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殺母之仇
人類已經無法阻止緋月的腳步,沒人能看清那位劍谷主人的想法。用鍾離的話來說,世上有三類動物,一類是皇族領導下的各個諸侯國,一類是全天下的平民,再一類就是劍谷里的人。
前兩者都屬於人類,後者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而應該叫怪物。
劍谷里都有些什麼?一個永遠不老的緋月、一個會飛的鯤魚、一個機關術存在的秦子、一個中原聲望最高的牧羊女,以及兩隻實力強大的靈獸。沒錯,嚴格地來說,那隻巨雕小吹、強悍兇猛的大熊,都不算是人類。
隨便拿出來一個,鍾離都殺不死。
血祭之戰,不要指望牧羊女和秦子會不儘力,為了冷月和墨家的生存,他們肯定會聽命於緋月。這一戰遲早會到來,鍾離還沒有準備好,而千姿早就做好了應戰的姿態。
鍾離心裏很迷茫,要不要勸嬴政放棄統一中原?這個想法只是停留了片刻,馬上甩了甩頭,從腦海中揮散。為了這個目標,奮鬥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中原年年征戰,為了停止亂世,中原就必須統一。為了完成這個目標,什麼鍾殿、血凡樓,在芸芸眾生中只是很渺小的一部分,根本不能與整個天下做比較。
千姿說的很對,她們不能勸嬴政止戰,連提都不能提。血凡樓的危機,總能想到辦法,她們都不是智謀高深之輩,真等到那一天,應該將這些問題讓終南山那邊的人去想解決之道。
牧場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鍾離急忙趕去,走到半途,又回頭看了看獨自愁飲的千姿,心裏暗暗發誓,定要為血凡樓想出活命的辦法。到了今天,血凡樓與鍾離牽扯太深,不為了自己,也要為鍾殿的傳承做想。
急步走到嬴政的房屋外,只見西步在門外焦急的等待,鍾離還沒有詢問,房內傳來嬴政的聲音,道:“嬴成怎麼去了宗人府?”
西步答道:“我們也不清楚,禁衛軍的兄弟告訴我,在今夜子時,嬴成兄弟好似發了瘋般,單槍匹馬地闖去了宗人府,一直沒有回來。現在郊外的軍營已經混亂,李信兄弟職位被貶,根本壓不住。”
嬴政言道:“戍衛軍營主將不在,去了咸陽城久不見歸,很容易引起嘩變。楚國戰事還需幾個月,李信自然會回來,他連偏將都不是,哪裏能壓制那些軍人。真的很奇怪,嬴成為什麼要去宗人府呢?”
西步也不清楚,鍾離冷聲道:“戍衛軍營乃是守衛咸陽的重要部隊,如果嬴成不在,很容易出亂子。沒有公子的宣召,嬴成擅離職守,已經犯了過錯,定要嚴加懲罰。”
嬴政尋思了片刻,言道:“小鍾,你立刻趕去宗人府,給我將嬴成抓回去。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嬴成對我們有大用,換了其他人坐鎮戍衛軍營,我們都不放心。”
鍾離問道:“如果我也走了,那麼公子身邊就再也無人了。”
嬴政笑道:“明天就要舉行九儐之禮迎接荊軻的覲見,文武大臣都在身邊,難道還有人敢在章台宮行刺嗎?我這邊沒事,戍衛軍營不能亂,還是你去一下,那些兵才不敢胡鬧。”
鍾離點了點頭,即刻啟程,騎上馬匹,向咸陽城趕去。
以鍾離的身份,很容易就叫開城門,在夜色的籠罩下,悄悄前往宗人府,在某個角落,潛伏了下來。
嬴成私自入城,還是一個人來的,應該是為了私事。怕別人說閑話,隻身一人闖進宗人府,身邊沒有帶任何士兵。如果有人對他不利,戍衛軍營就難了。
鍾離和嬴政想的很清楚,嬴成是他們的心腹,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他的性命,免得咸陽發生亂事。以秦軍的攻伐,楚國、燕國都想讓咸陽發生混亂,各種拖延秦軍進攻的計謀都會使用,而嬴成掌握的戍衛軍兵權就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方面。
離開嬴政的身邊,鍾離並不擔心。牧場那邊有血凡樓,千姿就在附近,外人根本近不了嬴政的身。等天亮以後,嬴政就會直接前往章台宮,舉行九儐之禮儀式,那就更沒有哪位同行敢出手,嬴政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
鍾離也不急,潛伏在宗人府,她要看看嬴成為什麼那麼做。一番尋找以後,總算找到嬴成的去處,只見他在一處室內與人激烈的爭吵。
“爺爺,我母親是怎麼死的?”嬴成憤怒地問道:“當年你殺了許多人,殺些犯錯之人也就罷了,為何連我母親也殺?”
原來嬴成正在與商公在爭吵,面對嬴成的詰問,商公緩緩地嘆道:“經歷了這麼多事,我的地位已經很尷尬了,只等着族內挑選出新的族長。”
“成兒也長大了,手握兵權,又是大王的寵臣,嬴氏族長的位置應該會交到你手上。可你也不要那麼心急,事有輕重緩急,你要耐住性子,免得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
嬴成怒喝道:“被人利用?連自己母親的生死都看不顧嗎?爺爺,我可是你的嫡孫,你怎麼連我母親都要殺害?”
商公問道:“何人告訴你的,知道當年之事的人很少,你不應該知道才對。”
嬴成言道:“不要打聽是何人告訴我的,孫兒只想問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商公大聲地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那我不妨把當年之事都告訴你,免得你多想。我已經老了,等我不再是族長了,遲早會被人害死,死在自己孫兒手上,總比死外人手上要強。”
“當年我與宣太后政見不合,她在秦宮對我嬴氏族人大加殺戮,我豈能不報復?原本制定的反攻計劃,卻被你母親得知。非我一族,其心必異,你母親是羋氏族人,想要向宣太后告密,我只能殺了她,僅此而已。”
嬴成惱怒道:“我母親在你們眼裏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禁足她就行了,何必要殺呢?到底是什麼反攻計劃,迫得你那麼做?”
商公言道:“宣太后權勢太盛,正面交鋒,嬴氏根本不是對手。我們的計劃,就是取得私庫,剝奪羋氏的根基。可惜啊,被你母親知道了,哪怕殺了她,也引起宣太后的警惕,計劃只能取消。”
“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殺了你母親。如果你母親活着,向宣太后告密,我嬴氏族人死的會更多。成兒啊,到了我們這一步,就要以族人的利益為先,就要以嬴氏皇族的利益為先。”
嬴成恨聲道:“為了利益,連血緣親情都可不顧,你們的心太狠了。我才不管羋嬴兩族如何爭鬥,母親生我養我,你們連她也殺了,如果我不報復,豈為人子?”
商公笑道:“爺爺就站在你的面前,如果你有勇氣,不妨就殺了我。”
嬴成再也不顧親情,怒聲道:“你這個老匹夫,想要激怒我,我豈能如你所願?你就給我等着吧,當我成為嬴氏族長的那一天,就是你是死期。別想着我現在就殺你,我才沒那麼笨,如果你現在死了,我無法向大王交代,更會引起羋嬴兩族動蕩。”
商公笑眯眯地言道:“沒錯,我就想你現在殺了我。我一死,那麼此事必然有人追究,就算你成為了族長,羋氏那邊還會放心你嗎?就算你不想爭,華陽宮那邊也會對你保持警惕,羋嬴兩族想不爭都難。”
“再加上你與大王的關係,羋氏哪裏是我們的對手?秦宮最大的勢力,還是頤陵殿,嬴艾公主是嬴氏族人,她可比華陽夫人心狠多了。”
嬴成聽的全身顫抖,憤怒道:“華陽奶奶已經老了,我不可能再去為難一個老人家,羋嬴兩族不能亂,那會危害我大秦的利益。你這個老匹夫,整天就知道窩裏鬥,都已經這樣了,真不怕趙姬太后殺你嗎?”
商公點頭道:“趙姬太后確實心向我嬴氏,她要殺我,族人都不會多話。可那又怎麼樣?只要沒有證據,甘泉宮都不會插手,最多警告一下,讓我安分守己一點罷了。”
“成兒啊,私自入城、擅離職守這個罪名,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你的麻煩會很大。這些都可以被政敵加以利用,如果有人鐵了心要整你,可能族長之位不一定會落到你頭上。”
“既然不殺我,你還是趕快回去,戍衛軍營主帥不在,很容易引起嘩變,到時候大王想不治你的罪都難。”
嬴成言道:“此次趕來,只是想要問一個結果,畢竟你是我親爺爺,就算想要報復,那也是以後的事情。哪怕被大王知道,他也不會多加追究。我也很奇怪,我不殺你,為什麼你不殺我?這裏是你的地盤,周圍的侍衛都聽命於你,將我圍殺當場應該很容易。”
商公笑道:“因為你是我親孫兒,所謂虎毒不食子,我們這一脈以你最優秀,換了其他人,都無法得到大王的寵信。嬴氏有了你,才能與羋氏去斗,我才捨不得殺你。”
兩人又幾番爭吵,最終不歡而散,嬴成退了出來,向城外趕去。
在嬴成走後,商公坐在桌邊,陣陣皺眉。悄無聲息之間,鍾離出現在商公的面前,淡淡地問道:“嬴成是個孝子,你殺了他的母親,這個怨恨根本化解不了。既然你不想殺他,那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呢?”
看到鍾離,商公苦笑道:“侍劍女到來,怕我殺他嗎?”
鍾離點頭道:“嬴成那小子是我訓練出來的,擅離職守,還闖進宗人府,我豈能不在旁保護。”
商公皺眉道:“我在疑惑,成兒會知道當年之事?當年殺死他的母親,只有少數人知道,他不應該知道才對。”
鍾離冷聲道:“你們的恩怨,我才沒興趣過問,只是來警告你一下,嬴成是我的人,誰敢對他不力,就是與我做對。”
商公尋思道:“有侍劍女在旁,成兒的安全自然沒問題。可我卻感到某種陰謀,是誰告訴他的?當年制定反攻計劃的人,參與的有范雎、嬴冉等許多人,如今除了我和嬴冉,其他人都死了,難道嬴冉不在楚國,來到我大秦了嗎?”
鍾離冷聲道:“那不可能,嬴冉和羋啟都在蘭陵城,怎麼可能來到大秦?”
消失在室內,商公依然愁眉不展,與孫兒交惡,本就是他知道的事。紙包不住火,殺死嬴成的母親,遲早都會讓嬴成知道。只是為什麼這麼早被嬴成知道,是誰告訴他的,讓商公心裏非常疑惑。
商公怎麼想的,鍾離不屑知道。皇族內部的紛爭,看的太多了,實在習以為常。只要嬴成沒有性命危機,此事都可以隱瞞下來,免得朝堂那些大臣非議。
剛出了城,循跡嬴成的方向,臉色猛地劇變,身法展開,快速地向那個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