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雖然身受重傷,那人卻還不肯就範,反倒揚手一揮,從袖中射出數枚暗器,暗器邊緣泛着殷藍,顯然是淬了劇毒。
公孫明德反應極快,左手拍出一掌,氣勁震出,霎時之間,四周林葉飛散,暗器更是被震飛,全數打到一旁的樹上,連他的衣角都沒沾到。
眼看暗器也全數落空,那人臉色驚慌,急着逃竄,就想要開溜。
公孫明德手持長鞭尾,飛身下馬,持鞭的手一揮,鞭柄就像是長了眼似的疾射而出,不偏不倚的打中對方背心。
男人再次口噴鮮血,砰的一聲,狼狽的趴跌在地,急着要起身的瞬間,就感覺到背心陡然一重,整個人又重新被壓回泥地上。
公孫明德踩着那人,問道:「你是誰?」
他死閉着嘴。
公孫明德面無表情,逐漸加重腳勁。
巨大的氣勁,幾乎要壓斷骨頭,男人哀號出聲,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每根骨頭,都在公孫明德的腳下嘎嘎作響,彷佛隨時就要粉碎。
冷冷的聲音再度傳來。
「龍無雙在哪?」
被踩着的男人,額上冒着冷汗,卻仍舊嘴硬。
「不知道。」
公孫明德踩着他,緩緩蹲下身,用最輕柔,也最危險的聲音說道。
「我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在下雨天裏奔波,特別還是為了一個既驕縱又任性的女人。但是很不幸的,她剛好是先帝庶出的公主,更不幸的是,當今皇上又非常疼她,絕不願意任她被人綁走。所以,我不得不將她找回來。現在,我再問你一次,龍無雙在哪裏?」
那人還在嘴硬。
「不知道!」
黝黑的雙眸,危險的眯了起來。
公孫明德不再浪費唇舌,決定改換方式「說服」對方。他伸出手,握住對方的筋骨,腳下的男人立刻痛叫出聲,臉色慘白得像是要昏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忽然飛來一顆銀珠。
銀珠入眼,公孫明德動作奇快,揮袖去擋。誰知道,那銀珠碰着衣袖,立刻爆開,散出一陣陣白色煙霧。
他警覺的閉氣,卻感覺到一陣森冷的劍氣,欺身而近。
四周白煙漫眼,他卻仍側身閃過長劍,來人卻不死心,閃電般再刺回來,劍花朵朵,比大雨更密集、更冰冷,逼得他只能退開,迅速離開白霧。
公孫明德才剛退開,原本躺在地上的那個傢伙,就被接應的人,騎馬救走,奔進重重雨幕中了。
他卻站在原處,任憑綁匪遠去,沒有去追。
因為,在他飛身往後,退出那團白霧的時候,無巧不巧的,就剛好一腳踩着某人的臉。
公孫明德用最緩慢的速度,低下頭去,瞧見那人躺在灌木叢底下,動也不動地死瞪着他,一雙嬌媚的眼冒着熊熊怒火,彷佛想要把他這個救命恩人,活活的用刀砍成八塊。
白霧逐漸散去,大雨卻未曾停歇。
倏地,天際打下一道閃電,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他腳下的怒目嬌靨。
公孫明德低着頭,瞧着那被羊毛氈子,捆得像只毛毛蟲的女人。他左眉微挑,一句話也沒說,持續跟她四目交接,半晌之後才慢慢的、慢慢的,把他的腳,從她的臉上移開——
找到了。
雷雨交加。
動彈不得外加全身濕透的龍無雙,任由公孫明德抱着,來到一處雜草叢生、屋牆傾倒的荒廢村落。
半晌之後,他找了一間尚能遮雨的老屋,抱着她走了進去,擱在角落的破舊木床上,接着轉身就走了出去。
喂喂喂,你要去哪裏?
躺在床上的她,眼睜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大雨中,心裏有些發急,卻因為藥性,仍舊開不了口。
屋外閃電霍霍、雷聲隆隆,震得連屋瓦都好似在晃,這屋子又破又舊又小,整棟屋子都是泥磚蓋成的,甚至沒有窗戶,屋角還結了蜘蛛網,蛛網上掛着死去的蟲蛾的殘骸。
該死,他怎麼還不回來?
該不是想把她扔在這裏吧?
這裏髒得很,這張破床上,會不會有蟲,還是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她躺在那兒,滿腦子胡思亂想,甚至覺得,小腿處痒痒的,像是真有東西爬進她的衣裙——
正當她很努力的試着要尖叫出聲時,公孫明德卻帶着濕透的鞍袋,徐步走入屋內。
他面無表情的將鞍袋放在一旁,然後拆起破舊的桌椅,跟着從鞍袋裏拿齡打火石點火。一會兒之後,屋裏生起了火,他褪下濕透的朝服,在火堆上烘烤,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躺在床上的她,只能渴望的看着那堆火,卻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更遑論是走過去取暖了。
她身上的衣裳,早就已經濕透,這會兒一寸寸全貼黏在皮膚上,讓她不但不舒服,而且還冷得發抖。
清澈的明眸,往火堆旁的男人睨去。
他還要把她晾在這裏多久?
很顯然的,公孫明德並沒有聽見她無聲的抗議。他逕自坐在火堆旁,舒舒服服的取暖,還有閒情逸緻,用火烘乾濕透的朝服。
可惡!再這麼冷下去,她肯定又要染上風寒了!
這個王八蛋、死賊相、棺材臉、公孫老豬頭——
縱然嘴上不能動,她心裏卻是叨叨絮絮,反覆把他罵了無數次。就在這個時候,公孫明德突然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哼,總算想列她了嗎?
她翻了翻白眼,俏臉凝怒,就是不給他好臉色看,心裏還在嘀咕着。
可惡的傢伙,這會兒才——
下一瞬間,她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瞪着胸前的那雙大手。
等等,他、他他他他他想做什麼?!
寬厚的大手,極有效率的,逐一解開她的襟前蝶扣。
這男人、這傢伙,竟然、竟然——
被雨水淋得有些蒼白的粉靨,因為怒氣與不安,湧現淡淡的暈紅。
她難以置信,大眼裏帶着驚慌,看着這個全天下最迂最腐、最不知變通、最墨守成規的男人,竟趁着她不能動彈的時候,在脫她的衣裳!
穿着單衣的他,傾身懸宕在她身上,他的身影覆蓋了她。她驚慌起來,眼看着自個兒的外衣被他脫去,那雙大手,接着就要去解她的衣裙。
她能夠感覺到,他的手抬起了她的臀。
羞憤戰勝了藥力,她半張的小嘴,終於發出了聲音。
「住——住手——」
公孫明德卻置若罔聞,不但沒有抬手,更沒有住手。他甚至連瞧都沒瞧她一眼,繼續褪去她的裙。
該死的,她要宰了他!
她一定要親手剁了這個乘人之危的王八蛋!
她咬着紅唇,羞憤又火大,恨不得宰了他。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毫無反應的小手,竟有了知覺——
她能動了!
龍無雙恢復知覺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揮出小手,朝着公孫明德的臉打去。
只可惜,她雖然恢復知覺,但是依舊虛軟無力,小手才揮到半空中,尚未打中目標,就被他輕而易舉的攔截,重重壓回床上。
「想都別想。」他眯着眼,沈聲警告,順手已褪去了她的裙。
她又氣又惱,嬌小的身軀上,僅剩潮濕的單衣。濕透的白綢,薄得像是一張紙,緊貼在她每寸肌膚上,綉兜與褻褲都隱約可見,柔軟曼妙的曲線,更是無處可藏。
他想做什麼?
他會做什麼?
疑問與慌亂,同時在她小腦袋裏奔竄。她看着床邊的男人,看不透他高深莫測的表情,看不穿他難以揣測的心思。有生以來,她首度覺得,自己是這麼無助而軟弱。
下一瞬間,暖意包圍了她。
她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公孫明德把那件朝服,扔在她瑟瑟輕顫的身上。
「既然你能動了,就自己把衣服換上,」他聲調依舊冰冷,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轉身走回火堆旁。
她伸出手來,抓緊那件乾燥而溫暖的朝服。從朝服透出的暖意,籠罩着她的身子,驅逐了雨水帶來的寒意。
他的朝服是乾的,被他剛剛反覆不斷烘乾的。
而他,竟把唯一的乾衣服,讓給了她?!
龍無雙撐起身子,看着火堆旁,那正背對着她的男人,有半晌的時間,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