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魚人與漁人
午後的餘暉灑落在楓林之間，但是在蘭洛斯看來，金色的脈絡卻呈現着一絲異樣的血紅。不安的感覺堵在胸口，令蘭洛斯久久無法釋懷。
終於，前方的視野變得開闊起來，熟悉的精靈小屋讓他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這個村子，依然這麼祥和……
正當蘭洛斯鬆氣的同時，一張熟悉的面容隨着她主人的跑動而快速朝着自己靠近：“蘭洛斯，你看見索雷斯了嗎？”
看着伊拉娜滿頭大汗的狼狽模樣，蘭洛斯的眉頭不由得緊緊皺起：“發生了什麼？”
見對方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伊娜拉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失望，隨後急急忙忙地解釋起來：“你知道的，我們回來之後，索雷斯一個人去執行巡邏任務了，但是一直到現在我們都沒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我擔心……”
以往的羞澀早已經被丟到了九霄雲外，擔憂讓伊娜拉毫不顧忌地彰顯着自己對索雷斯的關心。蘭洛斯看着她這般急切，點了點頭，打斷了她的話語：“我明白了，不過不用擔心，索雷斯的實力還是值得保證的，或許他發現了什麼異常，正在做偵察也不一定。”
不知怎麼，蘭洛斯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之前遇見的那一大批魚人。
“就算是這樣，他也應該會給我們留下什麼訊息的，現在都一整天沒消息了，會不會……”顯然伊娜拉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可能，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蘭洛斯的手臂。這些年的訓練可不是玩笑，精靈少女的勁道讓蘭洛斯疼得直呲牙。
“啊，對不起。”蘭洛斯的體弱多病是公認的，如今見他這般反應，伊娜拉立刻撒手，不斷朝着他彎腰致歉。
蘭洛斯當然不會在意這些細節，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你也別瞎擔心了，巡邏隊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索雷斯是一名合格的遊俠，他肯定會給我們留下信號的。”
“放心吧。”輕輕拍打女孩兒的肩膀，見她逐漸放鬆，蘭洛斯微微一笑，這才朝着住處走去。
用力推開房門，隨着夕陽的餘暉率先溜進房間之中，弗格斯的面容在蘭洛斯眼中清晰起來。
他依然老樣子，幾乎快要趴在了書桌上，對於走進房間的蘭洛斯充耳不聞，全神貫注於面前的文案工作。
老人是真正熱愛這片方寸之地的平靜，一人一筆一書，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
不過蘭洛斯卻沒有心思去體會對方的這種淡泊。
“弗格斯，金色沙灘出現了魚人薩滿！”
呲！
翎羽突然狠狠一顫，羽毛筆的筆尖直接在羊皮紙上留下一條狹長的裂痕，四濺的墨汁徹底彰顯了老人心中的震驚：“你說什麼？”
關上大門，蘭洛斯立刻將自己的遭遇講訴給了弗格斯。
“近百名魚人再加一個薩滿？你確定沒看錯嗎？”佈滿皺紋的臉上浮現起不同往日的嚴肅，弗格斯再三確認着情報的真實性。
後者不耐煩地撇了撇嘴：“雖然我腿瘸，但是眼睛不瞎。”
見對方信誓旦旦，弗格斯沉默了下來，隨後立刻取出一張白紙，將羽毛筆重新沾上墨水，剛剛寫下一個字符，卻被蘭洛斯的話語打斷：“你在幹什麼？”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老人黯淡的雙眼閃爍着犀利的光芒，行雲流水地將蘭洛斯的情報組成一封書信，高效快速，讓後者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村子裏的民兵可沒辦法對付它們，我們需要援助。”
一邊說著，弗格斯已經將書信封好：“拿去交給迪卡，讓他立刻趕往陽帆港。”
接住對方遞來的信件，蘭洛斯狠狠點頭，轉身快速離開，單從行動力上，很難看出他是有腿疾的人。
前面說到過，金枝村與外界的聯繫少之又少，唯一的途徑，便是每周來往此地和陽帆港的信使。
迪卡此刻正在旅店門口照顧他的寶貝，一隻高大壯碩的陸行鳥，它柔順的羽毛呈現着養眼的翠綠，一旦進入叢林，很難在第一時間發現它的蹤跡。
陸行鳥雖然是鳥類，但是跟蘭洛斯曾經世界的鴕鳥很是相像，它們不能飛行。
作為陸行坐騎，它們也不算合格，甚至連普通馬匹的承載力都比不上。但是這種兩條腿的小傢伙速度極快，靈活的轉向能力讓它們不論是作戰還是趕路，在永歌森林這種地方几乎完勝其他坐騎。
再加上它們溫順的本性，成為了高等精靈最常用的坐騎之一。
“迪卡，你有任務了。”打斷精靈給陸行鳥的日常清洗，蘭洛斯直接將求援信塞進了他的懷中。
後者短暫一愣，等看到信封上的黑色羽毛后，立刻鄭重了起來：“我馬上出發。”
來不及將心愛坐騎的羽毛處理乾淨，迪卡一躍而上，雙腿狠狠夾住陸行鳥的肋部，隨着後者發出一聲嘹亮的鳴叫，一陣狂風吹拂在蘭洛斯的臉上，竟是瞬間衝出了村口。
“迪卡，你來看看我這隻陸行鳥怎麼樣？上周剛從陽帆港買回來……嗯？蘭洛斯？你看見迪卡了嗎？”一名體態臃腫的精靈大叔從旅店後面走了出來，一臉茫然地看着迪卡剛剛的位置，隨即詢問似得看向蘭洛斯。
“弗格斯有重要信件需要他傳遞，他現在已經在路上了。”簡單講訴自己的來歷，蘭洛斯的目光很快被哈德羅身邊的東西吸引，“這是？”
“啊哈！不久前從陽帆港購買的陸行鳥，怎麼樣？比迪卡那小子的寶貝結實多了吧？”見蘭洛斯被自己的財產吸引，哈德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興奮地拽動着韁繩，引得陸行鳥不斷發出不滿的鳴叫。
“確實不錯。”仔細打量着這隻野性未泯的坐騎，蘭洛斯不禁點頭稱讚。這倒不是客套，作為一名曾經的精靈貴族，蘭洛斯對於騎術和馴養這方面還是有些了解的。
“不過我不明白，你買只陸行鳥幹嗎？當寵物嗎？”蘭洛斯話鋒一轉，讓哈德羅臉上的自得頓時凝固了下來。
不需要對方回答，蘭洛斯當然能猜出來他顯擺的想法，畢竟金枝村這小地方還真沒有能用上這東西的時候，再加上陸行鳥的食量和保養費用，哈德羅這是花錢買罪受啊。
笑着搖頭，蘭洛斯不再打趣這位憨厚的大戶，轉身正準備離開，然而一道矯健的身影突然衝出村口，讓他剛剛抬起的腳又放了回來。
“伊拉娜！別衝動！”
“隊長，她跑得太快了……”
“廢物！給我把她找回來！”身為金枝村的民兵總隊長，尼科爾雖然已經兩鬢斑白，但是曾經軍人的氣節還在，這一聲怒吼讓兩名年輕人不由得雙腿一顫，差點摔倒。
“尼科爾隊長，剛剛離開的那個是伊拉娜？出什麼事兒了？”不等尼科爾繼續用洪亮的嗓門摧殘那兩個小夥子，蘭洛斯不知何時走上前來，不顧後者感激的目光，神色肅穆地發問。
“是你啊。”瞥了一眼蘭洛斯，尼科爾不咸不淡的話語顯得有些陰陽怪氣，不過精靈少年顯然沒有閑情去理會他這種審視年輕人的態度。
“伊拉娜是我朋友，麻煩您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嗯……”迎着蘭洛斯銳利的目光，尼科爾沉默了一小會兒，“也罷，剛好我需要你通知弗格斯。”
“是關於索雷斯的，我們發現了他留下的蹤跡……”
“什麼蹤跡？”眉頭一跳，腦海中突然浮現起那群魚人，不好的預感讓蘭洛斯忍不住開口。
“打斷別人說話可是很不禮貌的，年輕人，你要學會尊重長輩……”雙眼一瞪，尼科爾習慣性拿出了教育民兵的架勢，不過事態緊急，蘭洛斯可沒心思聽他這些。
“抱歉，不過請不要轉移話題，作為中間人，我必須保證情報的完整和精簡。”
蘭洛斯的話硬生生將尼科爾懟了回去，不過他說的在理，後者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駁的餘地，只能重重一哼，繼續說道：“我們在金枝小徑找到了索雷斯的訊號，一群規模不小的魚人在金色沙灘附近聚集。”
“就這？”回想起剛剛伊拉娜不要命的架勢，蘭洛斯意識到恐怕沒有這麼簡單，“伊拉娜應該不至於因為這個而不聽您的命令吧？”
雙眼微眯，尼科爾稍作猶豫：“索雷斯失蹤了。”
瞳孔瞬間變成針尖，蘭洛斯雖然沒有開口，但是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索雷斯同樣是從正規部隊走出來的，雖然離中級職業者有一定的差距，但是經驗比那些剛入伍的新兵要多得多。對方只是一群魚人，即使他無法戰勝，也絕不可能將自己置於險境。
怎麼會失蹤？
看着蘭洛斯變化莫測的臉色，尼科爾當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過不用擔心，索雷斯是個出色的遊俠，想來他不會有什麼危險，相比之下，我更擔心伊拉娜……”
“對了，哈德羅，迪卡讓我轉告你。”蘭洛斯沒有再繼續聽下去，立刻轉身朝着旅店的方向走去。
哈德羅正死死拽着韁繩想要將不聽話的陸行鳥帶回去，聽到有人叫自己，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
“你的陸行鳥很不錯。”趁對方分神，蘭洛斯一把搶下韁繩，一個翻身躍上鳥背，拐杖在空中掄得呼呼作響，狠狠砸在了陸行鳥的屁股上。
“嘎—！”
聲嘶力竭的凄厲嘶吼幾乎震破了哈德羅的耳膜，後者看着絕塵而去的寶貝，一時間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