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想明白後，他當即道：「好，咱們就去上京！這件事誰都不許說出去，別人問起，就說是去上京探親。」
沈萬銀立即開始行動，吩咐趙掌柜將鋪面全部關起來，存貨用箱子封進倉庫，遣散家裏的僕從，給了足夠的銀子做補償，若沒地方去，還願意留下，便繼續跟着他們。
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候，僕從們也都擔心家人，想回家裏守着，沈萬銀這做法正好合了他們的意思。
最後剩下的是幾個老人，趙掌柜回家去了，沈萬銀身邊剩下忠伯，蕭氏身邊剩張嬤嬤，而沈茹身邊的桃兒回家了，只剩下小茜，一家子算下來不過七、八個人。
之前請的護院都有家小，沈萬銀雖然多花錢想留幾個護送他們去上京，奈何人家都念着家裏，拿了金銀便走。
沈萬銀對沈茹說：「這可如何是好？咱們老的老，小的小，走出去也不安全啊。」
沈茹也猶豫了，誰家沒家小？誰不先顧家人？這一路北去，沒了護衛，他們怎樣才能安全抵達呢？
正愁着，只見忠伯帶着幾個精壯漢子進了屋。
沈萬銀一看，愣住了，「這、這是做什麽的？」
忠伯歡喜地說：「這是願意做護衛的人。」
沈萬銀大喜過望，這個時候有人願意做護衛，無疑是雪中送炭。
沈茹抬眼看去，卻看到一個熟面孔，吃了一驚，「趙勝，怎麽會是你？」
趙勝雙手作揖，恭敬地說：「沈老爺、沈姑娘，我是奉我大哥陸歆的命令，帶着幾個兄弟保護沈老爺和沈姑娘出城的。」
沈萬銀眨巴着眼睛，陸歆？他想起自己從前是怎麽對陸歆的，陸歆如今卻幫了他一個大忙，頓時滿臉羞愧地低下頭。
同趙勝一起來的都是陸歆之前住在城西破廟邊的兄弟，雖然沈萬銀看不起這些破落戶，可是這些漢子個個精壯強悍，還有武藝傍身，當護衛再好不過，世道亂了起來，唯有這些人沒有家小牽累，不惜性命不怕死，能護他們周全，況且現在就算他拿五倍、十倍的銀子去請人，怕是在春陵縣也請不到一個像樣的護衛。
加趙勝一起，一共是五個護衛，這些人從前都跟着陸歆學過武藝，做護衛沒問題。
趙勝有個娘子要一起帶着離開縣城，他跟沈萬銀一說，沈萬銀立即答應了。
臨走前，沈茹建議沈萬銀將庫里存着的米糧全部分給鄉親們。
他雖然覺得肉疼，但是想到這些米糧如果不分出去，一來他們沒法帶走，二來到時候說不定便宜了白巾軍，因此還是答應了。
分派米糧的事情，沈茹拜託留在縣城裏的趙掌柜處理，他們趕時間，急急地要離開了。
當沈萬銀看到那三輛鐵皮車的時候，總算明白那是用來做什麽的了。如果不是女兒早先做了準備，一般的馬車跑不了多久便會壞掉，這鐵皮馬車說不定就能陪着他們一直到達上京。
趁着天色昏暗，沈萬銀親手關上沈家的大門。
看着門前那兩座大石獅子，他嘆了一口氣，「我沈家在春陵縣百來年，想不到今日竟要背井離鄉……」說著，老淚都流了下來。
沈茹扶着父親，輕聲道：「爹，總有一日還是要回來的。」
沈萬銀點點頭，「我死之前定然還要回來！」
蕭氏和張嬤嬤默默地抹着眼淚。
許姨娘抱着孩子，嘴裏念叨着自己房裏才剛剛置辦的那套紫檀木傢俱，可惜那傢俱不能帶出來，真是心痛死人。
沈妙妙的眼神不住地往西邊瞟，她都要走了，可還沒去梨園跟那裏的人說一聲呢。
她想起了心儂，覺得梨園裏頭還是他對自己最好，然而她不知道，梨園早已沒了。
【第二十五章趁亂攻城逮個正着】
趁着天色昏暗，沈茹一行人分乘三輛馬車，五匹高頭大馬直接出了城門，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車轂轆揚起陣陣煙塵，沈茹打開車窗回頭看去，高大的春陵城門依然矗立着，離開的事情她知道趙勝一定已經告訴了陸歆，可是他們走得急，竟連好好說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踢噠、踢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城門口出現了一騎人馬，馬上的人看到離開的馬車，狠狠拍了一下馬背，儘力趕了過來。
馬車走得很快，可馬跑得更快。
沈茹看着陸歆，心口不斷起伏，只覺得眼眶一陣酸澀，伸出手遠遠地對他搖了搖。
陸歆身姿挺拔地坐在馬上，烏黑的眼眸凝視着遠方，知道她要走了，沒法趕上去，他拉着韁繩，蹙着濃眉，看她對他招手，唇緊緊抿着，握着拳頭，終於抬起手對她揮了揮，剛轉身就碰到石沖趕過來。
「怎麽，捨不得？」石沖向遠處那黑影看去。
陸歆沒有說話。
「告訴你一個消息，」石沖又說：「沈姑娘離開之前，已經跟我內人說了，她在趙掌柜那裏寄存了一些東西，讓我們去取。」
她留給他的東西？陸歆眼眸一轉，立即策馬進城找趙掌柜。
趙掌柜瞧見陸歆，便帶他們到沈家附近的一間空屋裏，看起來像是庫房。
庫房中擱着十多個箱子，另外還有一座高大的草垛。
趙掌柜翻開箱子的蓋子，箱子裏的東西閃着陣陣寒光，竟是刀槍之類的武器。
陸歆瞪大了眼睛，大吃一驚。
趙掌柜又藉着梯子爬上草垛，將上頭的草垛掀起來，裏頭滿滿的都是米糧。
石沖和陸歆兩個面面相覷。
趙掌柜說：「這是姑娘十來天前就準備好的，武器是之前有個外地商人在黑市販售的，姑娘一次買下，至於米糧，姑娘說了，其他的都已經分給春陵的百姓，這些都是留給陸捕爺你們的。如今春陵大難，沈家別的做不了，只能做這些。」
陸歆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沈茹，這該是多麽冰雪聰明、玲瓏剔透的人，竟比一般人想得深遠。
石沖感動地拍了拍陸歆的肩膀，「這樣的女子心中有你，我真是為你高興。」
陸歆仰起頭，忍住眼眶的酸澀，握了握雙拳，心道：茹茹，我必定不會讓你失望。
幾個人才出來，就有一個漢子找到陸歆，叫道：「大哥，不好了！白巾軍打來啦！」
陸歆看了石沖一眼。
石沖點點頭，「如今靠不上那混帳縣令，咱們就靠自己吧，我去將縣衙里願意抵抗的人全都找來，你去將你的兄弟們統統叫來，咱們同那白巾軍斗到底！」
陸歆立即點頭，兩人分頭行動。
聽到白巾軍打來的消息，段家人叫苦不迭，他們忙着處理財物，還沒來得及出城呢。
現下他們再也顧不得那些財物了，段縣令帶着家眷，段東樓騎着馬護衛着家人和財物，飛快向城門口趕去。
到了東城門，卻看到幾個漢子守着城門，段縣令大怒，「混帳東西！還不快讓開，本縣令要出城去！」
幾個漢子一聽是段家人，頓時哈哈大笑，揚起手裏的刀子叫道：「搞了半天，原來是縣令大人，此時白巾軍就要攻城，不知道縣令你不好好地在縣衙里指揮抗敵，怎麽還急匆匆的要出城，莫非是想要出逃？」
騎在馬上的段東樓罵道：「我們做什麽，你們幾個破落戶有什麽資格問？快讓開，不然統統抓起來。」
「要抓到哪裏去？！」
一聲怒喝傳來，段東樓一驚，回頭只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石沖和陸歆都憤怒地看着他們。
石沖提着刀指着段東樓，「好個縣令，好個舉人，大難臨頭各自飛是不是？今日這東城門就是封了，你待如何？」
「石沖、陸歆，你們聯手逃獄不說，還敢在這裏阻攔，簡直是反了！」段縣令大喝。
陸歆冷冷一笑，「你這樣的糊塗縣令，就是反了又如何？」
這時，周圍的百姓都圍了過來，對那段家人指指點點。
「段家人不知羞恥，這個時候居然要扔下滿縣的百姓逃走。」
「狗官！這樣的狗官要他有何用！」
「打他，打他們！」
群情激憤，百姓們紛紛拿着手裏的東西往段家人的車上、馬上用力地扔去。
「啪」一聲，一坨臭泥砸到了段東樓的臉上。
他大怒，臉色鐵青，怒目看去，卻是一個孩童扔了之後立即躲到他娘身後去了。
「砸他們！砸死他們！」
扔東西的人越來越多，而東城門又被陸歆和石沖堵住，他們沒辦法，只得轉頭離開。
段東樓回頭狠狠地瞪了陸歆和石沖一眼。
有朝一日，他必定要這兩個傢伙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