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家
馬車顛了足有半個時辰，總算聽到王叔“吁”了兩聲，速度漸漸慢下來了。
二妞被晃的昏昏沉沉，只是雖然王嬸表情那樣嚴肅，王叔語氣那樣嚴厲，馬車又這麼緊着趕了好久，她還是不覺得慌。
山裡來的孩子，經的事少，又小，她連猜想是否剛剛經歷了山賊盜匪的想像力都沒有，更遑論王叔告訴她，剛剛撞了鬼。
白馬村幾乎可以講說與世隔絕，二妞以前也沒有被父母親用“小心鬼捉了你”的話嚇過，此時聽了王叔的話，仍然不知道害怕，只道：“難不成你們剛剛就是撞了鬼，所以才又繞回白馬村了？”
王嬸一臉驚慌：“可不是。”
王叔也說：“這地方邪門。”
二妞扭頭看了看四周，到處都是樹，只中間躺着一條路，順着路看過去，一邊是山，另一邊也是山。
她想：怕真是撞了邪，便說：“我也不知這事要怎麼解，要不你們還照第一次那樣走，應該過不了多久又能到我們村，到了那咱們再想辦法。”
又補充：“我們村有個外來的先生，十分厲害，或許他能有辦法。”說完又彷彿炫耀了什麼卻扭捏了自己的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叔王嬸對視了一眼，王叔沒說話，王嬸過來拉她的手：“丫頭說的對，既剛剛能回去，現在也能回去……來，先上車，叫你叔趕路。”
二妞點點頭，依然靦腆地笑着，又上了馬車。
上車后才王嬸問：“丫頭去過安陽沒？”
二妞搖搖頭，沒去過。
若說去得最遠的地方，倒應該算陽春山，她跟村裏的幾個孩子帶了乾糧，跑進山裡，早上進去，晚上才返。不像方寺村，走也不過一個時辰路程。
王嬸又說：“你一個丫頭竟能跑那麼遠，真厲害。”
這實打實的誇又叫二妞紅了臉。
王嬸回身從包袱里翻了一會，翻出一個紙包遞給二妞：“丫頭吃點，都是好點心。”
二妞抿嘴笑了笑，伸手接過，卻不知道怎麼打開。王嬸便接過來幫她打開了，再遞給她。
二妞咬了一口點心，有點干，有點甜，再多吃兩口，唔，有點膩。
她吃不慣這個，只吃了一個便放下了，王嬸又叫她多拿點，二妞靦腆地搖搖頭：“不吃了，今兒早上本就吃過了。”
說到這又像想起了什麼，折回身掀簾往外看，王嬸盯着她的臉瞧，一面問：“丫頭，這邊的路認識了嗎？”
聽她這樣說，二妞又探頭多看了會，再回過頭來，多少皺了皺眉：“總覺得跟回家的路很像，細瞧又覺得不是。”
外面不過是一片又一片的田，或者中間穿插着一片野樹林，哪裏的路不是這樣的呢？
王嬸聽了二妞的回答，也是這麼回答的。
二妞又探頭出去看日頭，還是皺眉：“眼看都正午了，我娘看不見我肯定是要急的。”
王嬸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說：“也不用急，我們早間從你們村口出發，繞了好久的路，本以為時間過了很久，可再看到你們村時，似乎還是出發的時候。”
二妞瞪大了眼睛，叫道：“這麼神奇！”不由又想，要是我玩耍的時候也能這樣就好了，玩的盡興，回去又不會叫娘親責罵。
王嬸還寬慰着：“所以丫頭你也不用急，現在看着時間過了，或許等會我們再回去，就還是你上車時的那個點呢。”
二妞眨眨眼睛，點了點頭，依然不住得讚歎：“太神奇了。”
王嬸又說：“你若累了，在這邊睡會，我出去同你王叔說說話。”說著倒也不等二妞點頭，一扭身就出去了。
二妞對外面喊：“嬸兒，到了記得叫我。”
聽外面哎了一聲，才尋了個舒服些的地兒側躺下。雖然馬車顛簸，但還是很快就睡著了。
這馬車晃的太厲害了。
二妞這一覺睡了好久，再醒來時天都黑了。要不是車還晃着，她還當睡在家裏頭呢。
王嬸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進來了，正枕着車壁睡着，發出輕輕的鼾聲。
二妞直起身來，掀簾望向外面，竟然真的天黑了。她忙探出頭去問王叔：“叔，這咋還沒到呢，是不是走茬了？”
王叔含糊了一聲：“誰知道呢。”
二妞不喜歡這樣的回答，悶悶坐了回去，才看到王嬸也醒了，還維持着之前睡着的姿勢，眼皮雖耷拉着，可隱隱又能看到是朝這望來的。
二妞一猶豫：“王嬸……”
王嬸唔了一聲，卻側了側身稍換了個姿勢接着睡去了。這沒一會，又打上鼾了。
二妞又皺眉，抬屁股出了馬車，倒也不算出去，只是大半個身子探出去了。
王叔看她出來，連忙拉馬，二妞還未反應得及，他已經騰出一隻手來抓住她的手腕：“你幹嘛！”
二妞吃了一驚，一邊往外抽着手一邊說：“我就出來看看，我怕叔走錯了路。”
“這黑燈瞎火哪看得清。”
話說著，王叔一隻手趕起了車，一隻手卻還鉗着二妞。
二妞自長大后，連父親都沒有這樣接觸過，驟然被一個才認識一天的人攥了手腕，立時漲紅了臉，更加用力地想掙脫出來，嘴裏說著：“那我不看了，我要進去。”
隱約中似乎王叔向她瞥過來一眼，手上力道卻沒松，二妞更窘，正難堪着，身後王嬸的聲音傳了出來：“做什麼呢，屁股堵在門口？”
聽到這話，二妞愈發難堪起來，好在王叔聽到王嬸聲音便放鬆了手，二妞連忙坐了回去，卻是滿臉的不高興。王嬸瞧她一眼，語氣有些淡淡的：“怎麼了？大半夜的突然這樣。”
聽到這話二妞更覺委屈，只當王嬸誤會了什麼，撅着嘴解釋：“我想說這大半夜的不好看路，王叔偏不理我。”
王嬸還是看着她一會，突然笑了：“倒忘了同你說，上次我們這樣走了很久，許是你叔想要早些送你回家，便不捨得休息，倒叫你誤會了。”
二妞依然有些委屈：“先頭沒聽你們說……”
王嬸又笑，忽然聽到外面王叔“吁”了一聲，說道：“前面有個破廟，睡這歇息會。”
車裏的兩人一對視，王嬸先說話：“瞧瞧，總這麼趕路他也受不住，自己找地方歇腳了。”
二妞心裏還彆扭着，可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能勉強笑了笑，這事便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