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凡樓秘辛
夜風徐徐地吹拂在秦氏牧場,好似在耳旁述說著美妙的話語,那些沒用的甜言蜜語,本不該在鍾離的心底浮現,卻又時時地念想。
說不清,道不明。這些年來,鍾離越來越離不開嬴政的身邊,也不知從何開始,非常喜歡聽嬴政說那些風花雪月的男女情話。初聽幾次也無妨,可聽了這麼多年,如果哪天嬴政不再說了,鍾離就會感覺到壓抑。
幸好人還在,一切都沒變,望着遠處嬴政就寢的房屋,守候在此處,真希望能保持永遠。
可總有些人要阻攔,這場與供奉的博弈,應該會持續到血祭之戰。眼看中原就要一統,制定的那個目標即將達成,自己何去何從,還能不能在嬴政身邊,經常在鍾離的腦海里閃現。
記得當年趙國山谷、瀑布之下與牧羊女達成的協議,與眾多同行去斗,才能體現真正的刺客之道。鍾離做的很好,嬴政經歷無數次的刺殺,總能逢凶化吉。
以嬴政如今的地位,敢刺殺他的同行越來越少,但也越來越強。鍾離知道,供奉們一直在隱忍,就等着嬴政犯錯,到時候雙方的爭鬥就將直接爆發出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嬴政是緋月的弱點,那些人都是要參加血祭之戰的,為了能活命,很可能會破壞緋月的心境。
那一天,遲早會到來,以鍾離現在的實力,還無法與眾多供奉們抗衡。所以邯鄲之戰以後,嬴政很少御駕親征,不給對方任何刺殺機會。
滅楚、滅燕、滅齊,統一中原。這個時期不遠了,所有的隱世強者都會一一浮現,血祭之戰,沒有哪位強者敢躲避。想要存活,其中肯定有許多強者會刺殺嬴政,只要不是依附大秦的人士,都會做出不同的抉擇。
現在鍾殿和北宮聯手,頤陵殿的嬴艾出關的那一天,必然引發內部之爭,這個矛盾很難調和。幾次宮變,三家博弈的太慘烈,為了權力和主導權的爭鬥,連嬴政自己都無法化解。
不爭的話,如何看清人心?中原與匈奴必有一戰,這些內部的爭鬥,越快發生,秦國損耗的利益就越小。對於那些權力,鍾離並不看在眼裏,只是為了完成嬴政的這盤棋,以及當初與牧羊女制定的目標,想不要權力都難。
回過頭來想想,鍾離仔細審視着自己。
手持大秦天子劍,成為侍劍女的那一天,就有了莫大的權力。禁衛軍的首領是西步,那個從楚國山林找出來的孩子,現在也長大了;建立鍾殿,裏面有大量的羋氏族人和冷月人,以此來與北宮、頤陵殿相抗衡;教導軍方年輕將領,那些當初看起來很小的孩子,現在都能坐鎮一方,成為大秦軍隊的核心。
不知不覺間,權勢越來越大,這些難免會惹人眼紅。其實這些都不是鍾離想要的,她只想靜靜地陪在嬴政的身邊,就像那三位太后一樣在旁看戲。能讓自己出面的次數已經很少了,可自從胡姬、林葉等人去了終南山,許多事情都要自己操辦,實在煩人。
河邊有位女子坐在那裏喝酒,看着河上的血凡樓戰船,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需要看,肯定是千姿,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千姿經常獨自一人坐在那裏想事情。
鍾離緩緩地走到近前,站在千姿的身後。
鍾離問道:“你有心事?”
千姿沒有回頭,舉起酒樽,言道:“要不要來一口?”
鍾離冷聲道:“像我們這類人,盡量少飲酒,能不喝就不要喝,酒能麻痹人的神經,使頭腦變得不清醒,很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
千姿笑道:“還是這麼理智,做人啊,該享受的時候就要盡量放鬆,免得以後再想喝的時候都沒有機會。”
鍾離言道:“你想說什麼?為何這幾年都在借酒消愁?”
千姿苦笑道:“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做主的,當那一天來時,我們可能都會死。就拿我血凡樓來說,血祭之戰過後,不知還能活幾人。有時候我真想讓公子放棄統一中原的理想,可我不能說,你也不能說,那些上層人物的爭鬥,都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我們只能隨波逐流。”
鍾離大惑不解,她沒想到千姿居然有這個想法。統一中原,這是嬴政的理想,為了達成這個理想,她和嬴政奮鬥了許多年,怎麼可能放棄?
鍾離問道:“統一中原,難道對血凡樓有威脅?”
千姿無奈地搖了搖頭,苦悶地言道:“何止是威脅,簡直是災難。明知道是這樣,我們都不能阻止,因為那是公子的理想,身為他的女人,只能將此事繼續下去,知道災難來臨的那一天。”
鍾離更是不解,疑惑道:“到底是什麼災難?就算血凡樓真的有危險,直接告訴公子,還有什麼避免不了的嗎?此事你說清楚,鍾合還在血凡樓學藝,我不希望血凡樓有什麼危險。”
千姿言道:“如果你想聽,那我就告訴你,但你千萬不要對公子說,因為此事只能有我家婆婆親口告訴公子,我們不能逾越了這個規矩。”
整理了下思緒,千姿喝了口酒,緩緩地言道:“這是血凡樓的秘辛,外人都不知道,但鍾離姐姐不算外人,只要是公子的女人,等你們去了血凡樓主船,婆婆都會告訴你們的。”
“其實血凡樓還有個名字,它叫蜃樓,取自海市蜃樓之義。當年第一代血凡公子遊歷東海,發現一種叫‘鯤’的魚類,鯤魚你也見過,就是劍谷把守門戶的那條龐大蛇,它不是蛇,而是一種生活在大海中的鯤魚,乃是上古蠻荒時期的凶獸。”
“當年血凡公子馴服鯤魚,以陰陽家和墨家機關術建立了血凡樓,讓鯤魚拖動血凡樓在大海上逍遙暢遊。血凡樓只有一座主船,其他兩座副船都是後期建的。”
“鯤魚通靈性,血凡公子曾經跟它說過,如果姑娘要離開了,就把血凡樓毀去。如果姑娘真的要走了,以鯤魚的靈性,無論血凡樓躲避的有多遠,它都能追蹤到,將之摧毀。”
“如果真是那樣,我們沒人能阻止,因為鯤魚的實力,跟姑娘比肩。哪怕幾位聖級強者聯手,都不是鯤魚的對手,如果真惹惱了那個凶獸,它會自爆,自爆的威力能夠影響到姑娘的性命,你說誰能阻止它?”
鍾離想了想,言道:“既然鯤魚是上代血凡公子馴服,那麼讓公子去勸服,應該不是難事。”
千姿回過頭,望着嬴政就寢的房屋,苦笑道:“公子傳承了血凡公子的血脈,鯤魚會認同他的身份,但不會聽命於他。鯤魚守護在劍谷,並不是為了保護姑娘,而是守衛劍谷聖碑。在它的眼裏,能驅使它的只有上代血凡公子,除非公子能達到上代血凡公子的實力,或許能再次馴服。”
“鯤魚連姑娘的命令都不遵,還有何人能馴服它?雖然它的實力沒有姑娘強,但是姑娘不會命令它什麼,因為每百年的血祭之戰,鯤魚都會與姑娘並肩作戰,他們是夥伴,只會同輩論交,根本沒有上下尊卑。”
鍾離聽的倒吸了口涼氣,一個緋月就讓全天下的人難以對付,居然還有鯤魚聯手,血祭之戰,能有幾個能活?
鍾離猛然回憶起冰女說過的話,她只想能從那一戰中逃掉小命,根本不會指望打敗緋月。無論有多少強者聯手,都不可能戰勝劍谷緋月,因為緋月根本不是一個人作戰,她還有幫手。
千姿言道:“不要想着打敗姑娘,更不要想着殺死鯤魚,世上根本沒人能殺的了他們。如果鯤魚覺得生命有危險,它會直接飛走,那麼一個龐然大物,不但實力強勁,它還會飛。”
“血祭之戰,姑娘會出手三招,如果無法分出勝負,鯤魚就會出現。鯤魚會馱着姑娘飛在大海上,兩者聯手,對眾多高手發出致命一擊。鯤魚擺動下尾巴,就可以殺死巔峰極品強者,如果與姑娘聯手,聖級強者也會被殺死。至少我血凡樓所有人聯手,都擋不住鯤魚的三擊,更不要說外面人了。”
鍾離皺眉道:“公子出世,緋月前輩不可能走,血凡樓豈會有危險?”
千姿苦笑道:“這又是一個隱秘,你們外人都不知道的隱秘。”
“血凡樓是上代血凡公子創建,住在船上的人,都是血凡公子的人。‘緋月血凡’,這是兩個人,準確地說,姑娘本不屬於血凡樓。在姑娘眼裏,血凡樓只是個精神寄託,所以才對家裏庇護。如果她走了,沒有了庇護者,那麼鯤魚要做什麼,就無人能阻擋了。”
“姑娘會走的,或許會死,或許會尋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反正不會出現在世人的面前。原因很簡單,姑娘是姬氏皇族,她是姬月公主。中原年年征戰,只是一個爭霸遊戲,無論誰吞併了誰,都是皇族人為主。”
“可你想過沒有,中原如果統一了,爭霸遊戲停止了,姑娘沒戲可看,她會怎麼想?她除了追尋上代血凡公子的腳步,以轉世功法進入一個輪迴,直接死去之外,只能選擇徹底離開。”
“不要指望姑娘對公子有多麼深的感情,在姑娘眼裏,她鍾愛的只是上代血凡公子,不會對任何人有什麼男女之情。上代血凡公子之所以會選擇那條路,除了不想做個活死人,看着身邊的紅顏知己一一老死,還有個原因就是不能接受姑娘的愛。”
“緋月和血凡,他們是親兄妹,這種倫理道德上的約束,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不見任何人,也無法認同這種悖論的戀情。姑娘不在乎,但是上代血凡公子在乎。”
“幸虧公子是上代血凡公子的傳承者,如果沒有這個關係,誰敢統一中原,姑娘就會殺誰。就因為有這樣的關係,那些列國供奉們都會勸誡身邊的皇族,不要阻攔中原的統一,他們太怕姑娘了。不然的話,公子不可能這麼輕鬆地吞併各個諸侯國,那些供奉們寧願舉家遷移到秦國,都不敢從中阻攔,就是這個原因。”
“你想一想,如果供奉們插手,公子吞併列國,豈能這麼容易?”
“他們可以躲,可我們躲不了,如果姑娘真的走了,或者姑娘死了,我血凡樓註定了會被鯤魚摧毀。哎,此事誰也阻止不了,所以後來者才建立了兩座副船,希望鯤魚能夠不要將副船也毀去。”
“可鯤魚通靈性,我們誰也不知道它的意願,畢竟我們學的都是血凡樓的武藝,萬一它從血脈上都聯繫在一起,天下之大,我們根本沒有容身之所。”
鍾離肯定地言道:“通靈性、聖級境界、還會飛。這樣的凶獸,對強者的氣息感應非常強烈,根本躲不了。”
千姿搖頭苦笑,繼續喝着悶酒。
鍾離回憶起劍谷的那條龐然大物,當年緋月帶着他們去長生島,就是鯤魚打開了一條通道。當時緋月嘴角輕動,應該是給鯤魚傳音。以緋月劍谷主人的身份,那裏的什麼靈獸都會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豈會對誰傳音過。
以此看來,緋月對鯤魚感情很深,他們本就是最親密的夥伴。
鍾離心裏也很苦悶,可笑天下的那些強者,還在想着怎麼打敗緋月,那是能打敗的嗎?人類根本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