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老爺微微錯愕,「這不妥吧?」
老太太冷聲道:「有什麽不妥的?世子是未來的侯爺,他爹醉成這樣,他不祭灶,誰來祭灶?」
祭灶看似只是一個習俗,可裏面的寓意不少,一般只有一家之主才能祭灶,寓意一家人的吃喝全部系在他的身上。武安侯如今醉成這樣,能讓誰來代替?當然是侯府下任繼承人。
沈安北沒想到今天回來會接到這麽重要的任務,有些激動。
以前他看過好幾回了,等真的輪到他祭灶的時候還是有點緊張,那麽多人瞧着呢。
擺祭品,點蠟燭,接着獻茶、焚香,行三拜九叩大禮,從開始到結束,花了一刻鐘。
祭灶完,沈安北鬆了一大口氣。
沈安閔羨慕地看着他,「大哥,很不錯啊。」
沈安北撓頭傻笑。
祭灶完,安容回玲瓏院換身衣裳後前去松鶴院準備吃飯,剛到松鶴院門口就瞧見沈安閔和沈安北,沈安閔臉色還算不錯,不過沈安北的臉色奇差無比。
她納悶地問:「大哥,你病了?」
沈安北搖頭,「我沒病,只是生氣而已。」
安容眼睛猛眨,望着沈安閔,「二哥,出什麽事了?」
沈安閔猶豫了會兒才道:「方才醉仙樓管事的來問我酒水的事,說錢不夠,醉仙樓可以先出,便是一、兩萬兩都行。大哥說醉仙樓的酒水不錯,連大伯父都喝醉了,不用太心急,那管事情急之下說出大伯父喝醉不是因為酒,是因為迷藥。」
「誰下的迷藥?」安容皺眉。
沈安閔搖頭,「我問了管事,管事說不知道,是小廝收拾桌子時在大伯父的酒杯里聞到迷藥味。」
沈安北氣道:「四叔請客吃飯卻讓父親被人下藥!」
安容猛然抬眸,隨即道:「大哥,一會兒父親酒醒了,你把迷藥的事告訴父親吧,有人算計他呢。」說完,她加了一句,「就不要告訴四叔了。」
沈安北茫然地看着安容,不懂為何不告訴四老爺,不過想着被算計的只有他爹,不告訴四叔也成,便前去找武安侯。
武安侯回府便喝了解酒湯,半個時辰過去,酒醒了大半,再聽沈安北說他被人下了迷藥,酒就徹底醒了。
他坐在小榻上細細回想自己是什麽時候被人下藥,又為什麽被人下藥,越想臉越沉,最後黑得跟幾十年沒洗過臉一樣。
他換好衣裳出來參加宴席,四老爺迎了上去,「大哥,你沒事吧?」
武安侯不動聲色,揉着太陽穴,一副醉酒剛醒的模樣,「沒事了,只是有些頭暈。今兒在醉仙樓,我沒失態吧?」
四老爺搖搖頭,「大哥酒品好得很,從不撒酒瘋。」
武安侯輕笑,有些羞愧地道:「不撒酒瘋倒是好,不過瑞王說我有酒品沒人品,醉酒時說的話從來不算數,連皇上都鄙視我。」
四老爺微微一愣,吶吶道:「大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武安侯揉着肩膀道:「人總是會變的,習慣就好。」
四老爺急了,「可是,大哥,你今兒答應他們——?」
不等他說完,武安侯就打斷他,「我原本記性就不大好,醉酒更不記得事,你叫我想也是在為難我,若我應承了什麽,你替我圓一下吧,左右皇上沒少鄙視我,多幾個我也不在乎。」擺出一副他就是這樣的樣子。
四老爺轉身準備坐回位子上,回頭看着侯爺,眸底有寒芒一閃而過。
二老爺坐在一旁,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個眼神,他就跟二老爺出去了。
安容站在一旁和沈安溪說話,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四老爺,見二老爺把他叫出去,她眸光動了動,輕捂肚子道:「六妹妹,我肚子難受,去方便一下。」說完趕緊起身。
沈安溪看着安容離開的方向,眼睛眨了眨,想着四姊姊是不是疼過頭了啊,連去茅房的捷徑都不記得了,怕她疼得厲害要請大夫,正要去追安容,結果沈安歡抓着她說話。
屋外,二老爺和四老爺站在迴廊旁的一棵大樹下說話。
四處空蕩蕩的,安容想過去偷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發現,只能隔得遠遠的,兩人說話又很小聲,她耳朵豎得高高的也聽不見隻言片語,不過卻可以瞧見兩人臉上的表情。
四老爺眉頭皺攏,頗不高興,而二老爺應該是在安慰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拍他的肩膀,最後他點點頭,朝二老爺作揖。
安容猜,四老爺謀官的事,二老爺幫他了。
她很不高興,明明都是謀官,四老爺對她爹是算計再算計,不會記着恩情,可是對二老爺卻會,還作揖道謝,就是因為覺得她爹是侯爺,是一家之主,有責任為他們的前程奔波勞累。
在二老爺、四老爺轉身時,安容已經回屋。
沈安溪關心地看着她,問道:「四姊姊,你沒事吧?」
安容搖搖頭,「沒事。」
見她氣色還算紅潤,沈安溪放心了,拉着她坐下,很是興奮地道:「八妹妹會剪各式各樣的窗花呢,我讓她教我。」
沈安歡有些拘謹與害羞,頭低低的,很不好意思。
沈安闌坐在一旁,見沈安歡低着頭,性子急了,拉起她的手道:「離吃飯還要一會兒,八妹妹,你去暖閣給我們剪個瞧瞧吧。」
一群人紛紛點頭,起身去了暖閣。
坐了片刻,丫鬟就把剪刀和紙端了來。
沈安歡今年十歲,模樣清秀,人還沒完全長開,但是手腳特別麻溜,等丫鬟把剪刀和紙張準備好便開始動手,拿起紙張小心地疊好,在安容等人看得眼花繚亂之際就將紙剪好了。
安容瞧着那栩栩如生的剪紙,驚呆了。
「好漂亮啊!」沈安溪贊道,很霸道地接過剪紙,「這個我要了。」說完又拽着沈安歡問:「除了燕穿桃柳,你還會剪什麽?」
沈安歡弱聲道:「我還會剪喜鵲登梅、孔雀戲牡丹、獅子滾繡球、蓮年有魚、犀牛望月、五蝠捧壽……」
一群人目瞪口呆。
「八妹妹,你好厲害!」沈安溪佩服地道,然後便拽着沈安歡教她。
沈安歡滿臉羞紅,她還擔心這些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呢,娘親都不讓她學,她是和主簿家姑娘偷偷跟丫鬟學的。
她們會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僅會一點點,那一點點拿出來獻只會惹人笑話,同樣是侯府姊妹,她總要有些出彩的地方才行,思來想去,也只有剪紙能勝一籌,雖說上不得檯面,可是她們不會啊,沒想到府里姊妹會用那樣讚賞的眼光看她。
沈安歡點點頭,滿心歡喜地道:「只要你們想學,我願意教你們。」
沈安溪拿了剪紙跑去找老太太,「祖母,您瞧,八妹妹的手好靈巧,這是她剪的呢,我覺得比往年府里買的還要漂亮。」
老太太眼前一亮,接了剪紙細細的看着,點點頭,「着實不錯。」
三太太也湊過來欣賞了一番,提議道:「真的比府里買的精緻得多,我瞧今年的剪紙就不用買了,讓安歡和安溪她們自己剪吧。」
四太太溫婉地笑着,「好是好,可是侯府不小,就算一個院子只貼十張也不少。」
沈安溪想着以沈安歡剪紙的速度,有再多的院子也不怕,當即回道:「祖母,往年買窗花都要花不少銀錢,今年不如就算給我們吧,回頭我們去燈會上買花燈玩。」
她才說完,沈安闌就道:「八妹妹說她也會做花燈。」
五太太十分驚訝,望着沈安歡,「你還學了怎麽做花燈?!」
沈安歡縮了縮脖子。
五太太有些恨鐵不成鋼,她給女兒請了女先生,女兒不學詩詞歌賦,總喜歡跟丫鬟搗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真是想活活氣死她。
三太太聽出五太太話里的怒意,拉着她坐下,「安歡還小,剪紙、做花燈又不是什麽錯事,小時候我也愛玩。」
三太太幫着說情,五太太還能說什麽?只是覺得臉上很掛不住,想着女兒怎麽拿手的不是別的呢,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哪一樣都行啊。
丫鬟捧着托盤魚貫而入,托盤裏擺着各色菜肴,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慾大開。
安容幾人一桌,上桌後,話題一直圍繞着窗花和花燈,最後大家一致決定親手做花燈,想着今兒時辰不早了,趕明兒讓人備了材料,她們一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