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婚前協議
程呦呦從前對程嘉洄還是很親近的,畢竟她爸爸對她很嚴厲,而這個“二叔”會帶她去遊樂場玩。
但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父女兩個人說開之後,她就開始躲着程嘉洄了。
她想得倒是很清楚,一邊是不願意認她的親生父親,一邊是血緣淡薄卻願意養着她的養父,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怎麼說,要看他們怎麼做。
程嘉洄對這個女兒本就不上心,程呦呦躲了兩回,他也就放開了,再沒有要親近的意思。這樣一來,倒讓程呦呦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餐桌上她的一番小動作,與其說是小姑娘的小脾氣,倒不如說,是做給程嘉溯和程頤和看的。
程嘉溯對自己信心十足,覺得自己簡直是一個絕世好爸爸,一點都不擔心小魔女再次被程嘉洄收買,只顧着給我夾菜,偶爾也給程呦呦夾一筷子胡蘿蔔:“不許不吃!”
小魔女哭喪着臉,幽怨地咀嚼着逃不過的蔬菜,心中無限悲憤。
而這番作態落在程頤和眼裏,就不知道是溫馨還是扎心了。
我暗暗覺得好笑,這個家不和睦的源頭就是他,他老人家偏要強求“妻妾”相安無事,兩個早就斗得紅了眼的兒子和平相處,真是自負到了極致,也無恥到了極致。
各懷心思地用完晚飯,程呦呦追着糖糖滿屋子瘋跑——她在程嘉溯的別墅里一向是這樣的,來了大宅本還有點拘束,看着程嘉溯的臉色還好,試探了一下,就放開了。
程嘉溯一臉的“我閨女在我家撒野怎麼了?”彷彿根本沒看到程頤和、鄭夫人、程嘉洄三個人難看的臉色——這三個人頭一次在同一件事情上達成共識:小孩兒真討厭!
這次帶着“妻兒老小”回大宅,程嘉溯就沒打算要走,還要求我和程呦呦也把這裏當成自己家。
我心想着,雖然他從前很討厭這個地方,但既然已經決定要當成家來經營了,自然要改造成自己喜歡的樣子,於是怎麼隨意怎麼來,過地也非常痛快。
我痛快了,別人可就憋屈了。程嘉洄好幾回因為看不慣,而明裡暗裏諷刺我,這種彷彿宅斗的戲碼我實在不想卷進去,但他矛頭衝著我,我也不能縮頭。
好在我是個女人,在這個家裏天然就有一種優勢——程頤和此人,天然有些看不起女人,覺得女人就是無理取鬧的物種,男人和女人一般計較是有失身份。
所以,每回程嘉洄要諷刺我,我都會當面罵回去,程頤和一方面討厭我牙尖嘴利不知收斂,另一方面也覺得程嘉洄總跟我斤斤計較,實在是缺乏心胸,於是讓程嘉洄回到杏林的計劃一拖再拖。
留在大宅和程嘉洄打嘴仗並非我願,我唯恐看多了他的嘴臉對胎教不好,恰好程嘉溯派了司機來接我,便愉快地往杏林總部去。
安然的助理出來接我,前段日子,她見慣了我雷厲風行的樣子,今天我穿了寬鬆柔軟的孕婦裝,頭髮鬆鬆籠在腦後,前所未有的溫婉,以至於這姑娘差點沒認出我來。
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該說的話:“程總正在開會,半個小時后結束,請您在他的休息室稍等一會兒。”
程嘉溯的休息室一般不大讓她們進,助理殷勤地給我倒了水,又在沙發上擺好靠墊。靠墊這種過於慵懶的東西,當然不屬於程嘉溯,是我先前在的時候,經常腰酸背痛,所以在休息的時候需要墊在腰后。
助理退出去之後,休息室只留了我一個人,我倚在靠墊上看了一會兒書,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孕期嗜睡是常事,再加上近來程嘉溯把工作都接了過去,沒有什麼事讓我操心的,我睡得非常舒服。
醒來就看到他坐在旁邊,含笑看着我,我身上蓋了張暖融融的毯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蓋上去的。
我也望着他笑。
程嘉溯撥開我臉上的碎發,輕聲問我:“休息得好么?”
我點頭,就要坐起,他怕我閃着腰,順勢將我拉進他懷裏,耳鬢廝磨了好一會兒,直到我想起他今天特意叫我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推他要他說。
程嘉溯放開我,按鈴通知安然進來,然後才回頭笑道:“咱們兩個,得簽一份婚前協議。”
婚前協議?
我一愣。誠然,大部分豪門在婚前都會簽訂一份協議,以防止將來出現變故的時候——離婚或是一方死亡——由於婚前財產分割不清,而造成股權分割或是別的問題。
一般而言,豪門與“灰姑娘”的婚姻,婚前協議的內容都是一旦離婚會要求弱勢的一方凈身出戶,當然,豪門這一方也會支付相應的贍養費。但想要靠着婚姻直接獲得對方一半財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連鄭與澤和方萌萌這樣兩個人都沒心沒肺的夫妻,也在鄭先生的壓力下籤署了協議,約定了一系列條件:畢竟方萌萌的性子,實在讓人很不放心,萬一鄭與澤有個三長兩短,鄭家落進方萌萌手裏頭,簡直是人間慘劇。
但以我對程嘉溯的了解和信任,他應當不會想要和我簽訂這樣一份協議才是。
他見我沒有大驚失色,反而有點失望似的,“不生氣啊?”
我笑:“別弄鬼,趁早說實話。”
若是在周玫那件事情發生之前,我還有可能懷疑他為了保證財產不被分割,而要和我簽訂婚前協議。
可現在我知道,他連命都可以為我豁出去。面對這樣的感情,若是我還用猜忌的眼光去看待,豈不是辜負了他一片深情?
程嘉溯也笑起來,在我額上吻了一下。安然推門到一半,整個人僵在那裏,猶豫着:“要不然我待會兒再來?”
“行了,進來吧。”程嘉溯心情很好,也不計較安然揶揄他。
安然不是一個人進來的,他後面還跟着唐韻的法律顧問,手裏拿着一沓什麼文件。
程嘉溯抓過文件刷刷刷簽下自己的大名,然後推給我。
我瀏覽了一下協議內容,頓時驚得站起:“程嘉溯,你瘋了嗎?”
程嘉溯眯了眯眼睛,指指法律顧問:“他可以證明,我是在絕對清醒、絕對正常的情況下,擬定條款並且簽下協議的。”
“可、可是……”
正因為你看起來一切正常,我才會懷疑你瘋了!
這份協議上面,明明白白寫着,婚後我對隸屬於程嘉溯名下的一切財產,都擁有和他相同的處置權。如果他不幸身亡,我將是他的第一繼承人,我有權以任意一種方式處置他名下的所有動產和不動產。
如果婚姻產生變故,離婚時我將無條件分走他一半財產,不論過錯在誰。
從來沒有人敢於簽訂這樣不智的協議!
因為這相當於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給了我,如果我有一點外心,與別人勾結要害他,他將沒有一點後路。
又或者,我被人哄騙,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了不利於他的決定,對他來說也會是巨大的打擊。
他這樣,不僅僅是信任我的人品,同時也是相信我的判斷力。
他的財產價值上百億,以後還會不斷增值,但這份信任,比全世界的財產都要來得貴重,沉甸甸得讓我喉頭髮哽,不知不覺便紅了眼眶。
“別哭啊。”程嘉溯笑着抹去我眼角沁出的淚珠,“這麼多人看着呢。”
我吸吸鼻子,還要和他討價還價,給他留條後路,他捏住我最近豐潤了一些的臉頰:“快簽!”
“你唔能醬!”(你不能這樣!)因為臉被他捏住,我口齒不清地抗議。
程嘉溯打個手勢,安然眼明手快地推着法律顧問出去了,他們一走開,程嘉溯的吻便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呀……”他深深嘆息,“鮮花鑽石,看着好看,不能用來吃。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證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吃虧。”
“我是會吃虧的人么?”我不同意他的說法。
程嘉溯低低地笑,咬着我的耳垂含糊地說:“潼潼,簽字吧,就當是為了我。”
我迷迷糊糊地,在他的誘惑下籤了名字。明明怎麼算都是他吃了虧,他卻笑得好像自己做成了一個大項目,把協議扔給安然和律師去做公證,自己帶着我直奔民政局。
咦?民政局?
他層出不窮的花招幾乎要把我嚇死,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明白他發什麼瘋。
做夢一樣,我被他拉着,辦完了所有手續。
超級富豪領結婚證和普通人也沒什麼不一樣,都是領表、填表,交錢拍照,最後拿到手兩張紅彤彤的證件。
我尚且反應不過來——這……就算結婚啦?
程嘉溯以為我在為沒有婚禮而委屈,柔聲道:“現在辦婚禮,你身體受不了。等這小東西生下來再補辦好不好?”
我醒神,“你幹嗎急着結婚?”
“程家需要一個新的女主人,有了這個證件,你才能名正言順。”程嘉溯有點不自在,但還是看着我的眼睛,“況且,我早就想和你結婚,忍了這麼久,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