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你要鬥法?
趙禎微微點頭說:“平身。”呂夷簡不慌不忙出班說道:“道長,有人說你查知孫麟乃是妖孽,今日叫你來便是要問問此事。”
錢青牛在汴梁三教九流的人物都結識了很多,信徒更是廣布各個階層,因此派去叫他的人在路上已經跟他透過口風,只是詳細情形那人也不清楚。按照他的算計一群御史對付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絕對是手到擒來,根本不可能需要他直接出馬,但是現在明顯是出了岔子。而且按理說審理妖孽的應該是大理寺,皇帝卻讓孫麟在文德殿自辯說明皇帝還在猶豫,因此他倒是打疊起精神小心應付。
聽趙禎這麼說他知道必須要有個明確回答,因此立刻回答說:“正是貧道察覺孫麟可能是妖孽。”對付一個孩子反正是穩操勝券,他都不屑於繞圈子。
呂夷簡又說道:“錢道長,孫麟進京以來一天連着獻上治理黃河的法子和讓皇家免於子嗣艱難的法子,因此孫麟是否妖孽已經是關係到國家根本的大事。在這件事上你決不可虛言。”
錢青牛心裏不由打了個突。他和那些香藥鋪子的人商議的時候都決定小心翼翼避開這兩顆地雷,因此只說孫麟是妖孽,絕不牽扯孫麟所獻的治河和減少熏香的法子。他不知道是孫麟主動把這兩件事提起來,心裏還在暗罵這也不知道是哪個笨蛋御史把這些事情一起扯了出來。
既然已經牽連到皇家子嗣,錢青牛明白事情太大,那些曾經通過代理人和他密謀過的官員們絕不會在勝負未分的時候跳出來幫他說話。現在只能靠他自己,而呂夷簡上來就把事情挑明,明顯的就是把自己擠在牆角,一點兒也含糊不得。並且如果不能把這事兒作成鐵案,他就會在皇帝心裏留下一根刺。因此只有拼了。
錢青牛也不是善與之輩,做事之前習慣縝密謀划,眼前的情況也在他的算計之內,因此他毫不驚慌,朗聲道:“貧道也知事關重大,絕不敢虛言。”
呂夷簡說:“好。那你便把如何得知孫麟是妖孽細細說來,不可有半分隱瞞。”
錢青牛躬身說:“是。貧道得知孫麟是妖孽也是經過詳細推算的。那日祥瑞進京,貧道也去觀看,遠遠就見運送祥瑞的船隊之上有隱隱的黑氣。後來汴梁周圍出現大量怪事,貧道心知不妥,便齋戒沐浴以金錢起課,算出那運送祥瑞的隊伍中有妖孽,十九便是這孫麟了。”
呂夷簡沉聲問:“只是以金錢起課?”
錢青牛說:“貧道的卜術甚是精準,從無偏差,汴梁內外人盡皆知。”
呂夷簡又問:“你說十九是孫漁,也就是說並無十分把握?”
錢青牛說:“那妖孽神通廣大,道行極深,不是那麼容易識破的。也正因此,貧道深知此事重大,才與道友研討,消息大概就是這樣走漏的。但近日貧道觀斜柳巷上方黑氣大盛,已經可以確定那妖孽就附在孫麟身上。”
隨着話音他突然一轉身,用手戟指孫麟,輕薄的道袍隨着他的動作甩動起來,作了一個漂亮的亮相。孫麟看到道士凝眉瞪眼的樣子心裏惱怒:“還能不能好好講理了?”
他噗嗤一聲笑起來。錢青牛本以為他這一番做作會把孫麟嚇哭,萬沒想到孫麟會有這種反應,只得問:“你笑什麼?”
孫麟冷笑:“牛鼻子老道你作得好戲!你說你的卜課精準,汴梁人盡皆知?這麼說你的信徒定也是遍佈汴梁內外,人數眾多了?看來你煽惑眾人的本事很大啊。本朝嚴禁妄言禍福鼓動愚民,你卻這麼做以為自己是張角嗎?”
作為道士錢青牛當然知道張角是太平道的創始人,並利用太平道發動黃金起義。孫麟提起張角這是明指他妖言惑眾有謀反危險。皇帝一旦把這句話聽到心裏去,無論自己能不能證明孫麟是妖孽,孫漁孫麟都已經在皇帝心裏栽下了一顆刺。因此錢青牛對孫麟的胡攪蠻纏惱怒異常立刻準備反駁。
但是孫麟沒有給他機會,繼續說道:“傻瓜!你可知陛下乃天子!這大內是有神明護佑的!就連你都看出小子走到哪裏都黑氣大盛,護佑大內的神明是吃素的么?小子可是不止一次出入大內,難道你要告訴你的信徒陛下其實沒有神明護佑,並不是真命天子?”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錢青牛額頭上便見了汗。他瞥見趙禎現在已經身子前傾,看向自己神色很是不善,便知道皇帝有想法了。這個年頭誰敢說皇帝沒有神明護佑?那不是找死嗎?孫麟一下子就無恥地打中了他的七寸,如果他不能拿出點兒看得見的本事是混不過去了。於是他也不和孫麟糾纏,就在殿上用幾個手指掐算一陣然後猛地一睜眼指着孫麟說:“好你個妖孽!你以為你妖術高強便無人能治得了你?你若有膽便和貧道鬥法,看貧道收了你!”
哦,鬥法?這個詞兒好像是《西遊記》裏的唉。難道也要比賽下油鍋、砍頭?可這傢伙應該不是老虎、山羊或者鹿變的吧?
孫麟把這道士又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笑道:“那你現在就出招吧,不要胡吹大氣!”
錢青牛給孫麟這句話憋得臉通紅,說:“此乃皇宮大內,我倆鬥法可能驚了陛下。再說貧道須得法器,還需齋戒。因此,三日後,貧道便在玄應觀等你!”
孫麟說:“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便隨你!看你有什麼把戲!我還就和你杠上了!你今日能誣我為妖孽,明日說不定就會構陷哪個官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趙禎、呂夷簡在內所有大殿裏的人都沒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都是目瞪口呆。還是呂夷簡問趙禎:“陛下認為如何?
”
趙禎這才說:“朕准了。三日後便在玄應觀。屆時知開封府吳郎中及丁學士代朕前去觀看,定要分清誰是誰非!”
陳琳高聲喊道:“退朝!”文武官員向趙禎行禮退出垂拱殿。孫麟跟着一個太監走出殿外,一個紅衣老頭走過來,太監連忙行禮:“丁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