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選的地方自然是玲瓏院,因為玲瓏院夠大,最重要的是,吃的夠多。
忽然,芍藥俯身在安容耳邊嘀咕了兩句,「姑娘,方才四太太求情,老太太答應讓五姑娘、九姑娘出來一起玩。」
安容眉頭輕皺,轉身回頭,正好聽到四太太說話——?
「我回來後還沒有去瞧過安玉呢,怎麽手指上有了傷疤呢,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彈琴。」嘆息一聲後,四太太又道:「朝廷每三年選秀一回,安容已經訂親,府里有選秀資格的只有安玉、安溪……」
三太太猛然抬眸。
老太太望着三太太,眉頭皺得緊緊的。
宮裏那地方看似榮耀,可是每年有多少人受寵,又有多少人失寵?雖然選秀不一定都是做皇上的妃子,也有指婚給皇子、世子、郡王的,可是安溪那性子太過爽直,喜歡依着性子來,她本打算明年好好請嬤嬤來調教,要是進了宮,還不知道會闖什麽禍出來,說實話,她是不樂意安溪進宮選秀的。
三太太放下筷子,搖頭道:「安溪身子骨雖然逐漸好轉,可至少還需要調理一年才能跟尋常人一樣,選秀的事她肯定不行。」
四太太笑道:「話是這樣說,可是朝廷一旦頒佈選秀的文書,四品官以上的嫡女都要進宮入選,沒說身子不好就不能去,最多被淘汰而已。依我說啊,咱們侯府今時不同往日,要是出個受寵的皇妃,對咱們侯府是件大好事。」
三太太十分不贊同,「一家人,說話我就不拐彎抹角了,宮裏那地方看似好,可是有多少大臣送了女兒進去,最後受牽連,舉家沒落?是,也不乏有送女兒進宮,生下皇子、公主,榮寵一時的,可那畢竟是少數,大多數還是送進宮就被淘汰,那些可都是早早為選秀做足了準備的。安溪身子骨差,我只求她活得安穩便好,別為了選秀折騰,再者,咱們武安侯府要的是安安穩穩。」
二太太道:「三弟妹,你太激動了,你捨不得安溪吃苦頭,誰捨得啊?她身子骨差是事實,大不了選秀官來的時候多使幾個錢推了就是,不過咱們武安侯府女兒不少,又不是全部訂親了,一個都不參加,那可說不過去。」
其實府里有資格選秀的除了沈安溪和沈安玉外,還有沈安芙,只可惜相較沈安玉和沈安溪,沈安芙的身分差多了,就算進宮也只會是兩人的陪襯。
現在三太太不樂意沈安溪去選秀,那就只剩沈安玉一人,偏偏她手指受傷,有了瑕疵,不知道能不能過公公的眼,便是這樣,二太太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沈安芙爭不過沈安玉。
人家到底是武安侯的女兒,沈安芙只是武安侯府旁支嫡女,差得遠了呢。
幾位太太閑聊,倒也沒有確定誰去做秀女,畢竟選秀這事得看昭文帝的心情,心情好他就選,心情不好,六年才選一次也不是沒有。
安容也沒在意,前世選秀從春天挪到秋天,這一世她已經訂親,選秀與否跟她無關。
至於沈安玉這輩子是不是還會嫁給三皇子,老實說,她是希望的。
前世沈安玉殺了清顏,裏面有沒有三皇子的手筆她不知道,三皇子幾次上門求見蕭湛都被拒絕,難保人家心裏不會有恨,再加上那時候蕭湛和七皇子走得近,三皇子怕七皇子奪位,殺了清顏給蕭湛打擊,讓他無心管七皇子是完全有可能的事,亦或者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猜測蕭湛是……
總之,安容不大喜歡三皇子,兩個她都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那是絕配。
夜裏,沐浴後,安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腦子裏亂得很,把睡意全給趕跑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睡去。
第二天早上,安容是被吵醒的,醒來時見到的是一個精緻的窗花,正是孔雀戲牡丹。
沈安溪對安容做了個鬼臉,「四姊姊,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沒睡醒呢,你瞧,昨兒晚宴回去後,八妹妹又剪了十幾個窗花呢。」
安容被她這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而後問:「全都來了?」
沈安溪點點頭,「都來了,我們給祖母請安後就來玲瓏院,知道你沒起來,她們都去竹屋了,我負責叫醒你。」
安容越加不好意思,趕緊起床。
沈安溪瞧了就好笑,「也沒有那麽急,祖母知道我們來這,你不用去松鶴院請安了。」
安容點點頭,用了早飯便下樓準備去竹屋。
剛出玲瓏閣,她就見到了不想見的人。
沈安姝和沈安玉邁步過來,臉上掛着笑意。
沈安姝很不見外,跑來拉着安容的手,「四姊姊,我好想你,我禁足,你都不去看我,不陪我玩。」
安容望着她,擠出笑容,「府里也沒別的姊妹去找你,我不好違逆祖母的意思去。」
沈安姝噘了噘嘴,頗不高興,「祖母最疼的就是四姊姊你了,你不帶頭,誰還敢去啊?我胳膊有傷疤,你也不心疼我。」
沈安姝說話夠直白,直白得安容也不得不直白,「舒痕膏賣給別人了。」
沈安姝耷拉着腦袋,一副「你壓根就沒把我當妹妹看」的神情。
沈安溪撇了她一眼,擺出「把你賣了也不值一萬兩」的表情,便拉着安容去竹屋。
沈安姝站在原地,氣得臉紅脖子粗。
竹屋很熱鬧,歡聲笑語一片,裏頭除了出嫁的沈安芸和在慈雲庵的沈安姒,府里年紀稍大點的姊妹都在。
大紅紙張成疊端起來,剪刀更是十數把,不只安容她們要剪,貼身丫鬟也要,畢竟偌大一個院子,十張窗花怎麽夠?
這個上午可是令沈安歡忙壞了,她沒見過那麽笨的人,教好多遍都不會。
當初她學得多快啊,她以為府里姊妹都比她聰明呢,沒想到她想錯了。
在幾人之中,最笨的是沈安姝,其次是沈安玉,再來就是安容。
對於沈安姝和沈安玉,沈安溪是敬而遠之,可是面對安容,沈安溪不厚道地鄙視道:「四姊姊,你好笨,連芍藥和海棠都比你靈巧。」
安容很尷尬。
芍藥不高興了,嘴巴噘得高高的,一副「你把我和姑娘比是侮辱我」的模樣。
她雖然是丫鬟,可手腳一直很麻溜,要是比姑娘差,她還怎麽做丫鬟啊?
芍藥動作越加迅速,片刻便超越沈安溪,很是得意,大有「我不但比我家姑娘厲害,我也比你厲害」的意思。
沈安溪磨牙,然後芍藥就被指使去干粗活了。
她笑着昂了昂脖子,還沒笑完,忽然有布帛破裂聲傳來,緊接着是沈安姝的道歉聲——?
「六姊姊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安溪低頭去看,就見裙擺上插着鋒利的剪刀。
沈安姝趕緊把剪刀取下來。
沈安溪面如寒霜,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安容的臉沉了下去,想着幸好是戳在裙擺上,要是插下去,大腿或者腳背鐵定要受傷。
沈安姝知道自己惹人家生氣了,委屈地道:「我去一旁剪。」說著,拿剪刀和紅紙去另一邊的桌子旁。
沈安溪氣得渾身顫抖,要不是綠柳攔着她,她恨不得把那剪刀插到沈安姝身上去。
「真不知道祖母放她出來亂咬人做什麽,氣死我了!」她看着破損的裙子,狠狠地蹂躪着桌子上的紅紙。
芍藥端茶過來,正好聽到沈安溪的話,忙放下茶盞,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精緻的胭脂盒,放到沈安溪跟前,笑得眉眼彎彎。
心情很差的沈安溪斜視芍藥,「四姊姊說胭脂有毒,能不用最好不用。」說完,想起方才芍藥氣她,她加了一句,「我天生麗質,不需要。」
芍藥臉皮有些抽筋,安容則已笑瘋。
她默默地拿起胭脂盒,低聲推薦道:「這可不是一般的胭脂,用了之後能讓人越加的『天生麗質』,脫胎換骨,連親娘都認不出來呢,一般人我是不告訴她的。」
沈安溪睜大雙眸。
沈安闌走過來,正好聽到芍藥的話,忙問道:「是什麽胭脂,這麽厲害!」
沈安溪手一伸就把芍藥手裏的胭脂塞到自己的袖子裏去,一副「你聽錯了,沒有這種胭脂」的表情。
沈安闌皺了皺鼻子,「六姊姊真小氣。」一臉不高興地去和沈安芙說話了。
沈安芙笑道:「四妹妹和六妹妹關係好,你又不是才知道,好東西哪有我們的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