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長夢
這一晚,姜靈做了個夢。
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的姜靈,獨自一人行走,行走在一個環境很好的、沒有工業化痕迹的地方。
走過森林、草原、海灘,走過各種地貌的地方。
在森林裏,夢裏的姜靈每晚在樹上休息,每天出前,用手按着樹木或者地上的小草苔蘚,然後決定方向。
一路上,夢裏的姜靈採集了許多植物。
有些收果子,有些摘葉子,有些截取根莖。
不管是哪一種,夢裏的姜靈都摘取得很小心,把對植株的傷害,減到了最低。
摘完后,還在它們附近,挖個坑,拉撒,掩埋。
……這算是施肥……吧?
在草原里,夢裏的姜靈繼續採集各種植物。
有一次不巧碰上了一群狼,足有五十多頭。
但不知為什麼,那群狼最終沒有攻擊姜靈。
在海邊,夢裏的姜靈遇到了被暴風雨摔上岸的一種動物。
那動物的身體長得像沒殼兒的海龜,脖子很長,與身子差不多長,有點像蛇頸龍。
它的個子很大,不算頭頸四肢,光軀幹,就與一輛麵包車差不多。
它折斷了脖子,已經開始腐爛,附近的海水散着臭味,。
夢裏的姜靈看到這個不幸的傢伙,十分傷心,坐在旁邊的礁石上,嘀嘀咕咕地祈禱。
姜靈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在做夢,只是醒不過來而已。
對這一幕,姜靈覺得很奇怪,因為夢裏的姜靈也打獵吃肉;但夢裏的姜靈的確很傷心,連金豆豆都掉出來了。
當時有五個人,與夢裏的姜靈結伴同行。
夢裏的姜靈傷心祈禱的時候,他們忙着剝皮、取骨,好像那些東西都很值錢。
但沒有一個不滿,也沒有人提出要扣掉姜靈的那一份。
夢裏,每到一處,姜靈都會去仔細學習辨別當地的植物品種。
當然,夢裏的旅途中,落腳的村莊與小鎮上,姜靈也遇到了不少人。
有些人看上去被“白霧”籠罩,有些人則是帶着“灰霧”。
但“白霧”與“灰霧”不是絕對的。
大多數人,身上混雜着兩者。
此外,偶爾還有青的,綠的,紅的,黃的,也有黑的。
總體而言,顏色很多,深淺不一。
不過夢裏的姜靈,把它們分為兩大類——純粹的;混濁的。
以綠的為例,有些人身上的“霧”,淺的嫩綠,深的墨綠,十分純粹。
但有些人身上的“綠霧”,色澤並不幹凈,髒兮兮的,好像小飯館後頭陰溝里的水苔。
夢裏的姜靈,總是選擇與那些身上有“白霧”的人結伴。
有一次遇到危險,情況緊急,夢裏的姜靈還提議,與兩個“黑得像夜空”的人合作。
因為信仰的關係,夢裏的姜靈當時的數個同伴,都不樂意;只是迫於情形,為了自保,他們不得不同意。
但自始至終,十分警惕防範那兩個人。
不過最終,他們一切順利,一同度過了危險。
分手的時候,雙方都和氣多了。
最後,夢裏的姜靈,重新回到了出的地方。
出的時候沒有回頭,所以這時候,姜靈才現,那是一個森林邊緣的小村莊。
木屋錯落,擁着一棵奇大無比的樹。
那樹也不算高,森林裏,比它高的樹木有很多。
但它的枝冠特別茂密,遠遠看去,活脫脫像一個扁扁的、綠油油的大蘑菇。
村莊裏的人瞧上去很高興,湧出來在村口夾道歡迎。
不過大多數人,熱情裏帶着敬畏,彎腰向姜靈施以一種奇異的禮節。
只有四個人上前擁抱、與姜靈互貼面頰,親吻姜靈的額頭。
他們的語言明明不是姜靈所懂得的任何一種。
但奇怪的是,夢裏的姜靈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那四個人帶着姜靈走到村子中央的空地上,舉行了一個簡潔莊重的儀式。
儀式很簡單。
四人中最年長的一位老婦人,遞給姜靈一顆種子。
種子有嬰兒的拳頭那麼大,十分堅硬。
而夢裏的姜靈接過種子,用短柄鏟子挖了個坑,把種子埋進去,取過旁邊準備好的水罐,澆水;然後退開半步,單膝跪地,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按着地面,闔上眼,在心中低語。
夢裏的姜靈,清晰地感覺到那顆種子的殼兒裂開,長出根、芽,鑽出地面。
它以肉眼可見的度,“嗖嗖”地往上長,一直長到姜靈面前,才緩下來,卻還不停止。
當時姜靈按在地面上的手,都按到了樹根上。
夢裏的姜靈慌忙再退開一步,訝然起身,抬頭看向高處的樹冠。
這棵新生的樹並沒有什麼“拔苗助長”的後遺症,挺拔茁壯,已經長得有十米多高。
與另外四棵一起,枝葉交錯,氣根交纏。
原來姜靈在村外看到的大樹,不是一棵,而是四棵;而且現在,又增加了一棵。
旁邊那四人中間,最年長的一位,十分高興,大聲宣佈村子裏又多了一位“林語者”。
圍觀的村民更加興奮。
起先的儀式中,他們安靜地圍觀;姜靈的樹瘋躥時,他們低低驚呼;而此時,他們的歡呼聲,幾乎掀翻了村子裏那些原木屋頂。
當天晚上,村子裏舉行了一個熱熱鬧鬧的篝火晚會。
而人們慶祝到了最熱鬧的時候,夢裏的姜靈溜到了角落裏。
有一個年輕的男人,獨自一人,安靜地在那兒等待。
他的身架已經完全長開,但皮膚光滑,眼角、嘴角沒有一絲細紋,臉上還有點嬰兒肥,估計才十**歲;他的手上敷着草藥汁,從手指到小臂,都隱約可見細細的血痕。
血痕是被一種翠色的闊葉草劃出來的。
這種草葉帶着特殊的清香,用來裹着一種甜食蒸煮,味道奇美。
這一晚村裏有慶祝,這道甜食準備了許多。
夢裏的姜靈很不滿,嘴上沒說,眼睛卻剮向另一個男人。
還是年輕的男人好不容易安撫住她。
夢裏的姜靈勉強作罷,握着那人的手,輕輕吻了吻,那些血痕就消失了。
然後兩人手牽着手,腳步輕盈,消失在漆黑的樹蔭里。
……姜靈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在做夢。
在做夢,或者說,在瀏覽一份隨着“李子”而來的記憶。
所以姜靈很好奇、很八卦,好奇而八卦地想看看接下來的美事。
可惜,一陣音樂打斷了姜靈的夢境。
是手機鈴聲。
姜靈不甘不願地睜開眼,一拉毯子蒙住臉,沒管手機。
結果那邊一個勁兒地響了十多聲,才掛了。
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來了。
如此響響停停,都四次了,依舊不棄不餒。
姜靈沒辦法,只好坐起身來。
“誰呀,才九點就打電話……不知道人家還在睡嗎?”
只是聽這架勢,肯定是老熟人,還是了解姜靈近況的那一種,否則哪裏會這麼固執。
所以姜靈無奈了,只好跳下床,赤腳跑過地板,去接電話——因為輻射問題,在爸媽的堅持下,姜靈的手機被固定擱置在柜子上,離床老遠。
姜靈看了眼號碼。
果然,是章騁,高中同學。
高中三年裏,一直是前後桌,又說得來,他們兩男兩女一共四個,一向挺要好。
大學期間雖然天各一方,但也保持了聯絡,畢業后又都回了靖海市,來往就又多了起來。
於是姜靈誇張地嘆了口氣,接起來。
“喂?姜靈嗎?可不容易,你總算接電話了。
下周六,也就是九月十五號,同學聚會,定在金光大酒店。
好些人要移民去金海了,再不見沒準就見不着了,你去不去?這次你可不能又懶得去啊!”
“去,怎麼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