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夜,段家人喬裝打扮一番,偷偷從西城門如同老鼠般溜了出去。
城外,一騎隊伍打着白巾軍的旗號,氣勢洶洶地攻擊着春陵縣城。
方瑞冷眼看着緊閉的城門,看來城裏的人打算頑抗?
他一揮手,立即有幾個大漢馱着準備好的大木柱去撞擊城門。
「撞!」方瑞大喝一聲。
縣城大門被撞得「咚咚」直響。
墨離喝道:「破了春陵縣城,所有的財帛都屬於你們!用力撞!」
他眯眼看着那顫抖的城門,城裏是什麽力量他還能不清楚?一旦撞開這城門,春陵縣就是他們的。
突然,「嗖」的一聲,墨離驀地策馬後退,一支雪白的羽箭插在馬方才站的地方,箭尾輕輕地搖晃着。
他大吃一驚,猛地抬頭,只見城門上立着一個青衣男子,手裏拉着一彎長弓。
那男子瞧見墨離,冷冷一笑,再次抽箭,對準馱着大木柱的漢子,再度「嗖」的一聲,其中一個漢子應聲而倒。
方瑞大驚,「那個人是誰?竟然能夠百步穿楊,這可怎麽是好?」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第二箭又來了,射穿了一人的脖子。
其他撞擊城門的漢子嚇得立即將大木柱扔在地上,後退得遠遠的。
「王八蛋!」墨離罵了一句,而後道:「他有箭,難道我們沒箭嗎?弓箭手上,將他射成刺蝟!」
一排弓箭手上去,抬起弓箭正要發射,可哪裏還有那人的影子?他一下就消失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
「媽的!」方瑞氣得大罵,「這廝神出鬼沒,到底是誰啊?」
墨離咬牙切齒,「他是陸歆。」他高聲命令,「弓箭手掩護,其他人繼續撞城門。」那城門已然顫顫巍巍,他絕不能因為一個陸歆就功虧一簣。
攻城仍繼續進行,與此同時,城內的石沖焦急萬分,看到陸歆從城頭跳下來,他立即策馬過去,問道:「怎樣?白巾軍人多嗎?」
陸歆冷聲道:「什麽白巾軍,分明是附近的馬賊打着白巾軍的旗號來趁火打劫。」
「可惡!」石沖惱火極了。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陸歆道:「我要帶一隊人馬悄悄從西城門出去,繞到馬賊的背後。他們人雖不算多,但到時候可能已經砸開了城門,你按照昨晚咱們商量好的,引他們入陷阱,然後我從後面幹掉他們的後部人馬,來個裏應外合。」
石沖沉吟,陸歆的主意很大膽,到了如今,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大幹一場。他應道:「好,就這麽做,一旦得手,你我響哨為號!」
「咚」的一聲巨響,煙塵飛揚,城門大開。
方瑞大喜,春陵縣城的城門被撞開了,整個春陵縣的財富就都歸他們了!
城門內的那些烏合之眾看見他們,嚇得掉頭就跑。
「衝進去!」方瑞高興地揚起大刀直衝進春陵縣。
墨離眼看着他向著縣衙的方向過去,自己卻帶着幾個人前往沈家。
到了沈家的門口,他愣了愣,沈家的大門緊緊地關着,裏頭似乎沒有人,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忙道:「撞開!」
手下的人撞開了沈家的大門,
墨離直接策馬進去,到了院子裏,果然一個人都沒有,他罵道:「該死!」那女子定然是想到自己會來找他,躲了起來。
他到沈家,一是為了沈茹,二是為了沈家的財富,現下找不到沈茹,自然要去找庫房。
墨離下令,「去庫房。」沈家乃是春陵第一富,庫房肯定豐厚。
到了後院,幾個嘍羅找了一番,指着一個看起來像庫房的地方說:「軍師,會不會就是這個地方?」
那石庫房看起來非常牢固,想來用一般的大木柱是撞不開的。
墨離道:「用黑火。」他們所用的黑火乃是西域商人販賣的一種,最適合用來炸山破石,饒是這石庫房再如何堅硬,一包黑火藥也能炸個底朝天。
嘍羅放下黑火,聽得「轟隆」一聲,火氣熏天,石庫房被炸開了一個大洞。
墨離下馬走進去,頓時愣住,半晌沒有作聲。
偌大一個石庫房竟然空空如也!
他緊緊皺着眉頭,心中失望極了。費了這麽大的力氣,竟然只有這些?沈萬銀這隻老狐狸,動作居然這麽快!難道說東西都轉移了?他的目光四處掃視,會轉移到哪裏去?
他正思索着,只聽到外頭一個嘍羅來報——
「不好了,軍師,大頭領中計了!咱們前部中了陷阱,後部被陸歆偷襲了!」
墨離大驚,這個時候哪還有時間揣度沈家的財產藏在哪裏,他必須馬上去救方瑞。
當他策馬到了街上,陸歆已經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陸歆估計方瑞會第一時間佔領縣衙,讓石沖在縣衙設下埋伏圈,方瑞果然中計,而後他就帶着人馬襲擊馬賊後部,馬賊前後受襲,登時大亂,立馬被打得落花流水。
陸歆揚起下巴,用長劍指着他,「墨離,你一個戲子竟勾結馬賊聚眾造反,人人得而誅之,方瑞就是你的下場!」
墨離低頭一看,方瑞被丟在他的馬前,滿身鮮血,不知死活。
雖然恨陸歆,但是他知道這夥馬賊大勢已去,自己又不是陸歆的對手,因此他陡然單手丟出一樣東西,「砰」的一聲,周圍煙霧繚繞。
當陸歆再睜開眼時,墨離已經沒了蹤影。他惱火地說:「真是便宜他了!」說完看向眾人,「將馬賊的頭顱掛上城門,如今咱們得好好守住春陵縣,真正的白巾軍可能馬上就要來了!」
他策馬回頭,看到石沖胸口竟插着一根白羽長箭,嚇了一跳,急忙過去扶住石沖。
石沖搖搖頭,露出一絲笑意,伸手用力拔出長箭,「沒事,幸虧穿了這軟甲,倒是挺管用的。說起來,這軟甲還是沈姑娘上次同那珍珠一起送到我家的。」說罷,他一臉壞笑地看了看陸歆。
他不提倒好,一提起沈茹,陸歆心裏頓時如同被揪住一般,雖然他派人去保護她,可是這去上京一路兵荒馬亂,還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呢。
馬車一路疾行,一路上幾經烽火,虧得沈茹他們搭乘的是鐵皮馬車,要是是一般的木頭馬車,大約早已被那些賊子一把火給燒了,也幸好有趙勝幾個人護着,路上作亂的流民沒人敢打他們的主意。
蕭氏因為身體不好,在馬車顛簸下已然吃不消了,而沈凌不過十多個月,更是難以承受,因此到了吉慶鎮,一行人只能停下休息。
鎮上看起來頗為平靜,除了各處逃出來的流民,還沒瞧見亂賊。
一行人找到了一間看起來還算乾凈的客棧,二樓可以住宿,樓下可以吃飯。
自從下了馬車,沈茹便感覺到一雙雙詭異的眼睛盯着他們。他們出行時雖換了較為樸素的衣服,只是再樸素也是綢緞做的,而這客棧周圍卻滿是衣不蔽體的流民,一看到他們那身上的衣裳,雙眼放出嫉恨的光芒。
「看什麽看?沒見過有錢人啊!」許姨娘尖着嗓子不滿地對那些流民嚷着。
沈茹斥道:「閉嘴!」這樣的情況,這樣的世道,她到底是有幾個膽子敢惹這些流民?還自稱有錢人,難道是想讓人來搶嗎?
許姨娘瞪圓了眼睛,怒道:「閉什麽閉啊,你當你是誰呢!」
沈萬銀惱火地斥責她,「閉嘴!你若是不閉嘴,信不信我將你丟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讓你自生自滅!」
沈萬銀開口後,許姨娘終於不敢再折騰了。
沈妙妙聰明得多,明白如今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安靜靜地閉口不言。
蕭氏進了房裏,靠在床上,臉色如同白紙,嘴唇卻泛着青黑,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沒力氣,氣都快喘不上來。
她嘆着氣說:「沒想到逃難竟是如此辛苦之事,我大約會拖累你們,不然……你們將我放在這裏,自行去上京吧。」
沈茹緊緊握着她的手,安撫道:「即便是多歇幾日也無妨,女兒斷然不會丟下娘的,這世上沒有比娘對女兒來說更加重要的人了。」
蕭氏拍了拍女兒的手,臉上露出愁容。
「娘不用擔心,你的葯我都帶着,一大箱子呢,夠你一路上用的了,我現在就去煎藥過來給你。」
蕭氏點點頭,闔上眼睛,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因她實在太累了。
沈茹才剛出門,隔壁房間裏許姨娘就開了門,對她叫道——
「欸,凌兒要喝新鮮的牛乳,你快去跟店小二要,煎溫熱了再拿過來,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