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隨着馬蹄聲響起,在這蒼茫的沙漠中,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
馬蹄終於停了下來了,昭和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的眼前竟然是一片綠色,彷彿沙地中的一顆綠珍珠。
「老馬識途,」聶縉道,「它是來這裏喝水的。」
聶縉帶着昭和下馬,昭和踩在軟軟的沙子上,感覺非常新奇,馬兒立即小跑到了清亮碧綠的水泊跟前低頭飲水。
廣袤的天地,遠近不見人,彷彿只有她跟他兩個人一般。
昭和看到一叢叢彷彿傘狀的大樹,雙面掛着一串串紅色的果子,她驚喜的問:「這是什麼?」
聶縉過來看了看,道:「這應該是椰果。你倒是個幸運兒,我從前還沒發現這片綠洲,也沒瞧見這片椰果。在沙漠裏的人,每每饑渴難耐,最幸運的就是遇到綠洲。」
「可以吃的?」昭和欣喜的望着他。
他點頭。
昭和吃了一顆,甜甜的,帶着一點點酸,「味道非常好。」
她餵了一顆給聶縉,自己又吃了幾顆。
聶縉帶了水壺,兩人在綠蔭的樹下坐下休息。
她靠在他的背上,問他如何深入敵營,如何擒得北狄的皇親國戚和文武大員,他不緊不慢一一細說給她聽。
天地間一片寧靜,彷彿遠離了京城的喧囂。她靠着他的背說:「若是以後能逃離那些勾心鬥角,能在這樣的地方過一輩子也不錯。」
他轉過身,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腿上。她睜着雙眸,抬頭是湛藍的藍天,入目的是他英俊的眉眼,聽他在她耳畔溫柔道:「未來即便再多爭鬥,你只記得有我護着便行。」說罷,他的唇印了下來。
她回應着他的吻,嘴角卻輕輕彎起,他已經成長為可以護着她的那個男子了呢,心底,竟有一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的安慰。
因為聶縉事務繁忙,昭和雖然貴為長公主卻不好在這裏久呆。昭和在冀州城住了兩宿,聶縉只要抽的空便過來陪她逛一逛,住到第三日時,不得不啟程回去。
聶縉親自送她到十里長亭,立在亭中,昭和一陣感傷。
「你要早點回來。」昭和輕輕的撫着他的臉頰,「最遲六月,要是六月還不回,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話雖說的嚴厲,眼波卻依舊溫柔。
聶縉笑笑,親手替她繫上了披風,叮囑:「若是安全到了京城便讓人送信過來,以免我記掛。」
昭和點頭,眼底有些酸澀,她低了頭卻也覺得可笑,自己這是怎麼了,才離開便想掉眼淚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如今竟變得這麼小兒女情態了。
她上了馬車,揭開車簾,依舊忍不住回頭看他,只見他騎在馬上,雙眸定定的凝視着她的身影。
待得馬車走遠了,她回頭時已經瞧不見來路上的人了,只是目光略一轉,竟瞧見那邊山頭上,一個騎着馬的聲音拚命的向著山頭奔去,一直到了山頂上,那一人一馬才定定的立在那裏,一直瞧着她的方向。
這個時候,淚水是再也忍不住,涌了出來。
春華坐在她身邊,悄悄的遞了手絹到她手中,「殿下莫要難過,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駙馬便能到京城,屆時大燕同北狄十年和平,可不就能長久的陪在殿下的身邊嗎?」
昭和倒是不好意思了,擦了擦眼淚,道:「倒是叫你看笑話了。」
「奴婢哪裏敢,只是羨慕殿下同駙馬伉儷情深罷了。」
昭和嗤笑:「就你一張嘴甜。上次本宮跟你說的話可還是算數的,如今你也不小了,瞧上誰本宮給你賜婚。」
她又提起這茬,倒是叫春華低了頭羞得不得了。
馬車走了一程,每每只要有官驛的地方,定然是休憩在官驛當中的。出了冀北城的第一個官驛處,一行人正準備停下補充一些糧草,只聽得一騎人馬匆匆忙忙的向著官驛奔來。
昭和聽那些人的聲音倒是像京城口音,揭開帘子一瞧,帶頭的小黃門竟是個認識的太監,立即問道:「你可是太和殿中的太監小和子?」
那小太監瞧着這馬車跟這些全副武裝的侍衛,立即歡喜的臉上露出笑容來。
他匆匆翻身下馬,飛快的跪在了昭和的跟前,高聲問:「是否長公主殿下的車駕?!」
「沒錯。」昭和應了一聲。
那小太監抬頭一瞧,那馬車裏坐的可不就是長公主嗎?他原先就是皇帝身邊的小太監,太和殿伺候的人,自然是見過昭和的。他一時之間歡喜的不得了,急忙道:「小的是奉了聖上的旨意急召長公主殿下回宮,小的本要去冀北城軍營找尋,沒想到這半路上竟然碰到了殿下,可不是天意,天意!」
昭和一聽他的話便覺得有些異樣,「為何急召我回宮?聖旨何在?拿來我看?」
小和子急忙奉上了聖旨,昭和蹙眉打開聖旨一看,果然是蓋着皇帝的印璽。
她心中彷彿一絲涼意劃過,問:「宮中出了什麼事?」
小和子臉色略有些難看,低聲道:「陛下病了。」
昭和大驚:「病的可重?」
小和子回道:「病情到底如何,小的卻不清楚。只是小的只知道陛下病了之後便讓小的快馬加鞭拿着聖旨過來找殿下。」
昭和吸了一口氣,雙目緊緊的盯着聖旨將這聖旨看了一遍,並沒有說什麼病,病的如何。
她立即道:「本宮這就加快速度,儘快趕回宮中!」
小和子大喜,立即帶着來送信的幾個人隨着公主的車駕一起返程。
昭和來時因為急着趕路有些匆忙,她本想回去的時候慢慢往回走,誰想到這一封聖旨下來不得不又加緊了速度往後趕去。
這裏是京都淮西衚衕不起眼的一處倉庫,陳舊的木門牢牢的關着,外頭天色已經黑沉沉的,一個身着兜頭披風的男子出現在倉庫的門口,他的手裏提着一盞微黃的風燈。
「開門。」那人壓低嗓子道,卻聽得出那聲音比較年輕。
看門的老叟急忙開了門,那人立即閃身進了倉庫,他打開口袋的口子向裏面看了看,微微彎起了唇角。
巡視了一遍以後,他退了出來,讓老叟依舊鎖上了倉庫的門。
驀地,似乎牆角發出一聲細碎的聲音,倒是像有人踢着石子的聲音。
牆角的青衣人嚇得一動不敢動,穿着黑色披風的男子倏然轉過身來,只見淡淡的燈光照映下,他臉上的面具反射着銀色的光芒。
他提着羊角風燈一步一步向著牆角走過來,青衣人緩緩的悄然向後挪動着腳步。
面具人往牆角照了照,似乎沒有照到那人,青衣人正鬆了一口氣,可是當那面具人把風燈往一邊照的時候,驀地,光芒一閃,風燈迅速熄滅。
只聽得一陣風聲響起,面具人如同鷂鷹一般飛撲過來,青衣人唬的一跳,轉身便跑,幸好牆頭上跳下來兩個人將面具人攔住,可是不知道哪裏冒出兩個蒙面人同那兩個人交上了手。
面具人腳底發力,飛快的向著青衣人追了過來。
一個在前面跑,一個在後面追。後面的人驀地撒出兩隻短劍,一把正好扎在了青衣人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