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因為這條道路順着天山山脈的南面山腳向外延伸的。而後者的由來也幾近相同,因為這條道路盤踞在中亞細亞地區那片廣闊的不毛之地,塔克拉瑪干沙漠【註:也就是素有“死亡之海”之稱的沙漠,漢朝時此區域是經敦煌古路與河套平原相連的,這條道路是由張騫出使大月氏zhi時所探明的,因此與“漢”相關。】的北邊。
長時間來見證了國家與民族的興亡,以及物品和文化往來的這條道路,如今正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名為“西部大開”的事業下,迎來了再次作為經濟流通動脈的新盛況。
這條道寬大的道路,奔馳在乾涸山腳下的荒野間。
道路上往來着眾多的大型卡車,它們朝着天山山脈翻越了數個山谷。
向那有着成百上千皺褶的大地間望去,微微傾斜的岩石陰影中,兩輛奇怪的汽車正向東疾駛着。
兩輛車皆為同樣的型號:
引擎部分從前端突出,一眼便可看出那是頗有些年代的前蓋巴士。顯然是旅途中經受了持續數年的雨打風吹、烈日暴晒,車身上的彩色塗裝已經褪色到難以辨認。而輪胎卻翻滾在一望無垠的戈壁灘上,毫不顧慮地將衝擊傳達到破舊不堪的車輛上。
駕駛席上方高懸着的顯示板上,記錄著好像並非路線,而是車名的文字,那是由繁體字傳統的,並沒有被簡化過的漢字寫就的五個漢字【註:中國的簡化字是在建國后才實行的,而且繁體字的類型似乎不是只有一種,但是作者並沒有在此說明】。
用簡化字來寫的話就是“大人君子號”和“溫柔敦厚號”。
另外,兩輛車動機蓋的頂端,裝置着和汽車的體型完全不相匹配的吉祥物。那並非是一般的車上那種伸展着翅膀閃耀着銀色光芒的精靈像,而是木製、稜角分明的怪獸樣式的奇怪東西。
雖說如此,實際上令人驚異的地方不僅僅只有車輛的種類和裝飾而已。
如果有人看到這兩輛車,會感到不可思議的話,一定是在於它們奔馳的方式——
先,汽車根本不是在公路上通行着的,這輛破舊不堪的公車是在連野獸都不會經過的純粹的岩石斜坡上奔馳着。
另外,這斜坡有着足足過五十度的大傾角,面對這個根本不能行駛的角度。汽車的輪胎卻緊貼着斜坡,車體也毫無翻滾或是滑落的跡象,平穩地向前疾駛着。車上的乘客們同樣沉着地坐在座位上談笑風生。
“啊,你是第一次來亞洲嗎?”
“嗯,說起來亞洲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只有滿地垃圾的都會城市和偏僻的鄉村呢。”
“確實有些雜亂無章呢。不過如果習慣了的話那點程度還是可以忍受的吧?”
在這以不符常理的樣子飛馳的奇妙汽車中,暫且還展現着人類姿態的怪異乘客差不多把坐座位都滿了。乘坐汽車的這些傢伙們遵守着的正是所謂規則的東西。
“哎呀,能讓我乘上這輛車真是幫了大忙呢。看道具們的情形似乎一周的時間內都動不了啊!”
“呵呵,對於新人來說那也真是不用功啊。喀什可是那些傢伙聚集着的地方喲~”
“小姐您可真嚴厲呀,那可是已然悄悄變異的軀體哦。或者說,稱為火炬比較好?”
對在這塊地域往來的汽車來說極為罕見的是,車上的乘客並非是來自同一家族的同伴。甚至連老人的蹤影也看不到,在座的乘客差不多只有在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
不過就乘客的人種來說卻是極為凌亂,有很多當地亞洲系以外的人。就服裝而言更是亂七八糟,從完全不適用於這燥熱地帶的厚厚的大衣一直到華麗的禮服,甚至是鎧甲之類的服飾都有。
“誒!大叔你在‘大戰’的時候參軍了嗎?”
“當然了!在那布羅肯山的決戰中,我和單騎突入敵陣的‘大熔爐’摩爾庫大人一起,面對數十名火霧戰士,當時就是用這把刀將敵人砍翻在地!”
他們毫不在意對方的樣貌,像只是要用聲音把自己的存在展現出來似的,一個勁兒地繼續着談話。整個過程中完全沒有開過口的只有兩輛車的駕駛員。
“雖然我們在戰爭中最後還是被打敗了,但也擊潰了許多享有盛名的敵人......嘛,這也算是抵消了一些痛苦吧!尤其是本大人我對於打敗了‘萬條巧手’這件事可是非常引以為豪的哦,嗯。”
“啊,那個稱號,似乎在從流浪樂師那兒聽來的故事中出現過。不過說起來,既然那傢伙被你打敗了似乎也不怎麼強嘛。”
儘管同樣身為駕駛員,但在前後兩車上的兩人卻極為不同。
坐在前方“大人君子號”駕駛座上的是一個帶着綠色制帽穿着筆挺的和制服的人,雖然不知名號,但是這身衣服即使去觀光旅行也會非常適合的。帽子下方的護目鏡和包裹着嘴角的圍巾所構成的間隙里,以及塞入了純白手套的袖口中,幽鬼般淡薄的陰影正窺視般的存在着。
當然乘客們根本不會因為駕駛員的奇怪樣貌而大聲叫嚷,他們只會為自己的話題而喧囂。
“不僅如此,關於道具們在新大6內訌期間引了‘破約事件’這件事,我也有所參與哦。當我們大為活躍之時,那些傢伙可算是顏面盡失。我只要揮舞一下這個寶具‘割裂者’,就可以像這樣他跟着拿着自己的寶具做了一個很誇張的動作--把那些破壞了免戰協定的傢伙一刀兩斷!”
“喂,就算按在刀鞘里也不要來回揮舞啊,很危險哪!”
而行駛在後方的“溫柔敦厚號”,根本就沒有人在駕駛。
將細長而又緊繃的雙腿架在方向盤上,翻倒着駕駛座上愜意休息着的是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女人:鬆散的頭雜亂地束起,身上只穿着和服外套,挽起的雙臂中不知為何抱着粗糙的鶴嘴鎬。勾勒出輪廓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緊閉着。
就在她身後,一個體型龐大的男人正在和一個青年爭執着。
“歷次戰爭中的勇士們都實際演練過了,所以你不用有所顧慮啦。你也有劍之寶具不是嗎?借給我試試,我會教你使用訣竅的。”
“住手,這傢伙可是剛剛辛辛苦苦從火霧戰士那裏搶來的。”
“什麼呀,我不是都說了我是好心的嘛。老實點--”
“你......給我消停點!”
青年的呼喊聲與刀劍出鞘的聲音,以及乘客們接二連三出的叫嚷聲,在傾斜行駛的車中迴響着。
“嗚哇!?”“拔出劍來了!”“什麼啊,吵架嗎?”“混蛋!”“切,熱鬧起來了嘛。”
面對竄到坐席間的通道里拔出劍來的青年,男人顯得有些驚慌失措。過了一會兒,他才終於緊繃著臉,像是被彈起似的站了起來,同樣拔出了自己的劍有些虛張聲勢似地扯開嗓子喊道。
“你這混蛋,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麼!?本大人我--”
嗵!
他的話語被沉重而又響亮的擊打聲中斷了,男人的臉上冷汗立刻直直滴落下來。
敲打着窗框的是坐在駕駛席上的女人向後揮舞着的鶴嘴鎬。T字型的結合處,鎬的頭部像是接受了斷頭刑罰似的被緊緊按壓下去。
“客人們,請你們把車名讀一遍。”
女人並沒有把臉轉回去,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保持着那悠閑的姿勢充滿壓迫感的催促着。
站在通道里的青年縮起了身子收好了劍,聽從了指示。
“溫,溫柔......”
“敦厚號......”
低着頭的男人也硬是張開了震顫着的嘴唇,緊接著說了下去。
女人粗暴地抽回了鶴嘴鎬,再次抱在懷裏。
“請再說一遍,並就席坐下。”
聽聞指示的兩人回到坐席上,挺起身子喊道。
“--‘溫柔敦厚號’!!”
“很好。那麼,請好好地繼續旅途,各位‘紅世之徒’。”
不知不覺變安靜的車內,只有語調雖顯得禮貌,但聲音卻冰冷無比的女聲迴響着。
那陣騷動穿越汽車,從那個特意挖就的洞裏感受到痛楚的人嘆了口氣。
哎呀呀,又從洞裏......
這正是行駛在前方的“大人君子號”中,穿戴着綠色制服制帽的駕駛員。
“雖然塞米娜果斷而又迅的處理了,不過就連這樣的情況下都會生暴亂還真是讓人困擾呢。”
先不說是誰出的,應該先追問的是,這到底是向誰出的話語聲。
有時候,那位大人會因為忘記這些車是我的‘燐子’這件事,而毫不顧慮地將思考傳遞過來呢。我真擔心‘溫柔敦厚號’會因為疼痛而高高蹦起然後掉不下來啊......”
“嘛,別這麼說,帕拉。”
回答他的話語聲愉快地繼續着,但那並非他的乘客。
而是動機蓋的頂端高聳着的木紋制地、稜角分明的怪獸般吉祥物。
雙方雖然由於前窗玻璃與汽車噪音而有着微妙的間隔,不過都對此毫不在意。
“最近你也變得對挑選措辭注意起來了不是嗎?”
“可我的所作所為可並沒有什麼改變啊。”
被稱呼為帕拉的駕駛員,搖晃着肩膀微笑着。
他邊笑着邊把目光落到了身旁的地圖上。
“即便如此,賽姆魯威這傢伙也太遲了吧,老大。已經快到選定路線的地點了。”
“嗚——,確實有點慢呢。”
吉祥物的嘴一張一合地回答道。
“即便說這是一次性的偵查活動,但臨時僱工還是得認真點啊。隨隨便便跑到街道上去的話恐怕人類都會被吃掉吧......為了慎重起見,還是先專心開往那個地點吧。”
“是,‘安全行駛,安全行駛’,這可是我們‘百鬼夜行’的口號哦。”
搭載着奇妙乘客的奇妙汽車,在沙塵紛飛的巨大斜坡上向東疾馳着。
這些非人的存在——從“雜沓中的伽藍”而來的客人們,在這個世界的日光下以及陰影里橫行跋扈。
古代的詩人曾為它們取了個名字,即“紅世之徒”。
他們為了吞食所謂的“存在之力”,也就是人類存在的根源之力而顯現自身。通過這力量,他們使用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各種名為自在法的法術。
被他們吞食掉的人類會就此消失。
與他們的生活密切相關,理應連接着所有東西,由於他們本身存在的這部分的脫落而產生了歪曲。
在目光無法觸及的地方,世界的歪曲由於“徒”的胡作非為而變得愈地龐大起來。
終於,在他們的故鄉“紅世”中,“這樣的歪曲會為兩界帶來巨大的災難”如此的觀念逐漸受到重視,抱有危機感的“王”們開始了一項艱苦的行動。
即是討伐和消滅身為同胞的暴亂者這樣的行動。
其中的先鋒部隊,或者說已經化身成為道具的是:在與“王”接觸之後立下了討伐消滅“徒”的誓言的人類。
將自身的全部存在作為契約獻給“王”,作為交換,他們成為擁有異樣能力的復仇鬼神。
他們的總稱,就是——火霧戰士。
如同火花一般流竄在腦中的驚愕和焦躁的感覺,以及像是軟綿綿的泥塘一樣身體所感到的痛楚和脫力感向“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襲來,但很快就又被她掩藏起來。
“咕。”
在被不斷折磨的同時卻仍牢牢記住的世界。
“嗚......?”
映入了微微睜開的眼帘中的是,粗糙而又古舊的石制天花板。
似乎是被人安睡在這昏暗狹小的房間裏的樣子。
額頭上感覺到微小的重量和溫暖的濕氣,應該是濕潤的手絹吧。緩慢而謹慎的吸了口氣,讓人窒息的燥熱和砂子的氣味立刻填滿了肺部。
我,究竟是?
伴隨着大口大口劇烈的喘氣,開始搖晃腦袋以使自己變得清醒。
那一剎那——
“!”
中斷之前的記憶,開始一個一個從眼前閃過:
在中亞細亞地區,作為火霧戰士而接到的任務;
追蹤着現的“徒”,突入了狹隘的溪谷;
在溪谷中,突然湧起的那茜色的怒濤;
襲來的“徒”身上,和自己身上,灼刻下的無數刀刃;
然後,將這些全部吹得灰飛煙滅的那琥珀色的大龍捲風;
最後看到的是,長的美女和身形纖細的少年--
“--嗚”
激烈的疼痛再次打斷了回想,身體反射性的蜷縮起來。
像是要隔絕她望向天花板的視線似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啊,起來了嗎?”
與此同時,一個有着長的美女窺探過來。
“哇!”
以這洋溢在全身的感覺來看,肯定沒有搞錯,這就是“紅世之徒”——當明白這就是身為火霧戰士的自己必須討伐的敵人之後,威爾艾米娜條件反射性似想要坐起身來。
像是已然預料先機的又是身邊的一人。
“現在你還必須躺着呢。”
長美女和床的另外一邊,同樣似曾相識的纖細少年探頭瞭望過來。然後少年的手伸了過來,拿起了額頭上的手帕。
“好痛--”
連這樣輕微的接觸都無法忍耐,威爾艾米娜倒在了床上。
“啊,不好意思。”
少年道了歉后,用臉盆里的水浸濕了手帕。輕輕地絞乾,又把手帕輕輕地放在額頭上。
那涼絲絲的觸感,略微緩解了威爾艾米娜的緊張。
像是看出了點什麼似的,美女綻放出了微笑。
“沒關係,我們什麼事也沒幹,所以你只要好好睡在這裏就行啦。”
“是啊是啊,我們真的什麼都沒幹。”
少年像是要打消她起身的念頭似的如此說道,也跟着笑了起來。
不知不覺的,自己的敵意甚至包括緊張感都已蕩然無存。普通的“徒”出現的時候,他們總是會向旁人誇耀着自己的存在,或者反過來毫不在意將自己的快樂駕馭在別人身上,絕不會露出這種自內心的笑容。而現在,她卻極為少見的,看見了能夠讓他人的內心平靜下來,溫柔的笑容。
威爾艾米娜在猶豫的心情中終於整理好了混亂的記憶。眼前的這兩個人,正是把自己從死亡邊緣救回來的恩人,她從自己的記憶中得出了這樣的認識。
對於美女這個“徒”,並沒有絲毫膽怯,在心中與她劃定了平等的位置。
這個少年......
因為只看到過幾眼,所以現在才剛剛注意到。
少年並不是“徒”。
他是身為“火炬”的存在。
火炬,就是由被“徒”吞食的人類剩下的殘渣製成,被放置着用來一時緩和世界的歪曲的替代品。消耗着殘餘的“存在之力”的同時,在他生活着的地方,其存在感會逐漸消失......最後完全湮滅的偽造品。
但是,這少年卻不僅僅是這樣,威爾艾米娜的心中蕩漾着一股特別的感覺。
“在心裏互相猜疑很麻煩吧,看來我們還是趕快報上名字為好。”
對於威爾艾米娜臉上浮現出的疑惑神色,少年如此說道。先轉向了美女的那邊。
“她是‘彩飄’菲蕾絲。”
美女也向少年那邊看去,理所當然,有點誇耀似的回答道。
“他是‘永遠的戀人’約翰。”
這種互相介紹的方式很讓人奇怪,不過
“!!”
威爾艾米娜湧起的驚愕感化作疼痛在全身翻滾着。
於是,話語只能結結巴巴地從嘴唇里吐出。
“那麼,難道說,你們就是......”
“‘約定的兩人’”
給出這簡短明確回答的正是放在她身旁那破破爛爛的頭飾......與她結下火霧戰士的契約並賦予她異能之力的“紅世之王”——“夢幻冠帶”蒂雅瑪特。
被提到的兩人毫無害臊的樣子,開朗地笑了起來。
“很響亮的名號吧?這是我們自己取的名字呢。”
“呵呵,這名號直到廣為流傳可花了一百多年呢。”
在威爾艾米娜的頭頂上方並無接觸,親密地交談着的“約定的兩人”,能呼喚猛烈颶風,身為“紅世之王”的“彩飄”菲蕾絲,以及身為有名自在師的“永遠的戀人”約翰,是這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異常的戀人。
較小的異常之處在於這兩人的關係,在這世界上橫行跋扈的“紅世之王”和理應只是道具而已的“密斯提斯”卻成為了戀人。
而較大的異常之處則在於他們與世界的關係,兩個人以這樣的方式結合在一起,卻對這世界毫無惡劣的影響。
這些都由於寄宿在約翰身體裏的一個寶具而得以實現。
秘寶“零時迷子”。
那是能使每天消耗掉的“存在之力”在晚間零點完全回復的一種永久機關。
寄宿着“零時迷子”的火炬身體中寄宿着寶具的東西被稱為“密斯提斯”是被從最終消失的命運中解放出來,事實上不滅的存在。
所以“紅世之王”菲蕾絲由於可以從“密斯提斯”約翰身上接收到“存在之力”的供給,並不需要去吞食人類。
對於火霧戰士來說,追擊給這個世界帶來欠缺的傢伙,才是他們那些平衡守護者的意義。
既然沒有吞食人類,就不會對他們產生消滅的意向和怨恨,也就不會成為復仇者們的目標。
另外對於“徒”們來說,只能夠回復“存在之力”的寶具“零時迷子”,與他們自身所想要成就的**並沒有直接的關係。而強大的“王”也絲毫沒有去挑戰那些手段高的自在師的必要。
自從他們現身以來的數百年間,誰也沒探觸到他們前進的道路,而任由他們的周圍湧現出的各種故事和傳說,其理由和兩方陣營都有關吧。
但是,威爾艾米娜感到驚訝的地方和以上這些話沒有任何關係。
“原來你們還活着嗎?”
“啊,果然大家都是這麼都覺得的嗎?”
“嘛,沒辦法呢。”
兩人互相對視,毫不厭倦地繼續笑着。
關於“約定的兩人”,近百年來的目擊情報幾乎已經斷絕。雖然有些毫無根據的印象,對於熟識他們的人來說,兩人沉默的程度已經和死亡無異,於是認為他們已經死亡的人越來越多。
“就如同你看到的那樣,我們還活蹦亂跳的。話雖如此,我們並沒有特意宣傳‘我們還活着’的意思,當然也不想故意隱瞞起來。”
“如果像是這樣,只是對遇到的人報上名號的話,大概還要數百年才能廣為流傳開來呢。”
不管怎麼樣看上去都很快樂的兩人,突然話題一轉,像是表現出對於所救的威爾艾米娜的興趣似的向下蜷起身子。
“那麼,你的名字是?”
“你會告訴我們的吧?”
“......”
威爾艾米娜對於是不是應該回答他們,雖然有一瞬間因為感到些許疑惑而無法判斷,但這是沒什麼壞處的事情,
被他們救下的經過,細心看護的回禮等——一系列對兩人抱有的好印象之類的個人感情迅打消了顧慮——最終威爾艾米娜由理性思考得到了答案,開口說道。
“......‘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是也。這位是......”
此時,只是將目光轉向旁邊的頭飾。
“‘夢幻冠帶’蒂雅瑪特。”
可靠的夥伴自己回答道。
威爾艾米娜對於兩人的反應有着敵視、害怕、警戒、懷柔等各種預想,但實際上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好厲害!!’”
他們的反應是感嘆。
約翰重新把目光投向反過來被驚嚇到的女性火霧戰士。
“原來您這位大人正是跨越了四個世紀再現的來客嗎!那位手刃飛龍,大戰中的英雄仍然還活着!”
菲蕾絲則是合著雙手,興奮的心情溢於言表。
“我也知道哦。你就是傳說中的‘戰技無雙的舞姬’吧?怪不得受到撒布拉克出其不意的偷襲也沒有立刻死亡呢。”
威爾艾米娜雖然對於他們過於天真浪漫的反應有些畏怯,但聽到話語中所包含着的那決不能忽略的情報,立刻不由自主地詢問道。
“撒布拉克......難道說是‘壞刃’撒布拉克?”
緊緊追趕那個“徒”直到能看到鳥和龍的狹隘山谷里。在那裏突如其來溢出的茜色怒濤和無數的劍。
被巨浪吞噬,被火焰灼燒,被刀劍切裂,負着瀕死重傷的自己。叫喊出所謂“壞刃”的真名,突然出現了其他的“徒”的情景又再次閃現在腦海中的記憶片段里。
“嗯,就是那個撒布拉克。這段時間他正緊跟着我們伺機加害呢。”
約翰簡單地肯定着這一切。
菲蕾絲則是很困擾地縮着肩。
“每次在我們的目的地出現的,總是那樣無論什麼都被吹飛的場面。非常危險的情況也出現過好幾次,不過……拜這傢伙所賜,看。”
輕輕伸出手來展示給威爾艾米娜看。數秒間自在法浮現出來,像是圍繞着手似的,使其消失了。
“只要經常附着約翰那用來隱藏氣息的自在式,無論對方是敵人還是友方,都可以讓不相關的人無法接近我們。”
“......”
威爾艾米娜從他們的話中卻覺察到了一些違和感。
從自己的判斷和觀察來看,聽上去個性奔放的“約束的二人”並不只是注意着不要牽扯到別人。追趕着兩人的“壞刃”撒布拉克,是從其他“徒”那裏接受抹殺目標請求的殺手。如果認為呼叫真名的“徒”就是其委託人的話,之前的事情完全可以無視着避開,並沒有特意成為其目標的必要。
如果假定這並非由於某種必要性......同為“徒”之間的他們有什麼造成不和的原因嗎?
對於有些訝異的她,約翰笑着道歉。
“因為我們平時都是悄悄地活動着,可以說已經有點習慣了,甚至說感到了些許樂趣,所以已經完全不在意了......但這次把無關的你也捲入進來了。真的很對不起呢。”
對於他那看上去絲毫沒有令人不快的率直,威爾艾米娜輕輕地搖頭回答道。
“不......沒有覺察陷阱而中了計是我自己的失態。不用為這事而感到煩惱。說起來,撒布拉克的委託人已經死了嗎?”
兩人和龍捲風一起飄然落下的時候,呼喊出真名的“徒”已然被擊的粉碎,就此消失。
但是,這時菲蕾絲搖頭否認道。
“那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生了。他將伴隨而來的‘徒’強行殺掉這樣的事已經有過兩次了吧。果然還是沒辦法阻止那傢伙繼續追殺我們呢。”
“總感覺對手正有組織地盯着我們呢。不知道是有什麼深層的理由,還是說有什麼強烈的怨恨......可能我們做了些什麼事妨礙到他們了也說不定。嘛,這種事讓他去好了。要如何來應對那傢伙難以提防的突然偷襲,這才是目前我們該考慮的關鍵所在。”
約翰再一次拿起威爾艾米娜頭上的手帕。這次他小心地控制着動作避免碰到傷口。輕輕拿起,用水浸濕后又放回了她的額頭上。其舉止過於自然,讓威爾艾米娜實在沒有辦法抱有謝絕的心情。
另一邊菲蕾絲則貼近她那毫無造作到令人驚訝的臉龐,觀察了數秒自己包裹好的繃帶上因因傷口的血液滲出而擴散的血跡,點頭道。
“嗯--太好了,果然‘聖痕’的影響消失了呢。”
她所說的“聖痕”是“壞刃”撒布拉克所使用的自在法,其攻擊所留下的傷口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擴大,這是他作為職業殺手的特點之一。
“實際情況已經過預想效果範圍之外了呢。撒布拉克那傢伙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呆很久,所以應該不要緊吧。因為你是個強力的火霧戰士,所以睡着休息半天就完全治好了呢。”
威爾艾米娜橫躺着不動,對於眼前這不可思議的現狀詢問道。
“為什麼......要幫助身為火霧戰士的我?”
約翰和菲蕾絲像是被問起了才第一次覺察到似的,互相對視着考慮了會兒,最後一起笑了起來。與之前那明朗歡快的笑容有所不同,這是隱藏着什麼似的笑顏。
“這大概是對於你代替我們被襲擊的贖罪吧。”
“賣給火霧戰士一個人情以後可能會有幫助吧。”
兩人用有些誇大,不怎麼相稱的語調說道。
像是作為疑問的回禮般,約翰反問道。
“說起來您這位大人為什麼會在那種地方?大概是在追蹤其他的‘徒’吧。他和撒布拉克的那個委託人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那個‘徒’是......”
說到一半,威爾艾米娜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停了下來。
單方面拘謹地沉默了幾秒鐘。
“啊,如果有什麼理由的話,不說也沒有關係噢。”
約翰並沒有追問下去。
“稍微再睡一會兒吧。不用管我們,毫無顧慮地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吧。”
“我們知道撒布拉克並不在這附近,所以打算暫時再停留一段時間。”
不知道是本來就沒有期待過回應,還是說在體諒着一些說不出口的事,菲蕾絲他們一起輕輕地出聲招呼着站了起來。
追隨着兩人背影的視線延伸到石頭製成的狹小房間的出口處,在那瀰漫著淡黃色煙霧的廣闊荒野里,毫無目標地漫遊着。
兩輛前蓋巴士停在了山間的窪地里。周圍是絕無其他車輛來往的陡峭的斜坡和山崖,因此作為他們潛藏的停泊地正合適。
數十名乘客們愜意地舒展着身體,在安穩的地面上躺了下來,鋪開了食物等各自嗜好的東西,仍然不變地繼續着對話,以各自的方式休憩放鬆着。
在這中心,乘客們所看不到的汽車與汽車之間。
“果然賽姆魯威還是沒能回來呢。”
身着綠衣的駕駛員帕拉從袖口的陰影中窺探着手錶如此說道。
“真的必須要考慮被吞食掉的危險嗎?”
挽起手臂只穿着外套的女人塞米娜睜開了那勾畫出輪廓的銳利的眼睛。
“先不管那傢伙自己的安全與否......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臨死時泄露我們的行駛狀況和路線呢。玖奇,我先行出探明道路行嗎?”
“等一下等一下。”
伴隨着這聲音,動機蓋頂端的吉祥物消失了,覆蓋著兩輛車的不知什麼的透明東西,慢慢地附着上顏色顯現出來。它逐漸變為了西方的床單似的東西,不過看上去又像是東方的舞獅子般。那是異形的‘徒’。
伸得長長的頭部前端,是和吉祥物相同樣貌的,長着木頭雕刻而成的稜角分明的臉,嘴巴一張一合地挪動着說道:
“既然賽姆魯威沒有回來,那我們就必須更加謹慎小心了。另外塞米娜,你是我們關鍵的戰鬥力,是能依靠到最後的命脈。不過是在這塊地方初次遇到麻煩而已,你這麼早早的便稀里糊塗地走掉了對我來說可是很困擾的呢。”
“是這樣嗎?”
塞米娜雖然像是有些不服地沉默着,但嘴角處卻喜形於色地笑了出來。
這時帕拉說道。
“嘛,這樣就好了。”
取下了帽子仰望天空。從護目鏡和圍巾間幽暗的陰影中,接收到被揚起的沙塵弄得渾濁的陽光,顯得稍稍有些淡薄。不知何處飄來的聲音輕輕地吹拂着圍巾。
“在乘客們的面前可沒辦法長時間停留。怎麼辦,老大?”
被問到的老大即玖奇,從高處強硬地說道。
“不要管這些,我們搬運專家‘百鬼夜行’的口號是?”
帕拉明確地回答道。
“安全行駛,安全行駛!”
塞米娜接着平靜地說道。
“遇到危機,立即退散。”
宣揚着他們公司運行的基本方針?。
“正是如此。”
玖奇點了點頭。
“就像平時那樣,先從把握好形勢開始來決定到底該怎麼辦。我先出去一趟,告訴乘客們休息半天。”
完指示之後,那身影便開始變得淡薄,最後在風中消失地蕩然無存。
2.威爾艾米娜的大煩惱,[百鬼夜行]逃遁的策略
火霧戰士‘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直到數月之前還一直住在移動城堡‘天道宮’中。為了完成一個可以稱之為賭上生涯宿願的大業,她已經四處奔波了數百年。
就在即將事成之際,滿足和歡喜,傷心和哀切,她同時得到了這些。
原本,是可以成功的……因為那過於嚴謹到令人虛脫,過於率直到令人自暴自棄的性格,最終沒能使她完成作為火霧戰士的使命:對破壞世界平衡的‘紅世使徒’的討伐。
雖然在‘天道宮’過着閉鎖的生活,但她還是偶爾會到訪作為火霧戰士情報交換,外界支援的設施‘外界宿’,通過調查資料,了解表裏世界的現狀。
但是,比起親自與別人接觸,與敵人戰鬥的信息收集相比,這種方法需要耗費更多的勞力。
對於本人來說,她那不知不覺間變狂亂的內心漸漸開始排斥起這種困難作業,鼓勵起直向的,熱心的,再次為討伐‘紅世使徒’而奔走於世界各處的生活。
原本就是能力出眾的討伐者。當知道她的復歸后,連平時處事冷靜的‘外界宿’中樞也承認她為健在的英雄。雖說是承認也還只是內定結果,關於‘大戰’以外的傳聞,並沒有多少人聽說過這位‘戰技無雙的舞姬’被招至意大利亞北部的港灣都市捷諾瓦,是在中亞遇難一個月之前的事。
夕陽下,坐落於利古里亞海海濱的露天咖啡廳里,一個男人甜蜜的微笑着。
“你的樣子,彷彿就像是緋紅色的薔薇一般美麗,又蘊含著危險的氣息”
在鋪着白色蕾絲的圓桌上托着下齶,男子投去了灼熱的視線。
材質高貴的淡紫色套裝,黑底紅線的條紋襯衫,白銀鍍邊的領帶和靴子。這種脫離常規的服裝,夕陽的光景,黑與鬍鬚梳理整齊的垂眼美男子,將這些要素一一疊加,‘伊達男’便誕生了。
對面,女僕裝的威爾艾米娜挺直了腰,板着一張臉。
“原來如此,與女性的初次見面一定會先用這句話作為開場白,這個情報似乎準確無誤呢‘無窮聞者’比埃羅?蒙蒂露特”
被說這麼說道,托着的下巴抬了起來。
“什麼啊,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是阿魯瑪告訴你的嗎,還是說是雷維佳那傢伙?”
“哈哈哈哈!求愛無數卻悉數未遂后,變得臭名昭著呢。”
放在桌子上的懷錶,出了開朗奔放的女性笑聲——這又是一個和某本不合時宜的厚書本一樣聒噪的魔王。
‘伊達男’比埃羅,微微聳了聳肩,答道。
“在身敗名裂之前我會繼續努力的,我的母親大人‘珠鏈清韻’辛蒂婭”
“那麼”十指交叉后,臉上浮現出了與剛才一樣的笑臉。
“再次,歡迎你們來到我的‘格羅’,‘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夢幻冠帶’蒂雅瑪特。”
因受到介紹而倍感榮幸,咖啡廳一旁的古樸的窗邊,幾個不知是傭人還是工作組的人,一同施了一禮。他們的白色制服彷彿融入了夕陽中,完全沒有妨礙到既是二人也是四人的會談。
毫不在意受了一禮的蒂雅瑪特和平時一樣的,單刀直入。
“有話直說”
比埃羅深深的嘆息,表現出無奈。
“嗯——下次的會面必須更有情調才行呢”
毫無意義的附加了一句后,總算是切入了正題。
“不過,先是這次的事”
那雙手像是用獻花一般熟練的動作,將一些文件放上了桌面。
似乎是在理解了文件名的日語涵義后,‘萬條巧手’不禁出了驚嘆。
“什麼,‘百鬼夜行’那些傢伙,還活着?”
啞然呆然
對於在期待中的反映,比埃羅回以苦笑。
“不僅如此,生意似乎還很好呢”
商場上的競爭對手,就是這麼活躍的東西。
世界各處,都分佈着火霧戰士的情報交換,外界支援設施‘外界宿’。
它的主要業務就是將從世界各地得到的情報概括整理,儲蓄后再根據個人需要分配。還有,就是為在世界各處奔波的火霧戰士提供最快捷的交通手段。
前者,合法性,社會性的維持着組織的運營——具體來講,資金的調度,領地的確保,設備的保管維修——一切都由深具影響力,有一定指揮權的幕僚團‘杜雷魯?party’負責。
包括他‘無窮聞者’比埃羅?蒙蒂露特在內的運營管理者的一團‘蒙地亞哥的格羅’,負責接受後者的委託。
數百年之前,即使對於人類社會來說也是交通要道的從地中海沿岸前往北太平洋的航路上,他曾作為統治數十個較為強大的‘外界宿’的‘擺渡者’存在着。
但是,因為近代后出現的異才杜雷魯?庫貝里克現前述幕僚團的指揮者的一大事業,所有的‘外界宿’都經歷了協力,提攜,合併等各種各樣的階段,現在,已經展為從提供火車,船隻,飛機到公車,汽車,駱駝,馬無所不能,為討伐者提供一切本土資源的,交通專業部門。
當事者比埃羅他們,在多是彪悍勇者的火霧戰士中是屬於罕見的,開明和氣的類型。所以也並沒有對組織的待遇有所不滿。原本他們‘格羅’就是由一些完成了復仇的人為了幫助後輩而組成的集團。這樣的背景,也多少決定了他們的處事方法。
總之,他們正悠然自得的為全世界的火霧戰士配備最合適的交通工具。
然後和他們一樣,在完全相反的境地里,有一個很久以前就開始工作的‘紅世使徒’三人組。
“真是的,還以為‘革正團’那件事之後,他們都消失了”
“沒想到他們這次改在荒無人煙的中亞工作”
由頭目“深隱之柎”玖奇,保鏢“坤典之隧”塞米娜以及司機“輿隸之御者”帕拉構成的三人組——‘百鬼夜行’
他們,乃是搬運專家。
作為擁有優秀的隱秘、遁逃能力的‘使徒’,從很久以前就開展將為躲避火霧戰士而四處逃竄的弱小‘使徒’送到目的地,或者為大人物的逃脫提供協助之類的工作。
對於負責交通的‘蒙地亞哥的格羅’來說,他們就像是眼前的蟑螂,頭頂上飛來飛去的蒼蠅一般的傢伙。
稱之為組織其規模又過小,除塞米娜外沒有戰鬥能力的他們,能夠延續至今的理由,比起能力,更在於他們的行動原則。
總之,就是擅長分析敵人的心理,用技巧與敵人周旋,一旦潛伏下來就立刻展開行動,一旦被現就馬上不擇手段的逃跑……比起任何事,戰鬥第二,脫出優先,一直持着這種心態。雖然為了滿足自身**而活的‘使徒’多少都有些避免戰鬥的傾向,但像他們這種不惜使用一些頭腦和能力,用複雜的連攜來這麼做的人,並沒有很多。
現在的威爾艾米娜她們,曾和被稱為當代最強的戰友一同追捕,最後仍以失敗告終。給人以‘只是一些小人物,被逃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令人無意識間鬆懈的印象,是她們對‘百鬼夜行’的評價。
“既然掌握了他們的所在地——那麼,對我們的委託是……”
“一黨殲滅”
對着同時說出口的‘兩個人’,另外‘兩個人’同時搖了搖頭。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襲擊他們的秘密輸送路線,斷絕他們的希望就足夠了。別誤會,我可沒有小看你們的意思。在你們窩在天道宮的幾百年間,我們這邊可是嘗試過數次,並且悉數失敗。就是鑒於這種情況而確立的戰略,希望你能明白。”
威爾艾米娜並沒有表現出不快,只是平靜的和搭檔一起答道。
“只要受到一次襲擊他們就會老實很多年,至少不會再去做沒有把握的工作,是這樣對嗎?”
“正是如此”
對於經驗豐富,手法老成,勿需置疑的回答,比埃羅滿足的站了起來。
“好了,為我們準備的烏魯木齊航國際機場直行專機明早出,天亮之前,要不要培養一下感情呢?為了特殊客人,我可是連舞池和樂隊都準備好了”
長身瘦軀的‘伊達男’,像某個電影中的場景一般緩步走來,優雅的伸出了手。火熱的動作與火熱的話語被暮色的天空所襯托着。
“想要無盡的舞蹈下去也好,一味用餐到天明也好,將心聲化為歌曲盡情唱出來也好,只要能陪在你身邊,我就別無所求了”
“……”
威爾艾米娜毫不猶豫地抓住了伸來的手,握緊,投了出去要知道,好女孩喜歡“特殊且唯一”的對待。
完全沒有強迫的感覺,從旁人的角度來看兩人彷彿就像正在舞蹈一般。無雙的美技,將比埃羅向一旁的椅子摔去。
“喔,好險”
一個令人驚異的完美着6后,他用手按住了額頭。
“哼哼,看來一味熱情,露骨的邀請不起作用嗎?那麼,接下來換深沉的戰術試試看好了”
“哈哈哈哈!就是因為總是在對方面前說這些話,別人才一直對你抱有戒心啊!”
被稱為母親大人的“魔王”大聲地笑了出來。
一個月前的委託。
從那時的回憶中回到現實的威爾艾米娜耳邊。
“……?”
響起了平時未曾聽過的,輕妙洒脫的弦音。
聲音從房間外面傳來。
她用終於恢復活力的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看自己身上殘缺不整的女僕裝,以及纏繞在衣服上的繃帶。
“蒂雅瑪特”
“了解”
簡短而又明確的指示過後,
瞬間,蒂雅瑪特將她的全身用櫻色的火焰包裹起來。那是火霧戰士常用的,清潔與消毒的用自在法‘清潔之焰’。沾滿煤灰與沙塵的身體立刻得到了凈化,又一瞬間過後,繃帶下面,已經變成了嶄新的衣服。
像是為了確認身體的狀況般,在手足上試着用力后,威爾艾米娜決定走出房間。
從外面,
“這裏,合音不對哦,約翰”
‘啪啦’的一聲響起。
“是這裏嗎?”
‘啪啦’又是一聲。
走出房間,如詩一般的場景,伴隨着音樂展現在眼前——
在篝火邊快樂的演奏着樂器的‘約定的兩人’,‘彩飄’菲蕾絲和‘永遠的戀人’約翰。從兩人背後的懸崖向前,延伸着無盡的褐色,那是壓倒性的大地與山谷。與此相反,夾雜着沙塵的天空反而異常昏暗,難以辨別方向。
威爾艾米娜睡着的地方,是一間沒有任何裝飾的石造房屋。低矮的圓柱形不禁令人想到受到風沙侵蝕的古代佛塔遺迹。黃土色的煉瓦縫隙中填滿了沙子,整體看來就像是屹立在懸崖上的無明燈塔,或者是已經圓寂風化了的坐禪高僧。
對處在困惑之中,忙於確認自己所在的她。
“你醒了啊,體力恢復的怎樣?”
菲蕾絲問完,開始了彈奏。
“那邊的鍋里有我學着做的手抓飯,不介意的話就盛一點吧”
約翰說完,也跟着彈奏起來。
兩個人抱着的,是外形如同小型結他一般的樂器。與背景格格不入的兩架四弦琴,互相朝着對方奏出和睦的音符。
面對這種‘紅世使徒’所特有的與世界的違和感,威爾艾米娜一時間啞口無言,
過了一會,終於,作為火霧戰士的使命感促使她開了口。
“你們,到底在這裏做什麼?”
完全是根本性的問題。
被詢問的兩人,也完全理所當然的回答。
“做什麼?你應該看得出來吧”
“我們陷入了苦戰”
為了合音,兩人嘗試了數次。
在威爾艾米娜準備好下一個問題前,兩人又開始了演奏。
“那麼,開始吧”
“好的”
比起結他還略低一兩個聲調的弦音零星響起。這種起拍給人一種將不適合樂器本身的曲子強行演奏出來的感覺。
不過即使這樣兩人也歡快的,充滿朝氣的繼續着。
在不知過了多少小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節奏。
“——徘徊世間的人吶,請你綻放笑顏,獨自一人的哀嘆,是名為愚蠢的苦難——”
“——困難重重,險阻不斷,但也請你起舞啊,因為世界不會只因你我而停止旋轉——”
按菲蕾絲在前,約翰在後的順序,歌聲不斷延續着。
這是一場無論是笨拙的技巧還是樂器的不足統統以歌聲掩飾的,十分亂來的演奏。
“——歡樂的容顏,悲傷的面孔,即使身為使徒,也會向遙遠的夢境追尋不斷——”
“——若是自在法編織不好,至少應該起身,品味華爾茲的美妙——”
即便如此,二人歡樂,朝氣的彈奏仍未停止。
“——今日幸福永不再來喜悅薔薇即將褪色——”
“——繼續舞吧不要停止舞下去吧就在此處——”
作為僅有的一處合拍,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后,共同看向了唯一的一位觀眾。
“你,是歐洲出身吧?”
“剛才的演奏,覺得怎麼樣?這是是我們在一百三、四十年前聽到過的。”
即使被如此詢問,威爾艾米娜也只有感到迷惑。
“那個,我對新式音樂歌舞劇的素養……”
“舊態依然”
‘咣’的,為了讓搭檔閉嘴,威爾艾米娜狠狠地敲了自己的頭一下。
看到這場景,菲蕾絲不禁笑了出來。
受此影響,約翰也隨後笑了起來。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風沙停止之後才結束。
“對於危地之中的出手相救和殷勤招待,我深表感謝”
一邊道謝,威爾艾米娜一邊又開始了提問。
“話說回來,看樣子兩位已經在此停留很久了”
這是根據綜合分析佛塔之中的補給品、水和食物的殘量,兩人身邊篝火周圍的燃料殘渣以及搭建在篝火旁邊的簡易石灶的清潔程度而得出的結論。雖然與原本是人類的密斯提斯不同,‘使徒’並不需要作為生物攝食,但出於享樂的目的,也有一些‘使徒’喜歡把和人類一樣‘進食’作為自己的嗜好
“既然正在被人追殺,為何還要長期逗留在這種荒地之中呢?”
並非作為試探,而是向對自己完全沒有惡意的兩人的,單純的詢問。
既然盯上他們的刺客曾經在不遠處剛剛有所行動,那麼儘快轉移滯留場所才是上策……明明如此,為什麼他們依然還留在這裏不走?
對於被捲入‘壞刃’薩布拉克的襲擊而喪命的‘紅世使徒’,她並沒有一味的盲目追尋。
到達烏魯木齊后,藉助當地人員的協力,她立刻開展了以周密的調查、取證為目的的搜索行動。
經過數日的親自勘察后,成功將其作為‘看似斥候的可疑人物’而捕獲,並通過勉強不致死的酷刑迫使其成為前往真正目標‘百鬼夜行’據點的嚮導……但這一計劃,因為途中‘茜色的怒濤’出現而毀為一旦。
然後,就被眼前的兩人,湊巧救了出來。
是的,完全是湊巧而已。
她不禁懷疑起自己的運氣。
的確,在受到襲擊時,被認為是‘壞刃’的委託者的使徒已經死亡……很難想像這兩個人會有所企圖。
不願那麼想像。受到這種心理影響,得出了這種分析結果。
但是,像那樣準確的時機,真的會有如此湊巧的事嗎?
在自己身邊潛伏着作為目標的‘使徒’。
成功的捕獲到其斥候。中途,斥候被殺,自己的性命垂危,又恰好有救兵出現。
一切都只是為了迷惑我們的,二人的狂言……他們才是作為‘百鬼夜行’真正的聯絡員,甚至是作為協助者來監視入侵者,沒有這種可能性嗎?
兩人看起來完全沒有惡意的表現,某種意義上也是最能讓的人放鬆警戒的武器。無論是被捲入襲擊的被看作是‘壞刃’薩布拉克的委託人的‘使徒’,還是之前就已經喪命的作為斥候的‘使徒’,都不是三人組的成員。
對於一些情報他們有所隱瞞這一點,一定不會錯的
如果委託人和薩布拉克間的事件只是偶然的話。
的確,那個‘使徒’曾說過‘上面’這個詞……但是,並不能因此認定這是指從‘上面’下來的兩個人的意思
以斥候的死為契機嘗試接觸,並以懷柔戰術探聽搜索方的情報掌握狀況……這真的不是以偶然事件作為偽裝的,精心策劃的陰謀嗎?
被薩布拉克追殺,如果二人的這句證言是虛假之詞的話,在他的活動地點附近長期逗留的行為,便也可以解釋了。
從身邊的兩人身上感到了略微可疑的瞬間,懷疑和警戒便涌了上來,鑄成了心靈的壁障。即使對方是救命恩人也一樣。為了能存活下去,為了能繼續戰鬥下去,決不放過任何疑點,也決不輕信任何人。
這就是,火霧戰士
自我保護的意識越強烈,兩人的友善表現就變得越加可疑……對於這種矛盾,威爾艾米娜明確的理解並因此苦惱着。
內心中想要為其辯護,也不過是因為自己的空虛被短暫的喜悅填滿,受傷的心靈在一瞬間得到了維持而不由自主產生的想法而已。
即使明白了這一點,
正因為明白了這一點,
所以縱然痛苦,但也只能為了保全自己,不斷加固自己的內心。
堡壘,只有擁有了石牆的堅固,才可以作為堡壘存在。
正因如此,才被稱為火霧戰士
詢問,像是充滿了猶豫和苦悶。
“為什麼會冒着生命危險,繼續在這不毛之地上逗留呢?希望你們能夠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對火霧戰士這覺悟的一問,菲蕾絲和約翰即刻回答了出來。
“要問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作畫啊”
威爾艾米娜混亂了。
當玖奇回到公車的停泊地時,已經是半夜過後了。
“嘿,我回來了”
從漆黑的夜色中,現出了一個如同長脖子舞獅人一般的身影。
“歡迎回來,老大”
挺直了背坐在駕駛席上的等待着的帕拉從公車跳了下來。
“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很多呢”
不遠處,睡在吊床上的塞米娜也醒了過來,準備迎接自己的老大。
長脖子頂端上木質吉祥物一樣的頭‘哼’的出了鼻音。
“稍微,多做了一些連鎖調查來,所以花了點時間。你們這邊怎麼樣?”
帕拉用手翻閱着載滿運行記錄的手冊答道。
“是,有兩名左右在停泊時,根據他們的委託中途下車了……都是些弱小之輩,逃跑用的路線已經指示給他們了,應該不會再對我們有所妨礙”
“不錯,不要留下拖後腿的就好”
玖奇含有深意的點了點頭,扭頭看向了一邊的廣場處。
視線的前方,有作為乘客的‘使徒’數十人,他們全然不知現在的變故,正圍着篝火,享受着夜宴。像平時一樣的毫無戒備,篝火映照出的輪廓四處搖擺,由於削弱了‘人化’自在法的功效……這些‘使徒’顯露出本性的氣息。
確認客人的注意力不在這邊后,
終於,玖奇小聲地將真相告訴了僅有兩人的部下。
“賽姆魯威那傢伙,看來還是被吃掉了。這幾周來一直有強大的火霧戰士搜索附近的地區,現在已經離開城鎮向山裡進了。應該是比埃羅那傢伙搞的鬼吧,毫無疑問,我們的存在已經被現了。”
帕拉挺直的後背抖了起來,遺憾的說道。
“在此地東西奔走三十餘年,這一天終究還是來到了。我們‘百鬼夜行’中亞細亞快遞業務就要到此為止了嗎?這實在是一條不錯的路線啊,山野壯闊威嚴,民風質樸虔誠……”
站在一旁的塞米娜也把十字鎬放到一邊,理了理衣襟,說:
“這次能幹就已經很不錯了。怎麼辦,要放下他們不管,我們三個現在就逃跑嗎?”
“不”
玖奇把長脖子伸得更長,聲音壓的更低后說。
“看來,這次的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入侵者,並不是只有那個火霧戰士”
“?”
“……”
兩個手下交換了疑惑的眼神。
他們的頭目,從像是空心鬼一樣的肢端處,‘咻’的伸出了一隻木製的手。手指間夾着的,是他說明時常用的兵棋棋子。
“先是我們‘百鬼夜行’和乘客”
翡翠制的,馬拉的戰車,‘咚’的立在了岩石上。
“然後是,數日前出現的強大火霧戰士”
同樣是翡翠制的步兵,被放到了戰車一旁。
在第三顆棋子被放下之前,帕拉似乎注意到了什麼。
“難道說,是‘化妝舞會’的那些傢伙?對於那個自大的光頭,我們不是以提供情報為代價,約定了相互不干涉嗎?”
“說對了一半左右”
下一個被放下的棋子,是象。
自以為了解了巨大‘使徒’組織‘化妝舞會’的真正意圖后,塞米娜說道。
“就是說,雖然的確是‘化妝舞會’沒錯,但目的與剛才正好相反。目標,是那個火霧戰士嗎?”
“這也只是對了一半。這次他們進山,是在火霧戰士的數日之前。沒有選擇與我們接觸,而是從城鎮上分散的進入。說是追擊和包圍,比起雜兵配備的又都是些搜索獵兵,而且沒有一個巡迴士這一點也令人不解”
搜索獵兵負責情報搜索,巡迴士負責戰鬥,‘化妝舞會’的各個兵種都有着明確分工。
通常就連只動用單一兵種的行動都十分罕見,更不用說一個巡迴士也沒有了。
帕拉和塞米娜都用手扶住下顎,嗯——的思索着。
“的確,不像是以火霧戰士為目標呢。如果是捕捉大獵物的話,巡迴士一定會隨行,至少會待機。”
玖奇將剩下的一個棋子在手中玩弄了一番。
“無論怎麼想,他們的意圖都不明確。要是通過他們搜索周圍這樣的行動來推測的話……倒是有一個可以做為目標的東西存在。”
終於名將最後的棋子,馬,放了下來。
“從東邊來的,兩個旅人”
塞米娜看了看地面上並排的四個棋子后,問道。
“兩個旅人……什麼人?”
“雖然詳細情況並不清楚,只知道他們和‘化妝舞會’的搜索獵兵以及火霧戰士生了三方會戰,在轟平了一個溪谷后,‘化妝舞會’選擇了撤退這件事”
將手掌反轉,玖奇的指間又出現了一張照片。
不知為何,狹窄的溪谷兩側,生了規模不凡的崩塌,四處散佈着焦土。
看着這畫質並不清晰的照片,帕拉說道。
“從谷的深度和山的樣子來看,應該是最南端的路線吧,賽姆魯威就是在那裏被卷進三方會戰了嗎?”
“或許吧,作為結果,我現了兩個不可忽視的事情”
木製的手指將象撥開,把步兵和馬劃到了一起。
“其一,火霧戰士正和那兩個人在一起”
對於這句話的意義,兩人各有不同的見解。
“那兩個人也是我們事先調查過的‘外界宿’的管理者嗎?要說附近的管理者……好像只有和藹可親的南無婆婆和他的手下啊”
帕拉着眼於過去的經歷。
“哼,對於我們的搜索終於要開始了嗎?”
塞米娜則是對未來的展望。
隨後,玖奇又徐徐地——
“其二,是關於那個火霧戰士的事……”
為了能讓二人更加冷靜的分析現狀,將一直隱藏着的決定性的情報說了出來。
“是‘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
“什,什麼?”
“還……活着嗎?”
無論是帕拉還是塞米娜都沒有隱藏內心的震驚。
那也是理所當然。那是讓從數百年前開始就持續着捨命逃亡的他們‘百鬼夜行’,真正陷入了一次大危機的,最惡的兩人之一。大戰以後,因為一直沒有傳出消息,‘使徒’間便流傳着他們已死的消息……
“是啊。那個數百年前的亡靈,現在真的又纏上我們了”
過去三人所體會到的恐怖,使這場單純的推測氣氛開始惡化下來,逼迫而來的身影化為了實像將他們覆蓋了起來。
思維敏捷的他們將所有的思考度都用在加深‘萬條巧手’的恐怖印象上,不斷地傳遞着危機感。
然後,得出的結論和以往一樣。
“要逃跑嗎?”
帕拉點燃了導火索。
“嗯,逃吧”
塞米娜表示同意。
“好,要逃了哦”
由玖奇定下決策。
與彼我我強弱毫無關係,對於他們來說這是金科玉律。
只是,這種場合下,逃跑的手段偏向了更加積極,更富攻擊性的形式。與往常不同的,對於巨大敵影下隱藏的二人,他們沒有多加考慮。
總之。
“先,嘛”
“嗯”
“噢”
三人開始了籌劃。
3.威爾艾米娜於後悔之中起舞,‘約定的兩人’在愉快之中躍動
荒野中的正午,給人以無可奈何的倦怠與絕望的感覺。
眼中所能見的,是佈滿裂紋褶皺的凹凸不平的岩與砂。
那是連一根草生存的餘地都不剩的,異常高溫與乾燥。
混濁的空中只有苛烈的太陽,不會落雨的雲層和沙塵。
目不轉睛的強迫着自己望着那遠處的雪白色山嶺,虯曲的線條看上去就好像是地平線的盡頭所產生的波浪一樣。
……只有這樣,才是讓心氣平靜下來的,唯一的方法。
威爾艾米娜?卡梅爾——火霧戰士‘萬條巧手’。
“……”
作為這樣的一個存在,她並不會受到生物上的制約與束縛。具體來說,她完全不會感覺到飢餓或者乾渴這類的感覺。就算不攝取飲水或者食物這類東西,她也能夠生存下去。就連流下的汗水,也不過是還作為人類時候所擁有的,**的殘留物而已。
“…………”
就算立於高聳的懸崖之上,被這樣灼熱的太陽長時間的曬烤着,也不會生脫水癥狀或者熱射病之類的事情。她背靠着已然枯萎的胡楊樹,以幾乎獃滯的樣子望着前方。
“………………”
在她視線的前方,站立着所謂‘約定的兩人’中的‘永遠的戀人’約翰和‘彩飄’菲蕾絲。
“這樣,如何哪?”
“嗯,這樣就編製的很漂亮了。”
就像是在玩翻花繩一樣,兩人的手掌之間,正編織着琥珀色的自在式。
在這個世界中產生不可能生事情的術式,自在法。
而構成自在法的原理和表示其力量流動的波紋狀的東西,就是自在式。
雖然為了在動自在法時有所增幅和輔助,威爾艾米娜已然不知多少次見到過這種鮮艷的波紋,
但是卻不會像這樣在沒什麼事情的平日裏,特意展開這些自在式。像這樣頻繁的看到它的出現,也幾乎是第一次。
聽兩人說,作為一個強力的自在師菲蕾絲所說,約翰基本上是因為自己的興趣,才會進行這樣子的研究的,目前的課題,就是針對一直追殺他們的殺手‘壞刃’薩布拉克所使用的能夠使對手的傷勢擴大的自在法‘聖痕’,所開的應對手段。
自在式上滿是奇異的文字列以及詭異的記號,主要是由約翰來維持這一構成原理所具現化出來的波紋,並且由菲蕾絲確認着,這一狀態已然持續了過一小時了。
這兩個人是完全不知道無聊為何物的類型。
至少在威爾艾米娜看到的這段時間裏,兩個人有時會在冰冷荒野的夜間鳴弦哼唱,會在飄着蒙蒙沙塵的早上一起在佛塔中製作早飯,吃完飯以後又會玩起陀螺,上午則開始修復被大風追壞的爐灶。
在這酷暑之下,威爾艾米娜不禁懷疑他們會不會突然詢問這身上的女僕裝的由來,現在他們則是趁着運送食品的本地老人到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裏,練習構築自在法。
不管什麼時候都顯得那麼明朗開心,隨時都會歡快的躍動着。
不管怎麼說……實在是太異想天開了。
破天荒。
在翻弄着自在法的兩人的對面,斷崖的邊上,放着一個象徵似的東西。
那是即使被刺的威脅所追逐着,也要留在這個荒蕪之地的理由。
那是一幅畫。
正確的來說,是用來代替作畫用的畫布的東西。
不知為何,那是一塊厚厚的純金板。
“偶然看到這裏景色的時候,就想要把那美麗的黃金色的黎明畫下來呢。”
“所以,我們才會在那個黎明再度來臨之前,一直等在這裏的。”
兩個人之前這麼說了。
因為沒有什麼顏料和畫具可以畫出如此美麗的黃金色,所以乾脆就用黃金來當作畫布了。現在那塊畫板像是隨時會落下去一般,被放在那個斷崖絕壁邊上。
用鐵棒組成的畫架制支起來,上面用繩子纏上了好幾圈后蓋上了麻袋,然後就這麼放在日晒風吹之下。
那簡單的過了頭的理由也好,那常人無法跟隨的跳躍式的想法也好,那不以為意淡薄的危機感也好。
只要是擁有常識的一般人的話,都會一直的做出這樣的評價:這兩個人實在是太傻了點。
寄宿着寶聚‘零時迷子’,能夠永遠的生存下去的‘密斯提斯’和靠着這寶具的力量,不再需要啃食人類的紅世之王,這兩人間這種隨意的生活方式。讓靠着火霧戰士的使命生存下去的威爾艾米娜,受到了劇烈的衝擊。
現在也正開心明朗的**着自在法的‘約定的兩人’。
從那以來,也絲毫沒有什麼奇怪的行為或者試圖從我這裏套取情報的言行。
這樣的人會有什麼背後的企圖之類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這樣想才比較自然吧。
就連現在也這樣商量着對‘壞刃’薩布拉克的對策……果然他們至今以來的行為都是真實的么?
但每當她這麼想的時候,猜疑心就越強烈的涌了上來。
或許,這全部都是為了先獲得我的信賴而表現出來的虛假現象,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
然後,作為火霧戰士的她只要產生了疑問,兩人那些直爽的態度,以及表現出來的好意,都會讓她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還是繼續觀察一下吧,帶着這種另自己討厭的感情,威爾艾米娜詢問着。
“你們平時真的經常會這樣展開自在式,還特意**它么?”
真是有種恩將仇報的感覺,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
“我們也經常被說這樣很少見呢。”
約翰的聲音中一點都沒有隔閡的感覺。
“因為我並不是那種天才式的自在師呢,總是需要事先多做些準備的嘛,而且我生前也曾進行過類似的研究呢,不過或許這只是天性而已吧。”
“是……研究么?”
完全不能跟上節奏,威爾艾米娜只能含糊的重複着對方的語言。
就算面對這種曖昧的問題,少年也和他的戀人一起,平然的回答着。
“嗯,大部分的‘徒’和火霧戰士都是憑着自己的直感來構築自在式的呢,基本上他們都不會深入思考其中的原因吧?他們只是把瞬間湧起的感覺,直接構築成自在法並且將其動,不過這也是比較重視實戰的結果呢。”
“像我們這樣的‘徒’以及像你這樣的火霧戰士,都是把自在法當作實現目的的道具來應用的,只要掌握方法並且習慣了的話,就會覺得這樣就足夠了呢。而像這樣沒什麼目的就展開自在式,還一點點地**它這種情況,要不是怪人或者閑人的話肯定不會這麼干吧。”
就在對話的時間裏,兩人中間的自在式也仍舊在那裏變化着。
“嘛,雖然聽起來好像很偉大的樣子,其實我們兩個像這樣**自在式的習慣,也是在最近的百年左右的時間裏,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而已啦。在那之前,也只會在找到有趣的課題時,才專門花時間集中在自在式上。”
“嗯嗯,就連她也這麼跟啰嗦呢——‘遇到危險的時候請一定要做好周全的準備。請儘可能慎重的考慮。’——雖然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隱藏身形了,但是已經習慣了就這麼一直持續下來了吧?”
說話的口氣中一點都沒有惡意的感覺。
雖然如此,但威爾艾米娜仍舊——
最近的百年左右?
對於話語中混雜的詞句產生了反應。
隱藏身形?
她一直追尋的運輸工[百鬼夜行],作為瘋狂集團[革正團]的雙足,在歐洲開始以隱密行動而活躍的時候,也正好是上世紀初的時候吧……正好是一百年前左右的時候。
他們能夠突破外界宿堅固的警戒網和嚴密的巡邏,把集團的成員運送到策源地,把暗殺者運送到指導部,他們才是隱藏在大事件背後的影子人物。
如果在這華麗的暗中活躍的背後,有着‘約定的兩人’的力量的話——
自己所遭遇的幸運,果然還是[百鬼夜行]所計劃的陰謀吧?
但威爾艾米娜仍舊不想讓自己對這兩個人的好感被這種懷疑的心情所捕獲,伴隨着猛烈的自我厭惡的壓迫感中,她想到了一種可以突破僵局的辦法。
對,像他們這麼直爽的人,只要我問了他們這一百年潛伏的原因,也一定會回答吧……
隨即,
“概述理由。”
搭檔蒂雅瑪特代替她,說出了她想要問的話語。
如果那兩個人可以說清這一問題——就像到剛才為止那樣饒舌的,甚至添上了點不必要的東西,明快的,開心的——否定自己的懷疑的話,所有的問題就都能解決了。如果這樣的話,對於這個世界無害的這兩人,就能夠與他們一起同行並守護着他們來報答之前的恩情了吧。
雖說如此,但是這個時候——
“理由,就算你這麼說……吶,菲蕾絲?”
“嗯——生了很多事情呢,對吧?”
約翰與菲蕾絲的話語中,次透出了不明不白的感覺。
威爾艾米娜的心間,如同渣滓一般,積上了一些厚重的、深沉的,比什麼都要沉重的疑念。
搬運專家[百鬼夜行]三人組,一直以來並沒有被稱為“紅世之王”。
原本“王”是用來代指擁有並且統御着大規模的“存在之力”的紅世之徒。這規模越大的話,能夠對世界所產生的干涉力的規模也就越大……說得簡單點的話就是“王”應該更加強大。
只要把這一力量付之於行為,讓世上眾人了解到他的強大的話,“徒”們自然就會稱呼其為“紅世之王”了。
話說回來,玖奇、帕拉、塞米娜這三人所統御的存在之力,其實已經達到了那種規模的強度。
他們各自所持有的已經特化了的自身能力,再加上自古以來就一直持續磨礪着,這也是當然的結果了。
然而,他們仍舊沒有被稱為“紅世之王”。
箇中理由非常簡單明快。
因為他們並沒有向世間誇耀自己的力量,並且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都不會選擇戰鬥。而且相當少見的,就算他們遇見了與名譽相關的戰鬥機會,也會拼盡全力避免那次戰鬥,因此別人也不會將他們評價為真正的強者。
只要有委託的話就去運輸。
現危險的話就立刻逃走。
以上這兩條被他們奉為金科玉律的行動原則,絕對不會做出例外的情況。
原本應該是為了誇示自己的存在,將自己的姿態顯示出來的“徒”,究竟是如何性情乖張的人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呢……或許,他們本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性情乖張吧,他們只是以快樂和有價值的心情,遵守着他們作為搬運專家的天職,每天都誠心誠意的精心努力着吧。
話是這麼說,但畢竟只靠熱情是不能把事情辦到這種地步的。
他們所擁有的自在法,比起那些知名的強大“王”來說,肯定是處於相當劣勢的。
然而,這樣的他們,能夠從多次的危機和絕境中逃脫,在這漫長的歲月中,隨着時代的變化利用各種各樣的道具上世紀初的[革正團]騷動末期,他們甚至還使用過軍用的大型飛艇。,履行着他們的天職,這全都是依靠他們自身所擁有的,寄宿在他們人格深處的才能。
利用人類,的這種才能。
對於他們這種樣子的人來說,這也是當然的,由於他們並非是想要依靠自身力量的那種普通的“徒”,所以自然就會去大量利用人類這種在力量上具有決定性劣勢的存在。
對於運輸專家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情報的收集作業了,而他們在這方面也並不使用自在法。而是獨力組成了由純人類構成的情報網,在這個中亞所使用的,就是利用村裏的人們,還有往來村間的卡車司機、商人,還有苦行僧和巡禮者之類的人所建成的。
無論是火霧戰士還是“徒”,在人類社會中都非常的顯眼。
大部分都是些與當地社會不相稱的人種,而且又全身漫溢着存在感,又經常會無視各種社會常識。而且還大都操着流利的語言,擁有和體格不相稱的怪力,偶爾還會帶着不自然的大量金錢。甚至還會表現出一副絕對不會失敗的氣派,被人跟着的話肯定會把他打散,有人上來吵架的話肯定會打回去,有時還會幹干強盜的行為,甚至會殺人,然而在騷動之後又會立刻消失。
但是誰也無法證明他們的存在,也正因為如此使得他們更加無顧慮的進入人類社會,而這個特質加上本身所具有的優越性,使得他們更加難以隱藏自己的行蹤。
就算不知道任何與他們相關的知識,一個普通的人類,也能夠在某種程度上判斷出他們的存在。也正是如此,靠着如此而來的片段式的情報,並根據不同的狀況進行取捨選擇之後,他們[百鬼夜行]就能夠避免大多數的禍事。
以上的各種作業,也是會與同具有與他們相反目的的火霧戰士的組織——外界宿進行競爭的。
對於外界宿來說,利用人類來現“徒”的情報網並且予以掃滅,也是討伐者們自古以來的理所當然的重要任務。隨着近年來,外界宿漸漸向近代式的組織轉變,已經有很多古老的“徒”的組織被其瓦解,也是其將情報重點化后所產生的重大成果。
而在這種時代的激流下,[百鬼夜行]仍舊能夠生存下來,並且繼續着他們的活動。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或者說是證明了人類這一存在,是可以與“紅世之徒”所匹敵的同等存在——這個三人組,特別是其頭目玖奇的依靠其‘利用人類的手段’,已然勝過了現?人類組織的外界宿一方。
因為他們真正理解了人類。
他們並不像普通的徒那樣,只是利用人類那些情動、**與自己的同調感。
他們並不是作為那些懷抱異類感情的人類個體,所會依賴的精神上的共感者。
而是把人類作為社會性動物的性質,冷靜地研究、平靜的觀察、尋找人類感情生變動的價值以及導出這個變動的方法,他們是作為一個異質的利用者,理解着人類。
不管是多麼仔細的調查,也難以把握到他們的行蹤。因為他們在與情報提供者接觸的時候,並不會特別展示自己身為“徒”的這一面,
他們的手段是仔細調查后,把握住對方是否會因為金錢而背叛、或是否應該在契約之外利用樸素的人情加以約束,
依靠這些方法才能正確的利用情報人。
雖然外界宿那邊仍舊不知道這些事,但是他們一旦退出之前使用的路線之後,一定會有數年,乃至於數十年的時間,完全消失蹤跡,這並不只是為了隱瞞自己的訊息,也不是已然在極秘的什麼地方展開了新的路線。
而是在開業之前,他們都會個一個的挑選、培養着為了搜集構築新的情報網所需要的人類。
而在這中亞地區開始工作的這三十年來,以及終於被現了蹤跡的現在,它們仍舊依靠着自己身上的才能和作為“徒”的能力,還有與相應的運氣,至今還非常有精神的存活着,且為了保住自己生命並成功逃走,實行着某些計策。
這些計策的導火線,只是區區的一個老人。
而他的效果非常明顯。
第二天早上,沙塵遮天蔽地。
“至今為止都打擾了是也。”
威爾艾米娜這麼告訴了“約定的兩人”,低了低頭。
過了數秒——
“也就是說你要告別了么?”
“那麼快?”
約翰回問了一句確認了現在的事態,而菲蕾絲則只是就時間表了感想。
兩人都沒有詢問其中的理由。
這種反應,是他們兩平常的態度呢,或者只是經常漂泊的人的心得?亦或是有什麼隱瞞着的事情而裝出的姿態呢?威爾艾米娜終究沒能想明白,她只是對兩個人都點了點頭。
“是的,不僅把我從危機中救出,還在此叨擾了好幾天,已經是過於妄為了。實在是太讓我於心不安了是也。”
對於沉痛的道歉,菲蕾絲只是單純的笑了笑回答。
“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啦,本來也就是我們兩個擅自作的事情而已。還有——”
接着看了看她表情明朗的戀人。
約翰則看了一眼自己放在佛塔中的背包,聳了聳肩。
“本來想說要是那副畫完成了的話,就可以喝一杯了,我連酒也準備好了呢,真是可惜了。”
“……是。”
看着從心底覺得可惜一樣的少年,威爾艾米娜只得沉重的回答。
“精勵使命。”
蒂雅瑪特嚴厲的斥責了一聲。同時也說明了面對這樣的二人她也仍舊得踏上旅途的理由。
面對不能說出詳細的情況,但又要切斷對話的場合,這是她常用的手段。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她的搭檔,那個火霧戰士,肯定又會說出多餘話,問出多餘的問題,讓她自己進一步陷入煩惱之中。威爾艾米娜總是在內心嚴格要求着自己,以一個嚴格、模範的火霧戰士為標準來行動,而蒂雅瑪特為了減輕這樣的想法對她所帶來的負擔,特地的使用這種快刀斬亂麻式的方法。
在結果上來說,這種方法總是最好的。
就如同蒂雅瑪特所想的一樣,威爾艾米娜已經如同模範的火霧戰士所應有的一般,開始仔細地觀察起分別時“約定的兩人”所產生的反應。
隨之而來的困惑和心痛的感覺全都被她隱藏在了平靜的表情之下,數秒后,她才緩緩地道了謝。
“終有一天,會報答此恩情的是也。”
“後日報恩。”
約翰和菲蕾絲在離別的時候,仍舊是一副明亮的笑臉。
“真可惜,原本還以為好不容易交到好朋友了呢。”
“再見了,‘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以及‘夢幻冠帶’蒂雅瑪特。有緣的話,還會再會的吧。”
明亮的,但絕不是快樂的,而是帶着點寂寞的笑容。
已然是晚上了,天空依舊被厚重的沙塵遮蔽着。
這樣的天空之下,連夕陽西下都無法看見,只是周圍陰鬱的環境漸漸暗下來。
正在升起的夜晚,慢慢侵蝕着這個地平線起伏豐富的荒原戈壁。而缺水土地所特有的,晝夜交替之時的極大溫差,已經作為夜晚降臨的預兆生了。
在一座山陰間淺淺的峽谷中,有一個連旅行必須品都不具備的,旁人看起來十分怪異的穿着女僕服飾的女性——威爾艾米娜正在谷間行走着。
動作並不流暢,內心自然也無法安寧。
“這樣做真的好么?”
像是自言自語的這一對話,被蒂雅瑪特無視了。
既然已經下了決定並且實行了,現在再說好不好也沒有什麼意義,搭檔通過她的沉默回答了這個問題。蒂雅瑪特是一個儘可能節約話語的人,不必要的東西絕對不會說出來。
明明自己也是明白,但仍舊說了出來,威爾艾米娜不禁有些羞恥的感覺。
我告別的時候,那兩人的舉動中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焦慮和動搖。
如果是想要從我這裏套出什麼情報,或者是有什麼別的企圖的話,肯定不會那麼輕易就讓我離開的吧。應該會用或剛或柔的態度想把我留在那裏,或者是在當場撕破臉打起來,又或者會為了了解我的目的而跟過來的……威爾艾米娜所有的猜測,全都落空了。
太好了,果然這對兩邊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啊!威爾艾米娜這麼想着。
果然,那個老人說的話只是搞錯了什麼而已。
昨天白天,來給‘約定的兩人’送糧食和飲水的維吾爾族老人,對‘雖然穿着有點奇怪,但是一個幫忙把東西搬到高台上的親切的人。’這麼說過。
“上面的人,今天只有那兩位么?”
“平常的時候,雖然是這種荒涼的地方,但總是有很多人往來這裏呢。”
“上次我來運東西的時候,他們還因為拿到的謝禮而開心的聊天來着。”
會到這種荒涼地方來的,只有“徒”了。
而且不是別人,這裏正是“他們”出沒的區域。
讓兩人為之開心的謝禮,是寶具么?還是人類的珍品?
這段證言包含了不容忽視的信息,就算不加思考也能現,‘約定的兩人’和[百鬼夜行]之間的關係了。果然這兩人是他們的協力者,在基於何種約定之上進行行動的么……?
暗懷疑惑的威爾艾米娜採取了當然的措施,她堅定的告訴了那個老人,讓他不要再對任何人說出剛才番話了。老人也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如果這個證言只是老人搞錯了的結果的話,肯定有什麼其他的理由讓他會這麼認為的吧。
和兩人分別了的現在,威爾艾米娜並非是毫無目的的彷徨中。而是為了去老人所居住的小鎮上,探尋那個證言出現的原因。
但是她並不知道,這些全都在[百鬼夜行]計劃之中的行動。
當然,老人的那段證言,完全是事先準備好的虛假話語。
玖奇在靠些許謝禮的拜託下,使給三人居所運送食物的那個老人,在和威爾艾米娜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說出了那段話。
老人聽到是‘有時會和同伴一起來拜訪,還買走了家裏小山一樣西瓜的給人印象很好的先生’玖奇和帕拉會轉變成必要的人形,塞米娜耶會穿上符合當地的服裝一起來,他們在偽裝上的功夫是毫不吝惜的。所拜託的事情,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裏面多少有些原因啦,大爺,拜託了哦。”
玖奇他們只是這樣說著而已,但這已經就足夠了,老人絲毫沒有懷疑。當然,並不是對誰有惡意才會這樣做的,先生肯定也總歸有些自己的原因吧,這不過是幫別人傳一句沒啥內容的話語而已,而且他給的那些報酬都夠讓我今晚喝到美酒了,要不再給孫子們帶點土產去吧……對於老人來說,這一切就是這麼大的一丁點兒事而已。
平時總是處於火焰飛旋的戰場,對手也總是紅世之徒所引的直接的攻擊或者陰謀,火霧戰士也因此常常警戒着這一類事情的生,而對於毫無關係的一般人所說的不帶惡意的謊話,完全沒有防備和抵抗。
而想要察覺這種無自覺的謊言,就必須對這裏人類的總體狀況有所了解,而對於剛來此地沒有幾天的威爾艾米娜來說,她根本不可能了解到這種整體。而且,對手還是這種依靠平是就開始養成的信賴關係而把握形式的達人。她就更加沒有對抗的手段了。
而現在,威爾艾米娜也仍舊被蒙在鼓裏,一個人沉溺於矛盾的思緒之中。
這麼快就判斷他們沒有問題,雖然是有些性急了……但不管怎麼說,他們是救了我性命的恩人是也。
在不為蒂雅瑪特所知的心底,產生了些許的喜悅感。
在與這兩人面對的時候,不管個人的好惡,作為一個火霧戰士的自己是必須與他們戰鬥的。
因此才會在變成那種情況之前,下了最低限度的判斷,並且逃離了那兩個人。
如果從火霧戰士的使命來看的話,這種行動只能夠說是妥協。
不知不覺間嘆了口氣。
我究竟是多麼愚昧的人哪。
離開他們,是為了確認兩人的清白。
也就是說,自己必須離開那清白的兩人才行……
但是……不,果然,這樣做就是最好的是也。
嘆息中混入了一點安心的感覺。
既然我已經離開了,那我現在追查的事件也不會再將那兩人捲入了。
既然現在已經下了判斷並且將之實行了,就算表一點對已經完結的事情的感想也沒關係的吧……她一邊對自己這麼說著,心中的天平也慢慢傾向於他們兩人並無禍心的一端。
還是再從頭開始搜索一次吧。
這麼想着的時候。
“……?”
在她前進的方向上,出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事物。
夜晚的山谷中,根本沒有光亮,這一帶載滿了深沉的黑暗,那是對於平常人來說就算眼前有一道山壁也現不了的,漆黑的帳幕。
而作為火霧戰士的她,則可以一直無視這黑暗前進着。但現在,她眼前出現了不可思議的炫目光亮。這是離街道尚遠的此處,不應該出現的東西。而且,山谷間還響起了沉重的引擎轟鳴聲。
那是一輛老式的前蓋巴士。
它的車頭燈正對着威爾艾米娜照着。
現的時候,背後也——
”……”
像是要堵住退路一樣的另外一台相同型號的巴士,也用車頭燈照着威爾艾米娜。
用手檔着光線,呆站在原地,細細眯起眼睛的威爾艾米娜迎上了這種異常的事態。
沒過多久引擎的聲音就停了下來,前後的兩扇門以及窗戶打開來。
“好,上吧!”“殺了她,殺了她。”“總算輪到我登場了。”“喂,快點出去!”“切,不要推我啊蠢蛋!”“不要堵着這條道了啦。”“啊啊?誰啊,竟敢這麼說?”
散播着騷動聲音的乘客從巴士下來的那一瞬間,突然湧現了“徒”的感覺,6續從兩輛巴士中走出來,或者是飛出來的影子的數目,逐漸增加着這種感覺。
“哼,這傢伙就是目標么?”“火霧戰士,我要殺了你!”“呵,讓我們這麼多人出動,我還以為敵人有多少個呢。”“嘿嘿,只有一個嘛。”“還穿着套奇怪的衣服呢。”
乘客們不斷出現在車頭燈的另一側,其中一些有着巨大奇怪的輪廓,一些還拿着武器,還有一些甚至從掌中口中噴出了各色的火星。簡直是如同她所追尋的[百鬼夜行]字面意思一般,異樣奇怪的光景。
威爾艾米娜從這兩輛車出現的那一刻起,就絲毫沒有移動過。
堅毅的臉孔和眯起的眼睛也保持着原樣,只是安靜的旁觀着這一事態。
在圍住她的數十個身影中,有一個頂着一根角的蜥蜴形狀的異型走了出來。拔出了掛在腰中與其毫不相配的裝飾華麗的大劍,他說了。
“喲,火霧戰士,真是個黑暗的好夜晚呢。”
“……”
威爾艾米娜沒有回話。
“都是因為你們在這周圍搞來搞去的,還害得我們被運輸專家們要求支付這種樣子的路費,真是麻煩事。就是這樣……那就請你去死吧。”
“……”
威爾艾米娜仍舊一語不。
“呵,難得有這麼多人圍觀,不要傻愣在那裏了。不過要是一直那樣獃著的話,很快就會結束了哦。我會用這把連‘萬條巧手’都殺掉的名劍‘斯庫雷普’溫柔的割開你的頭頸的哦。”
“……”
威爾艾米娜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啊啊,難道在害怕么?”
這隻角蜥蜴更是向前邁了一步,劍尖向著僵直在原地的火霧戰士的鼻尖刺了上去。
“你就安心吧,害怕也只有現在這麼一會兒了。馬上就不會寂寞了哦。你很快就會在人類所說的那個天國,和你兩個同伴相會——”
角蜥蜴的話到此就劃上了句點。
剎那間,從威爾艾米娜的眼中放出了,
“……”
決強的殺氣,貫穿了那個輕率言者的全身,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囈,嗚。”
他出了不成語言的呻吟,角蜥蜴手握的劍尖也咔嗒咔嗒的震都起來,就好像腰間失去了力氣一樣,他腳下不覺向身後的同胞們移動了一步。
“呵,呵呵,就算現在你再怎麼憤怒也——”
“……”
咚的一聲。
“——哎?啊?!”
他們感受到了恐怖的壓力,其實只是那無言的身姿擦着地面向前邁了一步而已。那已然同“徒”們剛才侮辱的那個樣子完全不同了。
不知何時,角蜥蜴的周圍,前後的所有人,都因為這放射出來的殺氣而繃緊了全身,站立的位置都微微向後挪動了一些。他們自己終於察覺到了這一事態。
就好像是踩中了某個不知名的恐怖怪獸的尾巴一樣,他們感受到了這樣的讓全身汗毛倒立的感覺,好像自己才是弱勢這一方的感覺,在人勢眾多的“徒”中飄散了開來。
在他們之中,那隻角蜥蜴用越大的聲音叫了起來。
“我們這麼都人,還,害怕她一個人么?一瞬間就能幹掉她了!對吧?”
剩下的人都出了有些心虛的贊同聲。
“哦哦。”“是,是這樣的。”“當然了啦,對吧?”“嗯嗯……”
空洞稀鬆的聲音在空中散去。
前後包圍着火霧戰士的形體奇異的“徒”們,雖然有着數十人但是毫無例外地都凝視着那個被車頭燈照亮的女性。
情非得已的感覺到了——
無法逃脫的破滅之兆。
而讓他們感到這點的正是那個美麗的——現在才覺這一點——火霧戰士。
“……神器‘佩爾蘇娜’。”
終於開了口,用手扶上了頭頂的冠。
“了解。”
聽到了定下契約的“紅世之王”的回答,她把手向下一揮。
在麻痹的愣在原地的“徒”們看來,猶如舞台般的光線中,冠四散成了無數的絲帶,混夾着櫻色的火粉,編織成了新的形狀后膨脹了起來。
數秒后。
在低空中漂浮着的火霧戰士,臉上帶着一張略顯尖銳的,看上去像是狐狸一樣的白色假面。
它的邊緣散出無數條純白的絲帶,如同鬃毛一樣四散漂動着。
她的周圍,則飄散着如同花瓣一般的櫻色的火粉。
這些顏色組成的不可思議的圖景,讓看着的人不禁有所錯覺……那就好像是宿在美夢之中的住人一樣。
假面的裏面,傳來了帶有平靜的憤怒感覺的聲音。
“準備完全。”
“完了。”
隨着這平靜聲音的響起,“徒”們也終於從美夢中驚醒了。
而向著剛剛醒來的他們襲來的,是冷酷無情的現實。
“吾乃——‘夢幻冠帶’的契約者“魔王”蒂雅瑪特的火霧戰士。”
理解了那話語中的意思的“徒”們,被戰慄感侵蝕着整個身體,微微的顫抖着。
從角蜥蜴開始,那前前後後的數十個身影,都顯出了恐怖的感覺。
“稱號——‘萬條巧手’。”
在車頭燈照耀的中央,被譽為“戰技無雙”的舞蹈,開始了。
對於他們來說,這就等於是死亡和破滅的代名詞的一句話——
“名字是——威爾艾米娜?卡梅爾。”
讓人映在心間的優美舞姿,自然的向前躍動着,
停在了正面對她的角蜥蜴的旁邊周圍數人的身體和武器,在不知覺間已經被櫻色的緞帶纏了上去。
“唔,哇?!”“你個傢伙!”“什麼!”“噢噢?!”
突然間,毫無感覺地就被接近了的“徒”們,驚愕的轉過了身來,使起各自的寶具、爪牙、自在法或者蠻力,一齊向火霧戰士包圍了上去。
“哇啊!”“啊嘎!”“噢哈!”“哦哦啊!”
然而,這衝上前去的殺意和力量卻落在了他們自己人的身上,使得他們被擊碎,被貫穿,被灼燒,被擊潰。這全都只是繞在他們身上的緞帶微微動作的結果,也是他們當然的歸結。
從旁邊看來,就好像是“徒”們突然內訌了起來一樣。
只是在那個中心,有一個戴着假面的討伐者在優雅的舞動着而已。
然而這優雅之上,更是表現出令人恐懼的一面。
“徒”們終於漸漸在她周圍悉數倒下,化為各色火粉消失了,角蜥蜴也包含在其中。到底哪一聲吼叫是他最後的聲音呢,已然沒有人能夠分辨出來了。
話說回來,對於剩下的“徒”們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那些人剛剛經歷過的那種美麗的暴力,馬上就要降臨到自己的身上了……這種冰冷的實感才遠為重要。
無言的恐慌在“徒”的中間散佈開來。
剩下來的所有人,都兇猛的沖向了站在原地的女性討伐者。
他們對於自己的行為完全沒有自覺,連喊叫聲都沒有,就這麼無言的沖了上去。
如果,不能現在馬上將這個破滅的化身消滅的話,自己就將被消滅。
這種壓迫的感覺,完全支配了剩餘的數十個“徒”。
這中本能的衝動,從一方面來說是正確的,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錯誤的。
不殺了對方的話自己就會被殺,這種認識本身的確是正確的。
然而,他們想要殺害的那個對手,卻不是這樣。
威爾艾米娜面對這種僅由內心的恐怖感所驅動的狂熱的衝擊,只是簡單的從他們的空隙之間輕鬆的躍出了包圍網。
並不是為了逃走而跳出來。
而是為了不讓他們逃走。
在眼前的,正是照亮這個舞台的無人巴士。
威爾艾米娜揮出尖銳的緞帶,直接插進了引擎前蓋的內部,白色緞帶的表面亮起了自在式,如同導火線一般向著巴士高燃了過去。
自在式到達巴士的瞬間。
爆炸。
一邊的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照亮山谷的櫻色火焰。
那輛老舊的巴士雖然威爾艾米娜可能還沒有現是一輛有着“大人君子號”這樣車名的“燐子”,它在火焰中向四周爆散着碎片,漸漸變成了焦黑的殘骸。
到了這時,“徒”們才剛剛掘他們包圍網中心的女子已然消失不見了。而當他們回過頭往向那爆炸的地方時,那個帶着長長鬃毛和假面的身子,已經飄舞於他們的頭頂了。
他們察覺了、焦急了、迷惑了、再轉過身去,經過這些步驟以後,反對面的另外一輛巴士,
燐子“溫柔敦厚號”也同樣在櫻色的火焰中爆破了。
事已至此,“徒”們終於明白過來了。
先破壞這兩輛巴士,是為了掐斷“徒”們藉助可以遮蔽自己的氣息的運輸工具,再次逃跑的可能性。這也意味着,自己並不是來追殺的那一方,而是被這個散着在黑暗中慢慢消失的櫻色火焰的,美麗的討伐者所追殺的那一方。
這時,威爾艾米娜自己也同樣宣言了。
“這樣,你們就沒有辦法再逃走了是也。”
特意再這麼說一下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想讓敵人連思考作戰的餘地都沒有,直接陷入混亂。先就奪走了對方逃走的可能性,還讓敵人得內心都一起混亂了,她的行動本身就是模範式的火霧戰士。
但是,她仍舊有所焦慮。
剛才討滅的“徒”中,還有現在剩下的這些人裏面,都沒有那個三人組。
雖然他們這種立刻逃走的事情是一直以來的了。但是剛才所說到的兩個同伴的話語,表明了這些“徒”們的確對剛剛和威爾艾米娜分開了“約定的兩人”抱有殺意。
再者,剛剛和那兩人分開沒多久,就出現的這個襲擊的時點也讓她有些在意。從[百鬼夜行]以往的慎重行為來看,未免顯得太粗糙了點。要是再多等一段時間的話,威爾艾米娜和那兩人之間的距離也會更加遙遠,他們應該等到兩者間的救援完全來不及的時候才會進行襲擊吧。
這麼說來,這還真是輕率的襲擊是也。
即是說,[百鬼夜行]認為並非威爾艾米娜的那一方——即是那“約定的兩人”——並不是什麼特別大的威脅。也正是由於這一輕視的緣故,那個三人組已然去襲擊那兩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難道說,他們根本不知道那兩人的事情么?
以這些乘客把“萬條巧手”拖住的數分鐘為代價,趁機將那兩個人收拾掉,這就是[百鬼夜行]所想要策劃的事情,也就是現在的狀況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結果我還是將那兩個人捲入這件事情里了是也。
猛烈的,讓她不能再原地站下去的悔恨感,襲向了威爾艾米娜。
雖然世間著名的“約定的兩人”,就算遇到他們也是可能會輸的,但對手是非常善於隱秘行動的狡猾的三人組。不知道他們會弄出怎樣亂來危險的狀況。而且,就算不會對他們造成生命危險,襲擊本身就是將他們二人在一起的安寧、等待目的的思念給踐踏了。這比什麼都要令她覺得痛苦。
我一定要早點回去。
對兩人的擔心還有對自身的憤怒,使得她的內心焦慮着。而此時,正如身為火霧戰士的自己所計劃的,已然錯亂的“徒”們的齊力攻擊也來到了。
快些,到那兩個人的身邊——!!
沒過多久,山谷間的騷動聲,就消失了。
在佛塔所在的那個斷崖的前方,一條急峻得坡道上。
老闆,“大人君子號”和“溫柔敦厚號”好像都被幹掉了。
聽着帕拉用沉痛的聲音報告着,玖奇重重點了點頭回答道。
的確如此吶,那傢伙馬上就會回來了吧……我們也得趕快搞定才行。
唔嗯,出信號吧。
塞米娜向在周圍獃著的五個“徒”舉手出了信號。
他們將乘客中比較厲害的幾個人,都帶在了自己的身邊。而另外一邊的——針對“萬條巧手”的襲擊組,原本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的棄子而已。
其實這邊一隊才是真正的,安全的逃脫組。那邊強的可怕的火霧戰士就先靠那些弱者把她拖住一會兒,而自己幾人只要把負責收集情報的那兩個同伴幹掉就可以逃走了。
玖奇就是如此敘述着他們認為的事實,說服那五人跟着自己的。不過,因為連三人組都一起行動了,還是很容易取得他們的信任的。
當然,對三人組來說,這五人也不過是生萬一時的保險而已,不過是根據形勢而定的替死鬼,自然這些事情是沒有告訴那五人的。
果然那邊的氣息並不是很強大啊……是我們小心過頭了么?
是一個隱藏着氣息的強大火霧戰士,這種可能性呢?
要是如此的話,追擊他們的[化妝舞會]應該會派出巡迴士才對。
在三人組的推測中,這兩名同伴的真面目應該是為了幫助威爾艾米娜?卡梅爾在本地搜索他們行蹤的,先行進入此地的外界宿的潛入調查員。
而且如同塞米娜所說,[化妝舞會]如果對上強力的敵人的話,肯定會為此而出動作為戰鬥要員的巡迴士,以及形成包圍網所必需的大量雜兵的。
然而,實際上進入山間的,只有數名作為偵查要員的搜索獵兵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兩名同伴的戰鬥力肯定就是問題外的事物了,形成如此的結論也應該是妥當的。只要有他們三人,加上比較強力的五人的話,應該可以很容易的解決掉那兩個人吧。
並非神明的這三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些表象事態的內部的真正主角,是一個極力隱藏起她那可怕力量的“紅世之王”。無論是誰,也只能在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範圍內進行推測,並且進行行動的。
而現在的狀況對於他們來說,看起來是進行的十分順利的。
老人的那個謊話已經產生了效果,“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不知是為了了解兩個同伴的背後關係還是因為對兩個同伴產生了猜疑心,已經同他們分頭行動了。
雖然這最多只是暫時的分離,但這段時間也已經足夠他們將這兩名同伴所收集的情報以及所有的痕迹完全抹消了。這樣的話,那個恐怖的火霧戰士的追擊,也可以簡單的避免了吧。如果順利的話,或許還可以將[化妝舞會]在這裏出現的原委問清楚呢。
由於他們所感受到的這些想法、恐懼、和欲求,使得他們……平時一定會立刻逃走的他們,選擇了並不符合他們風格的攻擊性手段。
正因如此。
他們現在正從相當遠的距離眺望着圍着篝火坐下的那兩名旅人。一男一女的兩人肩膀靠在一起,好像在聊些什麼事情。
戀人么……根本不知道自己就要被幹掉了,還真是悠閑啊。
玖奇伴隨着微微的憐憫感覺,解開了籠罩着已然是攻擊勢態的“徒”們的他的自在法“倉蓑笠”。披着他們全身,如同包袱皮一樣的力量,漸漸的消失了。
這一能夠隱藏自己或者複數的他人,施展範圍可大可小的隱蔽氣息用的自在法“倉蓑笠”,就是他作為“徒”所擁有的特性。再加上,可以把任意物體變為“磷子”的技巧者帕拉,就使得他們[百鬼夜行]的日常活動得以成立了。而塞米娜則是為了非常時期……即是現在這種情況所準備的。
現在解開隱蔽的這五個“徒”其實只是誘餌而已。如果只用他們就能夠把那兩人解決掉的話當然很好,但如果那中間還混雜着相當的強者的話,就由一直隱蔽着氣息的塞米娜偷偷接近,進行突然襲擊了。
當然了,對於他們來說完全沒有理由和餘裕考慮到是否卑鄙這種問題,這只是一個作戰,就是如此。
接着,到底會怎麼做呢……
作為外界宿的關聯者應該,他們身上肯定有着“徒”出現時的應對用裝備吧。是把場面搞亂后趁機逃脫,還是反而衝上來呢,抑或是當場陷入恐慌么?
然而。
……?
圍在篝火邊的兩人,並沒有採取上述的任何行動。
只是望向了“徒”們表現出來的氣息這邊,獃獃的坐在原地。
五個“徒”為了封住那兩人逃跑的退路,一口氣沖了上去。篝火的前面,佛塔的屋下,佛塔的門口,兩人的背後,還有身旁,五人堵住了所有的方向。
“好啊,兩位。”“哈哈!”“晚上好。”“……”“雖然對不起你們,但是請去死吧。”
然而。
兩人卻輕鬆的看了看圍住自己的怪物們。
這兩個傢伙,到底是……
玖奇如此思慮着,那兩人相互看了看對方的臉,一副平然的樣子。
“這五個人,都不是自在師。”
“那麼,就把他找出來吧。”
他們非常簡單的,就看透了事情的重點。
——這些傢伙——
玖奇聽到了那兩句話之後,他從事運輸業多年積累下來的危機察知能力在他腦中噹噹的鳴響了危險的警鐘,連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
——不妙了——!!
作為對這個直覺的反射行動,他馬上向身邊的兩人出了撤退的命令。
這時,他的耳中——
“!?”
聽到了茲的一聲什麼東西出現的聲音。
保持坐姿的那兩人中的女性,旅行裝的雙肩上,突起了一個奇妙的物體。
看起來像是口器的那個東西,開始向外噴起了氣流。
不對,應該是肩膀上的那個東西,從周圍吸進了大量的空氣才對。
風,這樣的話——難道是!
被危機感所驅動,玖奇立刻用身體上那根長長的木質手腕抓住了身邊的兩人。
老闆?!
玖奇?
他顧不上兩人傳達過來的疑惑,立刻向後快飛躍着。
連我們都已經有近百年沒有聽說過他們的消息了……竟然還存活着嘛!!
之前的“萬條巧手”也好,今天這個日子還真是容易和這種很久沒有出現的恐怖人物相遇啊,玖奇咂了咂舌頭。一邊急跑的時候,一邊還回頭看着剛才所在的地方。
“你們倆,從剛才開始就在幹嗎啊?”
“自在法么?”
“呵,這是什麼搞笑的玩意兒阿。”
無法理解眼前正在生的事情的五個“徒”,對那個女人這麼說著。
“這種溫柔的小風,對我們來說可是不痛不癢的哦。”
第一個遭遇到的,是站在兩人背後的,披着鎧甲的大個子鬼怪。他正想用手搭上坐着的那個女子的肩膀的時候。
“喂,你在聽么?”
嘎!
“唔啊嘎!?”
撞擊的聲音,還有破碎的聲音響起,那個鬼怪以不自然的姿勢倒了下來,整個頭部的盔甲都陷入了身體之中。就好像慢了幾秒現自己的死亡一樣,他的身體化作火粉飛散了。
在飛散的火粉中,有一個男人——或許更加幼小一些,有一個身材纖細的美少年佔了起來。用拳頭指向天空,悠悠的說道。
“抱歉,這種情況下還是這種方法解決的比較快呢……菲蕾絲?”
“後方三百米的地方,有人正逆風向北面逃走呢,怎麼辦,約翰?”
有些愣住的四人,明白他們話語中的意思他們並沒有想到,菲蕾絲和約翰,就是這百年間暫時消失了一般的那兩個有名的人物。后,顯得非常憤怒的樣子。
“這個臨別禮物還真不錯哪。不過,要是讓他逃了可就麻煩了。”
約翰把伸直的手臂橫向用力一揮。
一瞬間,以放在斷崖口上的那個黃金的畫板為中心,到“徒”們所在的佛塔,甚至連周邊一帶的地表,卷過了琥珀色自在式的細微波紋,像是守護一般的蓋在了上面。
“可以了哦。”
“嗯。”
菲蕾絲回答着,像是站在風中一般輕輕浮了起來。
同時,一直用來隱藏她氣息的自在式,也消失了。
就像是破局的前兆,感受到她那讓人身體顫抖般的強大的“徒”們,向悠閑的兩人身邊沖了過去。而另外一邊,遠處後方的[百鬼夜行]三人組,也為了拉開更多的距離而拚命奔跑着。
然後這一切,全都被大風從旁邊吹起了。
“自在法‘喀拉布蘭’——這名字怎麼樣?”
“黑色的暴風啊,不錯哦。”
伴隨着驚愕的喊叫聲,混雜着沙塵的暴風肆虐在荒野之上。但是只要是被約翰的自在法所覆蓋的地方,卻完全不受到暴風的影響一動不動,就連一顆小石頭,也安靜的呆在了原地。
不久,往側面望去的時候,能夠看見伏卧於大地的巨大龍捲風正在肆虐,而玖奇和其餘兩人也意識到了自己正在這狂風之中。同時,這狂風的漩渦也帶着明顯的意圖漸漸歪曲,將他們幾個人向中心急拉去。
“這樣下去不行,塞米娜!趕快用‘地馳’!!”
“不行玖奇,現在離地面太遠了。比起這個,還是趕快為帕拉的那玩意兒——爭取點時間!”
“哦,交給我了!”
玖奇和帕拉抓住了塞米娜扔下的一根長長帶子的一頭,塞米娜就憑着自己的意志躍入了暴風之中,她的頭出啪啦啪啦的聲音敲打着臉頰,她向著暴風的方向,漩渦的中心看了過去。
塞米娜咬緊了牙齒,用力笑了笑。
“那就是……‘彩飄’菲蕾絲啊。”
一邊笑着一邊把在風中飄動的長收攏了一下,接着她握着十字鎬的手柄,用力橫揮了一下。
目標和時間都毫無問題,向著暴風中心所在的“紅世之王”的頭頸,從旁邊揮了過去——但沒有中。
菲蕾絲向著塞米娜相反的方向輕輕轉了一個身,她的手臂以及拳頭,與十字鎬的尖端擦身而過,其威力直接擊向對方。
連狂風都為之震動的巨大聲響在漩渦的中心迸,順着原本的姿勢,雙方擦肩而過。菲蕾絲帶着約翰,塞米娜帶着玖奇和帕拉。另外的四個“徒”只能在暴風中無力的翻弄着。
突然間,肆虐的龍捲消失,全員都被扔向了高台和荒野上方的空中。
在荒地上吹過的真正的微風,不禁讓大家感受到了一種冰冷的感覺。
在最高的地方,被琥珀色所纏繞的“約定的兩人”飛在那裏。
“今晚似乎能看見很多星星呢。”
“嗯,如果這樣的話,搞不好會出現呢。”
他們看着頭頂的滿天星空,握緊的雙手輕輕搖晃着,兩人交換着甜蜜的語言。
用獃滯的表情看着他們的玖奇,依靠握着的帶子傳遞着聽不見的聲音。
如何,塞米娜?
不行,實力完全不同……而且非常善戰。
塞米娜的話很得[百鬼夜行]的真意,既不會一味的誇讚自己的戰力,也不會非常相信它。
聽到這個答案之後,老闆玖奇對帕拉說著。
帕拉,[西斯之種]準備的如何了?
雖然我已經撒下了很多,但因為風的緣故散得很開,不知道能不能很好的控制住……嘛,總是要乾的么,交給我吧。
這麼說著的司機的身體——正確的說是空空的制服——已經只剩下了頭部以上了。
玖奇點了點頭,出了號令。
加把勁吧……從這裏開始才是重要的地方呢,上吧!
天空中,除了“約定的兩人”和[百鬼夜行]之外,還有悲哀的被捲入的四個“徒”,在空中各處漂浮着,其中的一人——
“什,什麼!?”
他看到三人組正直接朝着他沖了過去。
“你們——想要干——?”
他出憤怒聲音的這一瞬間,整個視線就被布狀的自在法“倉蓑笠”覆蓋了。他感到了一瞬間覆蓋全身的違和感。
遮蔽氣息的自在法么,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
他驚訝的揮動着雙手,然而他眼前的那隻手腕顯得有什麼不對。那不是他自己得手腕,而是變成了一隻木頭做的奇形怪狀的手腕。
怎,怎麼回事啊!?
就連只剩頭顱的帕拉和畫著濃妝的塞米娜都漂浮在他身邊。他思考混亂的看了看周圍,剩下的三人也同樣的,變成了另外三組[百鬼夜行],浮在空中。然而真正的本人,第五組的[百鬼夜行]卻已然不見了,連氣息都消失了。
想,想用我們幾個作替罪羊么?
雖然他焦急的想要如此叫喊出來,卻不出聲音。
取而代之的,是從虛假的嘴中出的玖奇的聲音。
“真沒想到,如今竟然還能看到‘約定的兩人’!”
就連並非真身的帕拉和塞米娜,也慌忙的隱蔽起來,扭曲着臉孔。
另外的三組化身也同樣說出了適當的話語。
面對這一奇怪情況的“約定的兩人”,在風中正確的捕捉到了隱藏起身形想要逃走的第五組三人的位置。
“先還是從比較大的目標開始吧?”
“嗯,我們也上吧,約翰。”
話音剛落下,牽着雙手的兩人就如同炮彈一樣向前猛衝着。
“——哈!”
作為那彈頭的菲蕾絲的拳頭,擊向了看不見身影的第五組人馬。
“唔啊啊啊啊啊啊!!”
從看不見得地方飛散除了無數火粉,被這一擊所消滅的,只有一人。
約翰終於明白了那看不見的一組才是真正的誘餌。而那四組替身中,才隱藏着調整了身上氣息大小的真正的[百鬼夜行]。
“假的!”
“還真行啊!”
在菲蕾絲的叫聲之後,他們倆回頭沖向了另外一個目標——但這已經遲了一步。
散步在眼下地面上的各種巨大的岩石塊,就好像在坡道上滾動一般向一個地點集中了起來。當中的每一個岩石上,都有着帕拉的身體組織所化成的黑色碎片,依靠操縱事物的自在法“西斯之種”生長在岩石之中。數十上百塊的岩石,突然集中了起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着空中傳來的巨大喊聲,岩石組成了一條巨大的岩蛇。
就是現在——我要使用“地馳”了,玖奇,帕拉,抓緊那根帶子啊!!
噢噢!
了解!
在想當然以為這是攻擊而警戒着的“約定的兩人”面前,
啪咕一聲。
大蛇將浮在空中的真正的[百鬼夜行]三人組吞了下去。
”……”
”……”
呆愣在原地,但仍舊等待着大蛇進攻的兩人,把周圍仍舊漂浮着的三組人員身上的偽裝去掉了。
當他們現地面上塞米娜的遁走自在法所殘留下來的大洞的時候,
才終於明白自己讓那個三人組逃走了。
望着地平線彼端漸漸出現的光亮,在高台上呼吸着荒涼清澈的空氣,感受着這一絕景中醍醐味的二人,
”……”
感覺到了不知何時站在背後,好像十分抱歉的火霧戰士的氣息。
雖然感覺到了,但他們仍舊沒有轉身和她說話。
約翰本身就是一種毫不在意的性格,受到這種襲擊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時常生的事情而已。
而且又沒有什麼開口說話的機會,於是他仍舊保持着沉默。
菲蕾絲則是感覺到了戀人愉快的心情,因為這些就覺得很滿足了。
現在則由於戀人也在沉默着,自己也就同樣保持着沉默。
威爾艾米娜則是因為把毫無關係的兩人卷進了這樣的騷動而感到很自責,也緊閉了嘴唇。
她把這個沉默看作了加於己身的懲罰。
蒂雅瑪特則更是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為這個場面的導火索了。
幾個人誰都不先開口說話,無言的氛圍流淌在他們之間。
打破這個由於各自的原因而沉默着的場面的是——光芒。
地平線的一點上,閃現了刺眼的純白色光芒,夜晚開始破曉了。
大家都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那點光亮。
那清澈透明的,無限延伸的青空,讓人無法想像這裏與沙塵肆虐的時候是同一個地方。
連一株草木都沒有的這一視野,更加純粹唯一的展現在人們眼前的——大地。
為這個壓倒性的風景所吞沒的威爾艾米娜感覺到了,積鬱在自己心中的沉澱物——在胸口不斷起伏的那個感情,在焦躁中度過的夜裏的戰鬥——就好像突然間消失不見了一樣,簡直像要為自己的好心情而感到害羞的程度。這種感覺讓她更加難以開口,連那一直木訥的臉龐都低了下來。
這種辛苦的時間究竟持續了多久呢?
“就是這個!”
約翰突然出了開心的大叫聲。
嚇了一跳抬起頭的威爾艾米娜,不覺間出了失去了聲音的驚嘆。
已然度過了黎明的白色,又在荒野的顏色被照亮之前的,那一個短短的瞬間。
眼前被染成一片太陽的金色。
“就是這個顏色,我等你好久了!”
他揮開蓋在畫板上的布頭,金色的晨光中混入了黃金的顏色。約翰揮動着畫筆和顏料在那之上遊走着,將浮現在金色晨輝中的大地的凹凸輪廓都描繪了上去。
作畫只花了短短的數分鐘。
也就是這一金黃色的光景消失前的短短時間。
威爾艾米娜終於察覺了,不知何時那兩人都面向了她。
約翰手中拿着一個杯子,遞向了仍舊低着臉孔的威爾艾米娜。另外一隻手上,則握着為了慶祝終於完成的圖畫而準備的酒瓶……最重要的是,臉上帶着的笑容。
好像因為戀人的笑容而滿足的菲蕾絲,也把手伸向了“萬條巧手”。她拉起了好像還在猶豫着是不是要接下那個酒杯的威爾艾米娜的手,帶着她跳其了舞。
看着她們的樣子。
“哈哈!”
約翰開朗的笑了起來。
“呵呵。”
菲蕾絲也同樣開心的笑着。
“……”
威爾艾米娜則是在被帶動的舞蹈中,感覺到無論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而保持着沉默。
於是她只是帶着我真是沒用的表情,還有就像要哭出來了似的微笑,總算以此回應了他們兩人。
還有理所當然的,蒂雅瑪特仍舊一句話都沒有說。
道路互相重疊,牽起雙手,旅途開始了。
在危險中相遇,在平穩微笑中持續的,這一旅途。
道路再次分離,鬆開雙手的那一天,尚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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