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蒼山雪01
學校的事情過去之後,神秘事務司沉寂下來,連着幾天沒接新案子。季歡喜每天就是澆澆花逗逗貓,並且還從譚朝手裏接過了一張內有九千塊錢的銀行卡,頗有一種被包養的錯覺。
“包養你?”譚朝的眼神從她全身掃了一遍,冷笑一聲。他向來不屑掩飾自己的嘲諷,季歡喜的心頓時碎成八瓣。
大概是熬不過王建國每隔十分鐘一次的以“我要吃”為開頭以“啊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想吃”為結尾,中間混雜着無數食物名字的撒潑,譚朝這天晚上終於決定帶大家一塊去吃烤魚。
賀樓觀化身一個黑玉鐲子附他手腕上,王建國變成小奶貓鑽季歡喜衣兜里,連能不上班就不上班的陸執也頂着一頭剛從床上爬起來的亂毛打着呵欠跟上了隊伍。
季歡喜走在中間,頗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些人賤的賤、懶的懶,說是同事,現如今倒有點像家人。
飯店是符合譚朝氣質的掛着星的那種,連端盤子的服務生都一水兒的明星臉,服務十分高檔。王建國毫不顧忌,一馬當先,幸虧季歡喜眼疾手快,一把把貓從魚缸邊撈了回來。
還有對旁人解釋:“哈哈,孩子小……活潑……”覺得真是一張臉都被丟盡了。
譚朝不在意,他有錢;陸執不在意,他已經坐下開始看菜單了;賀樓觀……他在意不了,他還掛在譚朝手腕上呢。
直等到服務生把包廂門關上,賀樓觀才出現,一現身哈哈大笑:“小歡喜啊,還沒嫁人就當媽,感覺怎麼樣?”
他大概因為體質原因,外罩一件黑色寬袍,臉卻白的如瓷器破碎,落地窗戶外萬家燈火的光芒照進來,將他映出幾分驚心動魄的美。
季歡喜一把把貓摔了過去。
在他們司,美色一點不值錢。
賀樓觀笑夠了,一手給貓順毛,一手撐在桌旁,歪頭看着窗外景色,然後忽然咦了一聲,手指敲了敲桌面:“好深的怨氣。”
季歡喜把腦袋湊過去跟着看:“哪呢?哪兒?”
外面高樓林立,燈火通明,她看不出哪兒有什麼問題。
賀樓觀嘖了一聲,擼貓似的擼了一把她的腦袋:“小歡喜啊,這你哪兒看的出來,別說是你了,就是你家譚朝大大也看不出來呀,也就是我這種不出世的高人懂這種精深……國學了。”他胡亂定義,眼都不眨,“人和人之間產生矛盾糾紛,就有怨氣,但這種怨氣呢,輕,顏色淡,一會兒也就消失了。而非常濃重且經久不散的那種怨氣,非人命關死所不能致啊。”
說著舉着貓爪去夠一邊的陸執:“嘿,鹹魚兄,你看到沒?”
陸執還在低頭慢吞吞地翻菜譜,半晌啪地一合:“唉,我點好了。”
王建國大概餓昏頭了,聽到鹹魚兩個字,喵了一聲就去啃陸執。歡鬧之間,唯有譚朝巋然不動:“等通知吧。”
第二天,果真,陳致年帶着下發的文件來了,說是一周內連續三起命案,死因不明。
譚朝慣例先翻到最後看清公章,對人嗯一聲,意思是接了。再向前去看案情介紹。
季歡喜本來在擦桌子,見有外人來,就站在一邊無所事事地轉抹布。陳致年還記得她,饒有興趣地跟她打招呼:“陸小姐。”
季歡喜還沒習慣這個印在身份證上的新名字,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才轉過頭來,獃獃地哦了一聲。
留陳致年在那兒思緒萬千,疑惑自己也沒惹着這個姑娘吧,怎麼對着自己這麼一副表情呢?
譚朝看東西很快,一會兒功夫讀完文件,沖季歡喜抬了一下下巴:“走吧。”
“啊?我?”
“不然呢,我給你發工資是讓你天天給我擦桌子的嗎,”譚朝從一邊衣架上拿下黑色風衣,他今天穿着襯衫、西褲,一身正裝顯得尤其挺拔,路過季歡喜身前的時候腳步一頓,十分嫌棄地看了一眼桌子上沒擦乾淨的一處王建國留下的爪印。
“嘖。”
顯然覺得這擦桌子的錢付的也是很虧。
季歡喜氣極,幾乎要拿抹布扔他,臨了好歹記得自己還靠人家吃飯,咬牙切齒地把抹布扔到一邊跟了上去。
譚朝開車,季歡喜坐在副駕上,越走越覺得風景熟悉,等停車的時候她恍然大悟:“誒!這不是昨兒咱們吃飯的地兒嗎?”
要去的居民樓和他們昨天吃飯的酒店隔着一條街,十三樓,坐電梯上去。季歡喜失重感比常人敏感,就下意識吸了口氣,然後憋住了不吐出去。譚朝察覺到,沒說話,抬手在她肩頭按了一下。
季歡喜頓覺安心不少。
門口還有警戒線的痕迹,譚朝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有鄰居從樓上下來,小心地打量他們:“你們是……什麼人啊?”
譚朝收斂了那副冷若冰霜旁人勿近的表情,嘴角翹了一點對人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她的朋友。”
季歡喜見之一抖。
“哦,”鄰居應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倆,目光在季歡喜身上停的久一些,大概是看這女孩子確實不像警察,就又壓低聲音對他們囑咐道,“你們還是不要進去了,這屋子……有點邪性。”
“怎麼說?”
“這家的女人不是死了好幾天了嗎,但我們上下樓的時候總有人能聽到屋裏面傳出來聲音。”
譚朝等了片刻,見人說不出什麼更有用的消息,就看了一眼季歡喜,示意她收尾。季歡喜只好瞎謅一堆話把人哄走。
鄰居順着走廊下去,卻又探頭探腦地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只是眼睛瞥到譚朝身上某一處的時候,身體猛地一頓,然後轉身連忙跑了。
季歡喜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等譚朝打開門,她跟着一道進去。屋內撲面而來的空氣很悶,這是進屋后的第一感覺,房間長久不通風,就好像是整個房間裏的東西都死了一樣。季歡喜悶咳了兩聲,看陽光下有些塵埃上下漂浮。
她一邊向里走,一邊打量着整間屋子,走過卧室門口的時候,明明什麼都沒看到,卻忽然覺得全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
……有什麼人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