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沒錯,就是燙傷的。安容大喜,以前清顏跟她介紹舒痕膏時她不信,雪巧就指着清顏的胳膊說:「我家姑娘說的是真的,不信您看,這傷疤燙傷都有六年了,用了各種葯都沒有效,可是姑娘自己制的葯才用了六天,傷疤都褪了一半了。」
這還有什麽疑問的,清顏沒病!
正要說話呢,她就聽顧清顏抓着她的手,急切問道——?
「我聽說你救過太后一命,每年朝廷不都有人進貢祛疤良藥嗎,你幫我向太后討要一點兒吧?」
安容眼睛猛然睜大,「祛疤良藥?」
顧清顏連連點頭,「女兒家身上留疤總是難看。」
這話倒是不錯,只是這請求太奇怪了些,再好的祛疤良藥能好過清顏自己制的舒痕膏?這不是捨近求遠嗎?安容秀眉攏緊,清顏一向是自己辦得到,就絕不假手於人的性子啊!莫非,她是在顧府不方便調香製藥?也是,都被欺負了,要是被人知道她會調香,還不曉得會怎麽樣呢。
安容點點頭,「等我有機會進宮,我就幫你求,你不急着要吧?」
顧清顏喜不自勝,沒想到隨口一說,沈四姑娘還真的願意幫忙,這自然是越快越好了,她受不得身上有一絲的瑕疵。
安容嘴角抽了一下,她只是客氣,清顏怎麽不知道委婉呢?自己雖然救過太后,可是太后不傳召,怎麽進得了宮?而且不一定求得到啊……清顏應該是在逗她吧?
顧清顏心裏卻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一臉嫌棄的看着自己的傷疤,把袖子重新拉好,便大大方方的欣賞起風景來。
安容噘了噘嘴,心想只能求弋陽郡主幫忙了。相比於顧清顏的興緻高昂,她卻興緻缺缺,一門心思都在琢磨清顏怎麽跟以前不一樣了。
顧家姊妹來到松鶴院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誇讚了兩人幾句,賞了一人一塊玉佩,就讓安容領着她們出去玩了。
待她們走後,孫嬤嬤端茶過來笑道︰「要不是知道這是顧家姑娘,就她那氣派,真難想像是出自四品官家,不說端正的坐姿,就說沒有嘗就知道是君山毛峰,瞧樣子像是常喝,什麽時候四品官家比咱們侯府還闊氣了?」
君山毛峰極為難得,便是老太太也只能隔三差五的喝一回,姑娘們每年能有半斤就不錯了。
老太太也納悶呢,她還記得方才沈安玉和沈安姒氣呼呼的抱怨,說顧家姑娘撞壞腦袋傻了,但剛剛哪像是傻了的模樣,顧二姑娘跟她一比,遜色很多。她呷一口茶,笑道︰「這顧大姑娘不簡單,雖然她極力掩飾,不過那見慣了世面的樣子可裝不出來,還一眼就看出來這花瓶是假的。」
「啊?」孫嬤嬤怔了一下,指着身側的高几上的花瓶,「這是假的?」她真不敢置信,堂堂武安侯府擺在正屋待客的古董竟然是假的,要是傳揚出去,不得笑死人?她忙指了另一邊的花瓶問︰「那個也是假的嗎?」
老太太輕笑,「那個倒是真的。」見孫嬤嬤趕緊要招呼丫鬟把假花瓶搬下去,又笑着擺手,「就放那兒吧,來我這裏的人不知道多少,能一眼就分出真假的還就她一個,這份眼光我倒是好奇她怎麽訓練出來的,這可不是小門小戶能有的。」
孫嬤嬤點頭,「四姑娘的眼光還能有錯,我瞧她是喜歡極了顧大姑娘。」
老太太捧茶的手頓住,顧大姑娘的容貌自是不必說,品性如何,才見過一回不好說,她總覺得顧大姑娘隱隱有些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希望是她看錯了。
老太太剛把茶盞擱下,一小丫鬟急忙的從外面進來,「老太太,不好了,二姑娘和五姑娘吵起來了。」
老太太當即臉一沉。
孫嬤嬤有些無奈,今兒事兒真多,這會兒府里還有外客呢,姑娘們就互相鬧騰,這不是叫外人瞧笑話嗎,忙問︰「出什麽事了?」
小丫鬟顫巍巍道︰「顧家兩位姑娘求四姑娘幫忙弄份請帖好參加梅花宴,四姑娘答應幫忙,不知道怎麽這事就傳到五姑娘耳里,五姑娘就讓二姑娘去求四姑娘,二姑娘卻讓五姑娘把梅花篆字帖還她,五姑娘不願意,兩人就吵了起來,結果字帖被撕,請帖也燒了……」
老太太聽完臉色更冷,嚇得小丫鬟沒敢說在她來之前,兩位姑娘好像動上手了。
孫嬤嬤忙勸老太太別生氣,老太太把手裏的佛珠往桌子上一丟,「把她們給我叫來!」
小丫鬟忙起身去傳話。
玲瓏院這邊,顧清顏姊妹正要告辭,安容剛送她們出院門,就有小丫鬟來傳話,在她耳邊嘀咕了兩句,安容抬眸看了眼天空,頗無奈,卻仍先笑着送兩人到二門。
許是走了好一段路,顧清顏幾次揉腳踝,以為安容不注意,顧宛顏忍不住譏諷了她兩句,「還真當自己是公主了,走幾步就喊酸,是不是還得要個宮女抬着你走?」
安容注意到顧清顏抬眸時,眸底有一抹冷意一閃而逝,也聽到她低低的反駁聲——?
「比不得你皮糙肉厚,走再多路都不酸。」
顧宛顏氣得張牙舞爪。
安容替顧清顏擔心,顧府如今是顧宛顏母女的天下,她這樣鋒芒畢露怕是會吃虧。
等送走了她們,回到自己院子後,安容問芍藥道︰「可打聽到什麽?」
芍藥點點頭,「顧大姑娘原本性子如傳聞的那樣懦弱不堪,因為和蕭國公府表少爺訂親,被顧二姑娘妒忌,打了一巴掌,摔倒時撞到了腦袋,再醒來時就變成現在這樣了。說來,顧大姑娘也真是可憐,聽雪巧說,她因為性情大變幾乎被當成瘋子,要不是定下了蕭國公府的親事,差點就被送去慈雲庵。也是她命大,有弋陽郡主和姑娘下帖子給她,許是顧家想通過她巴結瑞王府,才對她好些,後來蕭國公府因兩人八字不合退了親,顧大姑娘又打了弋陽郡主的丫鬟巴掌,就拘了起來,要不是想透過她求姑娘拿梅花宴的請帖,估計這會兒她還被關着呢。」
「就這樣,沒了?」安容扭眉,這些她都知道了,「那雪巧臉上的傷怎麽來的?」
芍藥嘆息道︰「說是早上喊顧大姑娘起來,被睡得正甜的顧大姑娘一巴掌搧的。」真是不比較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好啊,姑娘也有起床氣,可與顧大姑娘相比,根本不算啥了。
安容撫額,她知道清顏的起床氣確實不小,曾經聽雪巧說,要不是為了月錢寧願做二等丫鬟,那樣就不用喊清顏起床。據說早上要喊個七、八回,甚至喊一兩刻鐘才能把清顏喊起來。可她還是覺得這一世的清顏和上一世的差別太大了,尤其是眼神,橫看豎看都不像。偏偏前世她和清顏是在明年相遇的,不知道清顏現在性情如何,莫非在她們相遇之前,清顏還受過什麽打擊或調教?
對,她怎麽忘了,定了親的姑娘家裏都會安排嬤嬤教導規矩,一定要端莊賢淑,做姑娘時的懶散、驕縱要拔除得乾乾凈凈,肯定是這個緣故,當年自己不也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可是,有些東西真的是輕易能改變的嗎?
她記得清顏喜歡翡翠蒸糕,所以剛剛特地吩咐丫鬟去大廚房拿了,可是清顏嘗了一口就放下了,而且是很不情願的強忍着咽了下去……
安容皺緊眉頭,嘆息一聲,深呼一口氣,不管清顏的性情如何,如何改變,總歸是清顏,前世她對自己那麽好,這一輩子有機會補償她已經是萬幸,只是當著顧宛顏的面,不好說起柳記藥鋪的事,自己還沒跟她說一聲對不起呢,雖然醫術是跟她學的,但她畢竟算是奪了清顏的利益,這些本該是清顏收穫的。至於清顏和蕭湛八字不合這事又該怎麽辦?都以八字不合為由退了親,將來還能怎麽轉圜?
一路走着、想着,安容到了松鶴院。
院子裏,幾個小丫鬟豎起耳朵聽正屋的動靜,安容走過去時,一個個忙低下腦袋。
安容剛邁步進屋,就聽到沈安玉的聲音冷冷地傳來——?
「說到底都是四姊姊的錯,一而再再而三的胳膊肘往外拐,您問問三姊姊,是不是我們求她幫忙弄請帖,她很不樂意,你們才求我的,現在倒好,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求她,她答應得比誰都溜,她根本就沒把我們當成是親姊妹!」
沈安姒在一旁連連點頭,「四妹妹對顧大姑娘好得過分,幾乎是有求必應,對我們卻是愛理不理,九妹妹病了,她也只是讓丫鬟送了補品去,六妹妹不舒坦也沒見她問一句。」
安容聽得眉頭皺緊,明明是她們吵起來,怎麽火卻燒到她身上來了?正巧見紅袖出來,便拉着她問︰「紅袖姊姊,她們怎麽怪罪起我來了?」
紅袖無奈地笑,這不是這幾位姑娘一貫的作風嗎,不過四姑娘對待顧家姑娘的態度確實特別好,「五姑娘和二姑娘因為請帖的事動了手,二姑娘額頭受了傷,老太太發怒,兩位姑娘卻認為她們會吵起來,完全是因為四姑娘你沒有答應帶二姑娘去參加宴會的緣故。」
安容聽得無語至極,這樣蠻橫,還怪她對清顏太好,想想上輩子,若不是親姊妹,她理都不想理會她們,一個害她、害她父親和大哥,一個救過她,對她處處維護,拿什麽跟清顏比,又憑什麽要她對她們比對清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