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被下藥了
皇帝心猿意馬，大臣們也急着去看熱鬧，於是大家心照不宣，早朝早早散了，兵部郎中、知開封府吳遵路便和丁度擺開儀仗往玄應觀來，一些大臣們也在玄應觀定了位子要去看鬥法。
算着時辰，甘昭吉也親自帶人把孫麟從斜柳巷接出來，此時已到了玄應觀外。孫麟見道觀外面已經人山人海，把道路堵得嚴嚴實實。開封府的差役拿水亂潑，慌得站在路上的人紛紛避讓這才清出路來。當護送孫麟的隊伍從人群中經過時，突然有人喊：“那車裏必然就是妖孽了！”立刻有人應和：“青牛道長！你快快收了這妖孽吧！”
一時不知多少人跟着喊起來，這陣勢連孫麟都有點兒害怕。穿越前沒有機會，現在孫麟才第一次見識了蠱惑人心的力量。不過老孫的反應倒是出乎孫麟的預料，他聽到這一片喊聲不但沒有嚇得腳發軟，反而衝出了車廂站在車轅上對着黑壓壓的人群聲嘶力竭大喊：“我兒根本就不是什麼妖孽，那道士才是妖道！是妖道……”
雖然老孫的聲音立刻就被萬千個喉嚨吼出的聲浪湮沒了，但是他仍然拼儘力氣大吼，似乎這樣便能證明自己兒子是好人一樣。這就是父親，古往今來都一樣。
玄應觀裏面也已經人滿為患，實在是來看熱鬧的人太多，還都是有頭有臉的，比如曹國舅他們都來了。為了巴結這些貴人，道士們在靠牆處搭了一溜的席棚。只留下大殿前邊一處空地搭建了一個平台，設了道壇。
孫麟正在看時，外面又是一陣騷動，不多時兵部郎中、知開封府吳遵路和丁度排開全部儀仗進了玄應觀，大戲馬上就要開演了。
丁度和知開封府吳遵路落座之後，孫麟被領到法壇前面一個高台的座位上正與法壇相對。吳遵路問玄應觀迎接的道士：“本官與丁學士代陛下觀看鬥法，你去問問錢道長是否可以開始了？”
立刻有小道士往裏面去，一會兒便回來稟報：“道長說時辰已到可以升壇。”
話音剛落，只聽大殿後響起鼓樂，隨着樂聲兩隊老小道士緩步走上法壇，各執法器，腳踏八卦，在壇上且唱且舞，半天才各按方位盤腿坐在法壇四周。這時已經過去將近半個時辰，錢青牛這才出場緩步登上法壇。上來又是焚香又是燒紙又是拜神，足足又折騰了一個時辰。
眼看就要到午時，四月的太陽已經有些熱度，曬得孫麟直冒汗，已經口渴難耐。還不知道這老道要磨蹭到什麼時候，孫麟不想給渴死，幸好身旁除了兩個道士還站了兩個開封府的差役，孫麟便對差役說：“可否請端公給小子一碗水喝？”
一個年長的差人遲疑了一下為難地說：“這等莊重時候怎麼能隨意走動?”另一個年輕差人卻立刻說：“道長還未正式升座，想來不妨事。我去給小郎君端碗茶來。”說完就快步往就近開封府差人那裏過去，旋即從差役們的桌子上端了一個碗回來。孫麟一看卻是一碗茶，只得接過來。
那個時候喝茶都是把茶與蔥姜香料一起煮，還要加上鹽和油，要控制好火候煎出來的茶才好喝。那邊開封府差人有七八十個，圍着兩張桌子，一直有道童送上茶來。光是茶就價格不菲，煎茶也很麻煩，這玄應觀這次還真下血本，差役們也樂得消受喝得津津有味。
孫麟一直喝不慣這個時代的茶湯，遲疑了一下。這麼一遲疑的時候他的目光掠過年輕差役的臉，突然覺得此人的表情有點兒不自然，順着他的目光一低頭，卻是他一直盯着自己手裏的茶碗。孫麟心裏不由暗生警惕。
用蔥姜香料煮出來的茶水的味道很大，並且茶水底部會有一點兒沉澱物都是正常現象。以前孫麟還對武俠小說中寫的在茶里下迷魂藥的情節呲之以鼻，到了宋朝後他才發現要在宋朝的茶里下迷魂藥真的很方便。因此他一下子想起丁度提醒他不要亂吃東西，呂夷簡還專門給他家送吃食。經歷過當年輪子功的無孔不入，孫麟在這個場合不敢相信任何人。今天臨場決戰了，還是不要鬧出什麼么蛾子為好。
想明白此事，孫麟順手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在放碗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撇着年輕差人，倒是沒有察覺那差人有什麼異常，但是站在台角上的一個道士卻連忙轉過身去。那差人見孫麟放下碗便問：“小郎君怎得不喝了？可是不慣喝茶？只是此處只有茶湯了。”
孫麟說：“還不知道士要弄到什麼時候，不敢再有勞端公。小子過一會兒渴急了再喝。”
差人立刻道：“不過幾步路，值什麼？小郎君便喝了吧。”
這人畢竟是開封府差役，孫麟摸不清他路數，不好得罪他，正在為難，正好法壇上錢青牛總算拜完了三清準備施法，一聲鐘響，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兩個差人和道士也都看向法壇之上。孫麟連忙端起碗來，往嘴裏倒了一口，只剩下半碗留在碗裏，然後迅速把碗放在桌上，一隻手裝作抹嘴，把嘴裏的茶全都吐在他的大麻布手絹里。
現在桌上的茶碗裏只剩下不到一口殘茶，等四個人轉回頭來後年輕差役看到碗空了便笑道：“小郎君便把這最後一點兒喝了，我再與你端一碗來。”
孫麟忙說不用了。然後他瞥見那差役轉身時毫無顧忌地向兩個道士笑了笑。倆道士也看到孫麟漁喝了茶，看似無意地把搭在左臂的拂塵換到了右臂上。孫麟使勁兒憋住冷笑：你們兩個不要動作這麼整齊好不好，太顯眼了。
“這個差役看來百分之百有問題。只是他在這茶里下得什麼東西呢？不會是砒霜吧？應該不會，那樣太明顯，丁度應該不是吃素的。是不是蒙汗藥？”腦子裏正在轉這些念頭的時候開始感到嘴有些發麻，舌頭的感覺異常，便大體上明白了確實應該是傳說中的蒙汗藥。
這時候孫麟就聽見法壇上錢道士大喝一聲：“有請六丁六甲！急急如律令！”但是他強忍住看老道在搞什麼花樣的衝動低着頭，根本不向法壇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