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使臣來訪
夜色深沉，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有些事情，逃避是沒有辦法解決的，不查個水落石出，我心裏恐怕會更難受。可是姑姑她明明看見了我身上的胎記，卻什麼都沒有說，那麼就代表，她不想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那麼，我要不要去追根究底呢？隱隱有種感覺，那個身份是個深淵，一旦觸碰，便是萬劫不復。我不想冒險，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讓更多的未知來打斷我們前進的步伐，而是按照我們原計劃的走。我就要嫁給絮兒了，只要等到使臣的到來，回到涼雲，這一切都不是夢想。我不能，讓一個姑姑，破壞我們計劃好的未來。
那麼，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好了，眯起眼睛，我對着暗黑的房間輕輕開口。
“小朵子，暗中派人把北苑監視起來，誰也不許進去，也不准她們出去。”
一切，都將如常開始。
六月，夏季已經來臨，赤炎位於南方，天氣倒不顯得炎熱。今天是個大日子，赤炎的大街小巷都是熱熱鬧鬧，人潮湧動。而在皇宮之中，更是嚴陣以待，迎接來自涼雲的使者，對於赤炎來說，是不能怠慢的大事。一大早，迎接的隊伍便浩浩蕩蕩的到了城門口，而赤炎此次派出迎接的人，乃是當今皇帝唯一的弟弟，如今的岳西王爺，便是赤炎國的忠武大將軍。這樣的陣容，不可謂不強大。赤炎比起涼雲是小國，但是小國家也不見得比起涼雲就差得很遠。
而此刻，赤炎皇宮，七公主的寢宮。
華麗幽暗的寢宮，紅色流蘇的大床之上，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一襲精緻華美的衣袍。五個俏麗的宮娥圍在身邊，細心地將端坐在梳妝櫃枱前的我梳妝打扮。畫眉，上妝，胭脂輕叩，淡掃薄唇，不多時，一個絕色傾城，明艷動人的女子便出現在了鏡中。大紅色的宮裝，艷麗而莊重，寬大的衣衫下擺，用金色的絲線綉成了五隻展翅欲飛的金凰，象徵著身份的高貴和不可侵犯。妝畢，我看着鏡中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忍不住伸出手，觸碰那鏡中有些虛幻的容顏。
是我，卻又不是我。這副軀體不屬於我，靈魂卻是我。可是從我醒來那一刻，便只是蘇童。這個女子面容美麗的，挑了挑眉，眼底是肆意傲然的光芒。驕傲的，目空一切的，自私的，那便是我。
“公主，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身邊的宮娥輕輕開口，神色忐忑。我看了看鏡桌上的胭脂，用小指挑了一些，對鏡，在額頭眉心勾勒出一朵紅艷的曼陀羅。原本莊重貴氣的容顏，經過這樣一筆，竟然無端生出一股妖艷和霸道凌然來。滿意地對鏡自照，既然要出場，自然是要華麗，震撼人心才能達到目的。我這次，可是要和那個來自涼雲的朝陽公主，一決高下呢！
午時未到，宮牆門外邊傳來一陣喧嘩的聲音，我挑了挑眉，問道：“出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了。”
那宮娥得了命令走出去，不一會便回來了。“稟公主，是涼雲的使臣到了，現在陛下正在駕前往大殿舉行盛宴和迎接儀式呢！”
終於到了嗎？心中一陣激動，很快就可以看到絮兒了，我們分別，也有一個多月了。心底的相思竟然是如此濃烈，我是如此迫不及待，卻也知道只能壓抑。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的馬腳，甚至要裝作不認識他，這麼久的計劃，不能功虧一簣。更何況，這次除了絮兒，還有風嘯然和冷寒玉兩人，雖然不見得會讓他們認出我，但是在這個關頭，還是以防萬一的好。
強自壓抑住心中翻滾的情緒，既然到了，必然是要出去迎接的，只是我這個女眷，只能在涼雲使臣倒打了正殿之後，得到皇帝的召喚才能進去。因為這一次看似是出使結交，真正的主角卻是赤炎的七公主，兩國聯姻的對象。這次的宴會，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出席的。
果然，在寢宮裏面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有宮人前來。坐上御攆，在太監們的抬赴下走向正殿。未出閣的女子不能讓別的男子看見容顏，因此我的頭上，還帶着一個若隱若現的半透紗帽，遮住了下面無雙的清冷麵容。
肅然的大殿之中，文武百官並列而立，而端木長空一身華麗龍袍，端坐在龍椅之上。站在門口的太監尖聲道：“七公主到。”
然後，在眾人注目的視線中，我高揚着頭，一步一步，緩慢而莊嚴地走向那大殿正中心的皇帝。即使矇著面紗，我依舊可以看到那些官員臉上無法掩飾的驚艷和垂涎，甚至，就連在端木長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股驚艷的訝然。如果說端木煙茉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那麼，我便是那牡丹從中高傲嬌艷的舞之女王，驕傲的，不會對任何人低頭。
行至殿中，對着那帝位上的男人微微屈膝，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迴響。
“臣妹碧月，見過皇兄。”
“臣妹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來人，賜座。”
端木長空急忙開口，隨侍的小太監便將我領到了他左下方旁邊的位置，此舉一出，我能夠感覺朝中輕微抽氣的聲音。我一愣，這個皇帝，故意在為碧月公主建造聲勢嗎？那個位置，可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啊！暗地挑眉，其實他這樣做對我來說也不無好處，當下領了他的心意，優雅萬千地坐了上去。
位於高位，我可以很清楚地看清殿下眾人的表情，那些所謂的朝中大官都是低垂着頭，甚至不曾竊竊私語，都安靜地侯在殿中，等着岳西王爺和涼雲使臣的到來。我知道這樣的陣仗是為了表示歡迎，也是展示自己國家的機會，真正的輕鬆的時光是在晚宴。午時之後所做的，無非都是兩國交換的禮儀和往來文書。現在我在這裏，都是走過場罷了。
可是，能夠看到他一眼，就算是坐在這殿中不過一會時間，我也甘之如飴啊。
不一會，殿外又想起了傳令的太監的聲音，卻是涼雲的使臣到了，朝中之人都浮現激動之色，都想看看這傳說中的涼雲京都四公子的風采。當然，更為重要的是，涼雲所帶來的東西，是不是有誠意的。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嫁妝，嫁了一個公主，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就可以的。赤炎經常在涼雲手上吃虧，如今自然也要討回些什麼。
心中冷笑，為這個公主覺得悲哀，如果我沒有出現，端木長空，本大爺倒是很想知道，你會不會親手將端木煙茉送出去呢？想到這裏，斜睨了龍椅上的端木長空一眼，他面容肅然，倒是沒有看見我略帶諷刺的目光，整個人都朝着殿外看去了。
“涼雲使臣到！”
百官動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大殿的門口。那首先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卻是一個身材高大威猛，面容俊逸的年輕男子，他，便是端木長空的親弟弟端木長雲，也就是此次迎接使臣的岳西王爺。恭敬地跪倒在地，岳西王爺開口，聲音沉穩有力。
“臣弟不辱使命，涼雲使臣已經到來，請陛下下旨召見。”
“宣！”
“宣涼雲使臣進殿！”
這一刻，我抬起頭，看向那大門口，緩緩出現的容顏。一身官服的他，少了一份邪肆和陰沉，絕美如狐狸般的細緻面容，帶着淺淺的笑意，似乎當初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又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可是，他的眼神卻是犀利的，光滑流轉間是無法掩飾的鋒芒。我的視線緊緊追隨着他，就連隨後進來的風嘯然和冷寒玉都沒有發覺。他，似乎瘦了，覺察到我的視線，他原本平靜的眸中浮現一絲洶湧，隨即湮沒。
而我，卻抓住了他眼中的思念，心底的某個角落一甜，頓時柔軟起來。又想起今天自己的裝扮，如此華麗的宮裝，他會不會覺得不好看？我承認自己有一種炫耀的心理，想讓他看見最完美的自己，眼底心底只有我的存在。
似乎察覺到了我如狼似虎的目光，端木長空突然輕輕一咳，我驚醒，看見他眼中的警告，頓時收斂。我現在是赤炎的七公主，不是花痴，更不可能認識來自涼雲的使者。必須表現的陌生一點，好奇一點，甚至，還有羞澀一點，才能符合初次見面的情形。
於是目光轉移，落在了旁邊的風嘯然和冷寒玉身上。他們兩人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只是愈發顯得成熟穩重起來，那副心機深沉的樣子也更老氣了。這時，只見他們三人上前齊齊跪倒在大殿上，恭敬道；
“涼雲使臣風絮揚（風嘯然）（冷寒玉）參見赤炎皇帝陛下！”
接下來便是一些禮節上的交接，表示出兩國之間的友好往來，我看的有些懨懨。雖然是禮儀，卻透露出太多的虛偽，在那禮儀觀念完了來自涼雲的長長的禮單之後，我終於有些沉不住氣地抬起眼來。
正目，裝進那雙幽深的瞳孔之中，狐狸般絕美的面龐，突然對着我綻放了一個淺淺的笑意。修長的大手狀似不經意地捋過袖子，我卻看懂了他的一絲，眼神一亮，乖乖地正襟危坐在大殿之上。
垂眸，低低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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