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涼雲途中
終於熬到了晚宴結束，雖然我不需要應酬什麼，但是這樣裝模作樣的呆坐半天也會很累。回到寢宮，我立刻吩咐宮人退下，讓整個大殿空蕩蕩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心底卻忍不住期待起來。
夜風拂過，手中的合心鈴無聲自響，我驚喜，一道黑影瞬間飄了進來，從我身後深深地抱住了我。轉身回頭，投進他的懷中，熟悉而溫暖的氣息，讓我的心都在微微顫抖着。終於見面了啊，那麼，離計劃的事情幾乎算是成功了一半，敞開心中所有的雜念，我就這樣緊緊的被他抱在懷中，居然是如此幸福。
“童童，我好想你。”
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絮兒啃咬着我的耳垂，那白玉般的小巧瞬間紅潤起來。我身子一顫，酥軟在他身上。抬起頭來，已是潮紅滿面。
我也好想他，好想好想，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是這樣刻骨銘心，恨不得無時無刻不能和他在一起，分開一瞬間，卻彷彿是過了千年萬年。
“童童，今天的你好美。”覆上我的面頰，絮兒一貫沉靜的面容浮現痴迷的神色，聽到他的讚美，我也有些心喜。急急推開他掀起裙擺，擺了一個高傲的女王造型，得意地看着他。
“怎麼樣？好看嗎？我穿女裝，是不是一美人？”
面帶笑意地看着我，絮兒很是賞臉地仔細看了看我的衣着打扮，然後走到我面前抱住我，重重點頭。“我的童童，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誰也比不上。”
“那是自然！”眉飛色舞，我了從來不以為別人會比我漂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美麗，那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別人搶不走也不可能同樣擁有。瞧見我的得意和自信，絮兒顯然很是縱容我這樣的神色，拉着我的手坐在床頭，細細地看着我。
依偎進他的懷中，似乎是想起什麼，我抬頭看着他：“你這樣來找我沒事嗎？”
畢竟風嘯然和冷寒玉在，絮兒雖然是私下找我，難免不會被他們派來的人跟蹤發現。知道我的擔憂，絮兒柔柔在我的額頭上親吻一記，柔聲道：“不用擔心，我在使館裏面安排了替身。”
“你在越京的事情呢？”沒有說的很明擺，我知道他是懂的。那是我們最擔心的事情，也是最為急切要解決的事情。
“放心，一切都還在我的掌握之中，現在，娶到你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命還在，可是如果不能娶到你，這條命留着，還有什麼用呢？童童，我不會輕慢自己的生命，可是，我更在乎能不能與你在一起。”
我默然，心卻止不住的沉重，沒有誰會心甘情願做別人的傀儡，尤其是絮兒這般驕傲的人。可是未來卻是這樣脫離了我們的掌控，不甘心的掙扎，卻也必須有屬於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的計劃，我們，還有着時間不是嗎？現在的涼雲還是一片平靜，宏越帝身體健壯，退位的可能性不大。只要那個登基的真命天子還沒有出現，我們就還有機會。
是啊，還有時間，這個擔憂，暫時拋諸腦後吧！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們也要及時行樂，這樣才不枉費人生啊！
我們好不容易見面，何必說這些傷感的事情徒增煩惱呢！只要彼此還在，那麼就有希望。
這個晚上，我們彼此相擁而眠，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依偎着彼此，感受着那份流動的愛戀和思念。知道天色漸亮，他才不得不起來，離開寢宮回到使館。
“童童，等到使臣交接的事宜一結束，我便可以帶你回涼雲，你等我。”
“嗯，我知道，我會一直等着你的。”這個時間不會很長，大概三天。這三天，我還是有更多的事情去做的啊！揮手送他離開，我咬了咬唇，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
傍晚時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了成俊王府的後院，一個黑衣蒙紗的人在侍從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在一處小院之中停了下來。黑衣人揮手示意身邊的人退下，然後緩緩打開房門。
房中還有些黑暗，我靠近，脫下黑色風衣的帽子，靜靜看着床榻上淺眠的身影。婦人的面容秀美，即使年華不再，卻無法掩飾她身上的高貴和美麗。那是一種長久形成的氣質，不是一個嚇人應該具有的。伸出手，解開她的衣衫，露出那後背之處與我一模一樣的蓮花胎記，細細撫摸。冰冷的觸感和警覺性讓床上的婦人終於一個激靈睜開眼睛醒來，驚駭地看着我。
她開不了口說話，因為我點住了她的啞穴。沒有停下在她背上的手，我能夠感覺她緊繃的身體，細膩的肌膚上甚至泛起了小小的疙瘩。靠近她，讓她的眼睛看清楚我的臉，我拉下衣衫露出肩下同樣的胎記，看着她。
“姑姑，你可以告訴我，這是什麼嗎？”
她的眼中突然湧上了淚水，神情竟然是那樣複雜，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巨大的驚喜，痛楚，不敢置信，壓抑隱忍，無可奈何，卻到最後是無語凝噎。解開她的穴道，我再一次深深看盡她的眼中，指着自己身上的印記，開口。
“好巧呢，我身上也有和姑姑一模一樣的胎記。很漂亮，是不是？你為什麼不說話呢，難道你不這樣覺得嗎？”我的語氣輕柔，卻包含壓迫，甚至，還有着詭異的陰森。
大滴大滴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終於伸出手顫抖地覆上我的面頰，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的顫動。
“對不起，孩子，對不起，你不要問好不好，什麼都不知道，對你才好啊！”又突然低下了頭啜泣，“是我不好，不能保護你，你不要管了好不好，就當從來沒有看到我，不知道我這樣一個人，好不好？”
到了最後，她幾乎是在崩潰的喃喃自語。可是，我不想逃避，就算她不說，我也要知道，也要逼着她開口。
“你是我的什麼人？你說啊，我們一定有着某種關係是嗎？還是說，你其實，就算我的母親，嗯？”
步步緊逼，我看着那個幾乎是蜷縮在床頭的瘦弱身影，整個身體都壓制在她的身上。可是，她只是抱着膝蓋和頭顱，像個小孩子一樣壓抑而無聲的哭泣，閉緊了眼睛死死咬住嘴唇，任由蒼白浮上自己的面容。
那麼，倔強。就好像，無論多痛，也不會出聲的我。卻是，讓我突然，動容。
輕輕嘆息，罷了，我鬆開她，平復了自己的思緒，才緩緩地開口：“那麼，你只要告訴我，我和風瑞有沒有關係？”
抬起一張淚眼朦朧的臉，姑姑的臉上有着明顯的疑惑，我看着她這副神情，已然是明了。只要和風瑞沒有一絲關係，那麼，這個身體究竟是誰，對我也不重要了。
“我要走了，你和風雅她們就一直待在赤炎吧，這裏比那個相府好。”
平靜的開口，這是我最後一次和她說話了吧，既然選擇了沉默和放棄，那麼就永遠不要去追究那個彼此都不想知道的結果。
“我給了你機會，從今以後，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起身，走出房間。背後隱隱傳來痛楚壓抑的哭聲，我不想回頭看她的表情，一開始就沒有的東西，我又何必去強求。現在，我有了我想要追求的幸福，一切，就都足夠了。人，太貪心，反而會什麼都得不到，不是嗎？
而明天，就是我離開赤炎，前往涼雲的日子了。
翌日清晨，出行的隊伍已經準備妥當，長長的迎親隊，來自涼雲的護衛還有赤炎的親衛軍，還有一箱一箱華麗的嫁妝，浩浩蕩蕩地擺滿了整個赤炎京都的城門。而我，身着華麗的公主盛裝，在眾人的視線中緩緩踏上那豪華的馬車。端木長空帝袍加身，微笑着看着我，道：“皇妹保重，為兄妹送你到此了。”
又轉身看着旁邊的涼雲使臣，風絮揚，風嘯然，還有冷寒玉。眸光流轉，端木長空最後的視線落在絮兒身上，開口道：“朕的皇妹乃是我赤炎的瑰寶，此次去到涼雲，還望使臣大人多多照顧，要是出了什麼岔子，我這個皇兄，可是會為皇妹不平的啊！”
半是認真半開玩笑地開口，卻可以聽出他口氣中的強硬。對於他的照顧我很心領，這個皇帝也不壞。雖然我們只是合作關係，他能做到這樣也算是不錯了。
“陛下放心，碧月公主乃是我涼雲的貴客，必定不會怠慢。時間已到，陛下，我們就要上路了。”
“也好，那就祝你們一帆風順了！今日朕，要為碧月公主送行一百里，來人，起駕！”
馬車，終於開始前行，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了赤炎京都，朝着涼雲的方向駛去，那送行一百里的赤炎帝王，遙望着一行華麗的隊伍，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在他的宮殿裏面，真正屬於他的心愛的女子，還在等着他的歸去。
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馬車很大，紅色的帷布將車中的情況遮蓋的嚴嚴實實，華貴的地毯，精緻的裝飾，明明是輛馬車，卻佈置的如同一間房間，精緻典雅。我一身華服，端坐在車廂裏面，兩個乖巧甜美的宮女左右服侍，看起來眾星拱月般高貴。只是，在暗中別人看不見的角落，我的臉上卻是咬牙切齒。這身該死的衣服，還有頭上那沉重華麗的頭冠，簡直讓我抓狂。恨恨看了一眼兩個規規矩矩的宮女，她們是端木長空在皇宮裏面派給我的人，卻是專門負責禮儀的女官，平日裏古板嚴肅的要死。可是卻偏偏不能換掉，為了不露出我這個假公主的馬腳，這兩個宮女還是有點用處的。
小不忍則亂大謀，如是安慰着自己，我努力維持住臉上優雅的表情。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傍晚來臨，這時，車門外傳來一個有些冷冷的聲音，我聽出來了，是冷寒玉。
“公主，天色漸暗，今晚我們會在野外紮營休息。如有不便，還望公主海涵。”
“無礙，碧月雖然久居深宮養尊處優，卻也知道使臣大人的辛苦，也做好了準備，大人不必擔憂。”瞧瞧本小姐多麼體貼啊，這麼溫柔的公主，你們難道還放不了心嗎？
“如此多謝公主體諒，現在我們的隊伍就要紮營，公主若是覺得無聊也可以下來走走。冷某在此就不打擾公主了。”
腳步離開的聲音，我掀開車簾，看着外面的天色。這是一處樹林，大隊的人馬已經停了下來，在樹林四周開始了紮營。眼中關注的那個身影在指揮着手下的人做事，我知道他是故意不接近我，以免被別人起疑。我也不是那種不顧全大局的笨蛋，在這個節骨眼上給自己找事。坐了一甜的馬車的確有些累了，於是我對着身邊的兩個宮女開口道。
“本公主要下車休息，你們隨駕。”
尋了一處僻靜的去處，那裏哈正海是一個小小的湖泊，兩個宮女守在身邊，不遠處還跟着幾個高大的侍衛。透過清澈的湖水，看着自己略顯疲憊的容顏，結果宮女遞過來的沾濕了的毛巾，開始洗臉潔面。心中，卻在暗暗思忖起來。這一路去涼雲顯得很是安靜，看來宏越帝的確是想要和赤炎聯姻。只是，我不知道他派遣了冷寒玉和風嘯然來的意義。如果內定了和絮兒和親，那麼又何必派兩個同樣也是非常出色的男子呢？有意無意的覺得，皇帝似乎對絮兒依舊不是很放心啊。
正想着，身邊突然傳來腳步聲，陌生的氣息讓我知道不是兩個宮女，但是也故作不知道地繼續看着水面。
“公主怎麼單獨在此，荒郊野外實在是太過危險。雖是夏季，夜晚也會降濕，公主還是多穿一點衣物比較好。”溫潤如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氣輕柔而暗含關心。我微微抬頭，看着眼前白衣袂袂，風流倜儻的俊美男子，臉上露出一個羞澀動人的微笑。
絕美脫俗的面容，因為外來男子的闖入而帶上一絲訝異，當看清了男子的面容之後，羞怯如一朵白蓮般微微低下頭，露出酡紅的優美脖頸。相信這樣的反應，絕對會迷惑任何男人的吧。長睫低垂，我遮住眼中一閃而逝的譏誚，風嘯然，你這是在做什麼呢？美男計？
感覺到風嘯然的靠近，他手上拿着一件白色的披風，輕輕放在了我的肩上。動作是如此溫柔體貼，如果我真的只是那個深闔之中的單純公主，這樣的美男子，這樣的溫柔體貼，必定會為之心動吧。可惜了，風嘯然，如果你是打的這個算盤，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我就說不會那麼簡單，如今絮兒是皇帝眼前的紅人，下一屆的相爺之位也非他莫屬，如今在加上一個赤炎國的駙馬爺，朝中之人誰不會眼紅。必然會想盡辦法來阻止這場婚姻，最好，能夠讓公主嫁給別人。風絮揚在朝中地位漸漸穩固，可是卻遲遲沒有表面支持太子還是三皇子，這也讓兩邊的人起了懷疑。
風嘯然是三皇子身邊的人，如今他故意靠近我，使用美男子的魅力勾引我。想想真是有趣好玩啊，不知道冷寒玉，也是不是有同樣的想法和動作呢？我，可是很期待啊。
既然你想這樣，本小姐也不介意陪你玩玩。羞怯地低下頭，攏了攏披風，露出半邊染紅的驕顏，嬌羞道：“謝謝大人，是碧月疏忽了，不知，不知大人尊姓大名？”
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風嘯然放柔了語氣，“臣下風嘯然，公主叫我風大哥便可。”
風大哥？我嘔！不動聲色地撫了撫手上的雞皮疙瘩，我卻將頭低的更厲害，快速地抬頭含羞帶怯地掃視了風嘯然的面容一眼，楚楚動人，宛如黃鶯出谷的聲音響起。
“風大哥，風大哥也不用，不用多禮，喚我碧月就好。”
臉紅的更厲害了，我微微側頭，更顯嬌羞。要知道女子的名諱在古代是不可以讓男子叫的，風嘯然見我這番羞怯不已情竇初開的樣子，加上我讓他叫我碧月，臉上的笑意更甚。他必然是意味他的美男計成功了，至少，恰當的博取了我的好感。古代深宮中的女子，尤其是碧月公主這種長年被人保護的角色，單純懵懂，對於愛情根本無法分辨。一個長得好看風度翩翩的男子，或許只是因為一個動作一句話，就可以輕易讓她以心相許。顯然風嘯然對於端木煙茉是下過一番功夫去調查的，可惜了，他又怎麼知道，此公主非彼公主了呢？
“碧月一次遠出，必然思戀家中親人，甚感彷徨。赤炎離涼雲雖然相隔千里，但是請碧月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於你，減少碧月你的愁思。這樣吧，就由在下為碧月說些關於涼雲的趣事，為你解悶可好？”
這傢伙，果然挺有心計的。本小姐對涼雲熟悉着呢，誰稀罕你說什麼趣事，臉上卻掛上充滿興緻的笑容道。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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