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兔子
路瑤終究還是回來了。而她心心念念的iPhone10,到底也沒有買到手。
直到臨體的前一刻,她還在糾結為什麼下面的手機不能識別上面的卡,下一秒,她就看到了恍若遊魂一樣的李建國。
那個憨憨的男人雙目無神地盯着她,一言不發的守在她的遺體旁,活像一座蠟像館裏的蠟像。空蕩蕩的房間,冰冷的像冷庫一樣。那帶着寒意的鐵床,讓她的肌體都變得僵硬無比。或許是太久沒有動彈的關係。她甚至是連自己的眼睛都控制不了,只能堪堪睜開一條縫隙。
就這麼一刻,她忽然覺得什麼手機在她眼中都弱爆了,那個憨憨的男人雖然並不溫暖,可他的那份守候卻是暖人至極。她也終於明白,原來有這麼一個人始終等候着自己,是如此讓人發自內心愉悅的一件事。
“建國......”
她的嘴唇微微翕動,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臉頰,卻是無論如何都抬不起來。
李建國的雙眸陡然亮起一抹色彩,他詫異地轉頭四望,最後將眼神死死停留在了路瑤的臉上。這個粗糙的漢子看着看着,忽然就這麼淌下了眼淚。他看着路瑤微微顫動的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你......你真的還......活着!”
“總不能就這麼死了啊!”
“......”
聽着那不靠譜的話語,李建國笑了,雖然被路瑤一句噎的說不上話,可他無比慶幸面前這個女孩兒,還能如此肆意妄為的到處噎人。他猛地一把抱住了她,將她的上半身從冰冷的鐵床上扶了起來,緊緊摟進了自己的懷裏。明知道自己一個役鬼,給不了她任何的溫暖,可他就是想這麼抱抱她。
“行啊!憨子!老娘一死,你這膽子大了不少啊!上來就摟摟抱抱的,你給我說清楚,這些日子你在這兒守靈......啊呸!你在這兒看護我,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吧!”
“......”
李建國臉上一滯,摟着她的胳膊頓時變得有些僵硬。這些時日裏,他趁着給她擦身子的時候,總會或多或少看到一些,觸碰到一些不該看和觸碰的東西。可是對天發誓,他也就是瞄了那麼兩眼,碰了兩下,壓根兒就沒敢幹什麼出格的事情。
畢竟他沒那膽子啊!
現在渡里人手緊張到了不行,也就是他着實沒什麼大用處,又和路瑤產生了深厚的感情,這才能留下來看管路瑤的身體,要不然,這擦身子的活兒,怎麼也輪不到他。
路瑤是何許人也?
那可是正事兒什麼都不行,邪門歪道兒門兒清的貨色。李建國這邊兒一僵住,她哪兒能不知道自己被人家佔了便宜,饒是以她的厚臉皮,也不禁是臉上微微有些泛紅。
“我可是告訴你,別想着吃干抹凈了跑路!”
“......”
李建國雖然實誠,可是到了這種時候,心底也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還不如堂而皇之摸上兩把呢!這可好,什麼好處沒撈着,就被人強行要求負責了。
“嘿嘿!”
他傻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發自內心感到高興,還是為了能夠為她負責而感到欣喜若狂。總之,此時此刻他的內心是波濤洶湧的。一段感情的結束並不是很容易,一段感情的開始,也並不是那麼簡單。
或許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但是當他重新擁有,卻又再次失去的那一剎那,他真得恨不能死去的是他自己。
即便是得知了路瑤並沒有死透的消息,可是在她能不能回來還是兩說兒的情況下,他實在是不敢在心底燃起希望。李建國曾經想過,或許就這樣行屍走肉一樣活着便好。
即便是痛徹心扉,至少不會一再失望。
而眼下路瑤再次活生生出現在他的面前,所帶來的狂喜,讓他那憨直的臉龐上掛滿了退不去的笑意。一種溫暖而又讓人嚮往不已的情感充斥着他的內心,讓他用力抱進了面前的女孩,再也不想要鬆開了。
“建國,外面現在什麼樣兒了?蔓姍,蔓姍她們還好嗎?”
房間內本就清冷的氣氛還未熱烈起來,就重新開始變得清冷。
如果說李建國此時此刻最不想提及的問題是什麼,那無疑就是路瑤所說的話。
她剛一張口,就已經認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到了極致的問題。雖然不知道眼下她究竟躺在哪裏,可是不論是哪裏,都顯得過於安靜了。
“情況並不怎麼好。陰陽渡......損失慘重!全國各地的隊伍縷縷續續歸隊,參與到這場戰鬥之中。可是......可是這戰場,就是一個巨大的絞肉機!”
他的目光看向了隔壁,彷彿能夠穿透那鋼筋水泥構築的潔白牆壁。在那並不是很厚的牆壁另一面,層層疊疊堆放着大量的屍體。那一排排高高的柜子中,每一個抽屜里,都躺着一個曾經活生生的人。他們就那麼安安靜靜地躺在柜子之中沉默不語,再也沒有任何的意外,能夠打擾到他們的沉眠。
對於凡人而言,那脆弱不堪的身體即便是經過了靈力的滋養,經過了他們夜以繼日的辛苦熬打,可在面臨如此絕境的情況下,依舊是孱弱的。
即便是明知道眼下的川域是一個巨大的絞肉機,可是數不盡的黑西裝們,還是前赴後繼湧向了這裏,然後揮灑出了自己的熱血,拼盡了自己的全力。
李建國沒有細細去數過到底有多少屍體。在這裏待着的這段時間裏,他每天白天都能感受到有很多人在樓道中忙碌遊走。凄厲的哭喊聲,聲嘶力竭的呼喚聲響徹了整個大樓。可是那些飽含了深刻情感的呼喊,卻註定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這無疑是非常殘忍的一件事。也是最為無可奈何的一件事!
“你不該去!你要明白,即便是你去了,在這種局勢下也很難起到任何的作用。你的魂魄才剛剛回到軀體裏,現在的你根本不能同身體完全契合。你現在連自己的身體都指揮不了,我......我我......我不准你去!”
李建國徹底急了。他面目都變得有些猙獰!
他怎麼能夠容忍好不容易才回來的路瑤,就這麼在他的眼前一晃而過,而後化作一股煙雲,就此消散於自己的世界裏。
那麼他的等待,他的喜悅,他心中的酸楚,又該與誰分享呢?
“你太弱了!你甚至還沒有我強......你......你就算是去了,也是搗亂!我......你......”
他心中想着,就這麼讓他們自私一次吧!
畢竟她是那麼得弱!而自己,也同樣派不上什麼用場。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能讓他們就這麼靜靜地待在這裏。
至於葉蔓姍和蘇離......強如他們,也依舊抵擋不了的敵人,他們去了又能夠如何呢?
冰冷的唇悄然覆上他的臉龐。
李建國身體一顫,而後就變得安靜了下來。
明明以前是多麼期待會有這麼一個吻。可是真當這個吻到來的時候,他的心中卻只有滿滿的酸楚。
兩行清淚滑過他冰冷的臉龐,被路瑤輕輕擦去。人是該有原則,他也拋不開那些原則!不該有所怨恨嗎?他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該怨恨這該死的世道,還是該怨恨那本就不該存在的厭鬼。亦或許,該怨恨自己鐵不下心來,對那些死去的人們不聞不問。
明明死了那麼多人,總要有人替他們報仇吧!
冰冷的身體,冰冷的鐵床。或許唯一冰冷不下來的,就是他們一人一鬼心中的那腔熱血。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
路瑤輕輕搖了搖頭,她展顏一笑,竟是前所未有的純潔動人。
“這一次,我自己去就好。對了,再幫我一個忙。替我......照看好這副身體!”
李建國一愣之間,一抹白色流光突兀出現在了房間之中。
那個總是跟着葉蔓姍,眼神兒渙散的小兔子直愣愣趴在床頭上,衝著李建國抬起了自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