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不見的威脅
沒有任何助燃物，火球在魔力的托舉下凌空而立，搖曳的赤紅火舌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但是蘭洛斯卻能清楚感覺到其中毀滅性的力量。
強壓下心中的雀躍，蘭洛斯將目光放在了不遠處的楓樹，一個簡單的觸發音節脫口而出，原本停留在空中的火球瞬間爆射，留下一條狹長的赤紅軌跡，狠狠撞上了樹榦。
嘭！
好似氣球炸裂的聲音傳出，乾裂的樹皮在火花中四分五裂，一個巨大的坑洞出現在了樹榦之上，赤紅火星不斷在一片焦黑的痕迹中閃爍。
儘管只是塑能法術中最基礎的火球術，但是它的殺傷力依然不容小覷，而且更重要的是，它的象徵意義。
蘭洛斯緊緊攢拳，渾身不住顫動，顯然，他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施法者，是這個世界最高端的實力象徵，即便身體孱弱，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卻能毀天滅地。
不過每個施法者都有一個想要規避的問題，那就是施法吟唱。
雖然是第一次施放火球術，但是十秒鐘左右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就算是一個普通人都能在這段時間將他刺殺。因此，想要將施法能力用於實戰，他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練習。
深吸一口氣，將抑制不住的興奮慢慢收回，蘭洛斯碧藍的雙眸再一次回歸平靜，如同林中的湖面，深邃而沉穩。
金色沙灘旁邊的林地不斷傳出響亮的爆破聲，一次比一次緊湊，附近的鳥獸早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精靈少年練習時發出的動靜太規律，一道極其遙遠而細微的聲音突然在空中傳開，沉浸於壓縮火球術施法時間的蘭洛斯並沒有注意到，不遠的森林，瀰漫起硝煙的味道。
消瘦的軀體軟綿綿倒下，厚厚的枯葉瞬間將其掩埋，不過依然無法遮蔽精靈遊俠屍體上可怕的痕迹。密集的紫黑色鞭痕遍佈全身，原本粉色的肌膚破裂外翻，血肉模糊，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貌。
而在這支精靈小隊屍體的前方，十數名綠色的身影在楓樹林金色的投影下顯得格格不入。
“克爾加什，為了你的計劃，我的族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看着腳邊同樣數目不低的巨魔屍體，特雷格拉微微眯眼，配合遍佈全身的粘稠鮮血，危險的氣息快速在周圍蔓延。
這可都是阿曼尼的精銳戰士，如今卻為了暗松部族的計劃而客死他鄉……
一旁，一名佝僂的森林巨魔晃了晃肩，身上的骷髏裝飾不斷碰撞，陣陣細微的空洞聲響令人毛骨悚然。
“耐心點。”身為暗松部族的酋長，克爾加什並沒有把對方的威脅放在眼裏，“祖爾金讓你來是為了協助我，而不是抱怨。”
“協助？你看不見嗎？我們在這片森林沒有辦法隱藏自己，這幾天來遭遇的戰鬥讓我的獵手幾乎全軍覆沒！”將手中的斧子提了提，似乎只要一言不合，他隨時都能將其揮向前去，“可是現在除了這些遊俠，我什麼都沒有遇見過！”
啪！
特雷格拉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極快的黑影狠狠撞在了他身前的地面，大片碎裂的枯葉四散翻飛，空氣一下子凝固了起來。
“咯咯，生氣可是會長皺紋的。”細膩的肌膚，紅潤的雙頰，曼妙火辣的身材，只要一眼，任何男人都很難從她的身上挪走視線。天然流露的粉紅氣息讓人很容易忽視她額間的漆黑犄角，以及羊蹄一般的黑色雙腿，還有背後那雙蝙蝠似的惡魔之翼。
雖然實力在燃燒軍團中不算起眼，但薩亞德是所有軍團的敵人最需要防備的。她們憑藉著與生俱來的狡詐，能夠將絕大多數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她們還有另一個流傳更廣的稱呼，魅魔。
特雷格拉很清楚這名消瘦惡魔的實力，即使是精靈遊俠都無法抵抗她的超凡魅力！
瞥了一眼不遠處被同胞箭矢射殺的精靈，特雷格拉眉頭一緊，隨後默默將胸中的怒氣往回壓了壓：“賤人，這不關你的事，你和你那畏首畏尾的主子還沒有得到祖爾金的信任。”
尖細的眉毛輕輕一挑，艾麗莎如鮮血一般猩紅的雙唇勾起一個誘人的弧度：“畏首畏尾這個詞從你的嘴裏說出來，是不是太可笑了？”
“你在質疑我？”巨魔戰士手中的利斧狠狠一顫，看不見的火焰在眼中逐漸騰升，“惡魔賤種，有種來試試……”
就在特雷格拉想要挑起爭端的時候，一顆綠色的眼球悄悄進入了他的視野。
“在這之前。”克爾加什伸手將其抓住，隱藏在陰影下的面容扯起一個詭異的獰笑，“我勸你最好還是先把力氣撒在精靈身上。”
隨着克爾加什將眼球捏碎，他身前的陰影突然凌空浮現起一層光幕，高等精靈金燦燦的建築如幻燈片似得在其中出現，悠閑孱弱的精靈婦孺和老人來來往往，而那些令巨魔聞風喪膽的遊俠反而沒有蹤跡。
實在是完美！特雷格拉嘴角的弧度令人不禁膽顫。
完美的屠殺地點……
如果蘭洛斯看見這一幕一定會驚呆的，畫面中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沒錯，金枝村！
而更讓人不解的是，暗松巨魔可是早就臣服在了阿曼尼巨魔的統治之下，如今身為一支精銳分隊隊長的特雷格拉竟會聽從與暗松酋長克爾加什？
更荒謬的是，這似乎是督軍祖爾金的命令。而且，惡魔什麼時候跟巨魔搭上線了？
不過此刻的蘭洛斯並沒有意識到危機的來臨。
海灘附近的火球術爆破聲已經沉寂了許久，蘭洛斯此刻正癱坐在樹蔭下，一邊擦拭臉上的汗水，一邊繼續推演着法術建模。
經過大半天的練習，這位法師新手已經能在三秒鐘的時間完成並激活火球術的法術模型。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同時也是讓蘭洛斯苦惱的源頭。
火球術的施法時間似乎已經被壓縮到了極限，不論是從法術模型的精簡，還是攝取魔力的速度，蘭洛斯再也感受不到任何能夠更進一步的餘地。簡單來說，他似乎達到了瓶頸。
更重要的是，施法是會累的，每一次溝通並操控魔力都是需要極其專註的精神力，更何況像蘭洛斯這樣不要命似得頻繁施法，短時間大量消耗精神力量很容易引起頭暈目眩、渾身乏力等虛弱狀態，嚴重的甚至還會使施法者當場昏迷。
在了解到自己精神力的極限后，蘭洛斯很果斷地選擇了休息。讓他喜不自勝的是，他的精神力遠比同齡人要強大。想來與鑰石和自己吞噬的惡魔靈魂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哇啦啦嗚咔！”
“嗚啦啦……”
數道古怪的尖細爭吵聲突然出現在耳畔，蘭洛斯立刻停下對火球術的探究，順勢趴下，將自己徹底隱藏在了草叢之中。
過了一會兒，精靈抬起湛藍的雙眼，小心翼翼打量着不遠處的海灘。
魚人，十數只魚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海岸附近，兩名體型較大的正在互相推搡，古怪而可笑的語言愈發急促和激烈。
看到由於兩個大個子的爭執而漸漸分化的魚人群，蘭洛斯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這是要打起來了？有意思，正好讓我試試火球術的實戰威力。
正當精靈少年暢想着魚人之間爆發衝突，隨後自己用火球術坐收漁翁之利的時候，事態的發展卻是讓他失望了。
“嗚咔哇哇啦……”爭吵中的一名魚人表現出了不耐煩的神態，隨後，在所有人驚訝和恐懼的目光中，他舉起雙手，鱗片上的黏液在陽光下反射呈現着耀眼的閃光。
不！那不是反光！
哧啦！
一道湛藍的閃電突然在他手中綻放，感受到生命的威脅，原本還在與他進行爭論的魚人立刻後退，在閃電箭成型的同時，畢恭畢敬地跪在了他面前。
露出滿意的笑容，魚人薩滿撤去元素的力量，如同大哥出遊，帶着一眾小弟，昂首闊步地朝着海岸線遠方走去。
過了好一會兒，草叢中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蘭洛斯蒼白的束髮出現在視線之中，不同於剛才，他臉上的得意已經徹底煙消雲散。
這個世界並不是自己曾經的那個世界，不管是什麼生物，都不能通過表面下定論。薩滿與法師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前者是通過與萬物之靈建立聯繫而得到施法的能力。
而令蘭洛斯沉默的原因是，閃電箭同樣是一環法術，剛剛那個魚人，卻只用了兩秒的時間便成功構建起法術模型。
一秒之差，依然證明了那個魚人比自己更加強大。
在施法者的道路上，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將喜悅深埋於心底，蘭洛斯撿起拐杖，一步步朝着村子走去。比起被魚人打擊，離金枝村這麼近的海岸出現魚人薩滿，他必須要儘快通知弗格斯和民兵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