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容邁步進去,冷笑道︰「真是奇了,你們求我我就得爽快的答應,怎麽三姊姊求五妹妹你的時候,沒見你爽快的答應?明明答應了要帶三姊姊去,卻因二姊姊送你字帖就出爾反爾,若你信守承諾,會和二姊姊打起來嗎?二姊姊的字帖會撕毀嗎,請帖還會燒掉嗎?」
安容幾個反問連番砸過來,砸得沈安玉啞口無言,氣得緊咬唇瓣,恨恨地看着安容。
安容全當做沒瞧見,本來今兒心情就不大好,還一個個的招惹她,只能算她們倒霉,她收拾不了大夫人,還會收拾不了她們?
「自己犯了錯不好好反省,就怨這個怪那個,是不是我什麽都順從你們才能得你們一句好?」她又看着沈安姒,笑得極其鄙夷,「三姊姊,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麽嗎?是你的耐性。明明對五妹妹的變卦心存不滿,卻能事事順從她,她說一,你從不說二,什麽時候三姊姊也能這樣對待我才好?」
沈安姒臉色變了變,雖然安容說的都是事實,可是被當眾指出來,她臉面上掛不住。今天她已經在安容手裏栽兩回了,害得她在五妹妹跟前說了許多好話才糊弄過去,可是大夫人呢,老太太說禁足半年,可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大夫人不可能坐以待斃!她只希望大夫人別為了這事惱了她和二姨娘,在她的親事上動手腳,那就謝天謝地了。
安容見到她憤恨的眼神,忽而笑了,「原來三姊姊被我指責也會生氣啊,你怎麽就沒想到當眾數落我,我也會生氣呢?不過我想三姊姊不會氣量小到連我都比不過吧,你看你那麽說我,我都笑着和你說話,自家姊妹,禮尚往來是應當的。」
說完,她像沒事人一樣的給老太太見禮,然後道︰「祖母,五妹妹的請帖撕毀了,正好我要找清和郡主討要,就幫她們也要一份好了,不過要是再吵起來又撕毀,我可不管了,不能因為我好說話,就使勁兒的使喚我。」
老太太怔然的看着安容,孫嬤嬤也因她這一番話有所感觸,四姑娘心地好是讓老太太最喜歡也最無奈的地方,這世道好人最容易被人欺負,可一顆純善之心卻是難得,沒有貪婪之心,也更容易快樂和滿足。老太太捨不得她沾上那些醜陋之事,卻遲早要教會她這一點,只是一直張不了口,畢竟做祖母的不好說孫女的不是,沒想到四姑娘比誰都通透,不過是性子溫和,不愛計較罷了,真惹急了,也是能說得讓人下不了台,這倒是像極了老太太,就憑四姑娘的聰慧,還怕被人騙嗎?
老太太欣慰的笑了,掃一眼沈安玉幾個。
她們又羞又惱,牙關緊咬,還不得不故作笑臉的道謝,「那謝謝四妹妹了。」
安容正要說「不用謝」,結果才說出「不用」兩字,打了一個噴嚏,眼淚差點流下來。
老太太摸摸她的手,又探了探她的額頭,生怕她受涼生病。
安容揉着鼻子,連連搖頭,「祖母,我沒有着涼,應該是有人想我了。」
鬼才想你呢!沈安玉腹誹道,一臉的鄙夷。
其實真叫沈安玉說對了,真的是「鬼」在想安容,還是那個嚇唬她、打劫了她,讓她想起來就咬牙切齒的「鬼」。
這會兒,連軒正在蕭老國公的書房內,一臉無奈的望着前面兩座「大山」。一個是蕭老國公,曾經手握重兵,現在則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他爹,連皇上都敬重。另外一座山,雖沒有蕭老國公雄偉,可是人家更出名,別說當今皇上,就是歷朝歷代的皇帝見了他都得禮讓三分。
他就是裴氏族長,也是當今右相的嫡親兄長。
按理說,右相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說大山也該是他才對,可是實情是,右相在裴氏族長面前真的不算什麽。據說,《裴氏世譜》記載,族中共出了宰相五十七人、大將軍五十八人、尚書五十四人、侍郎四十二人,御使十六人……封爵者共八十七人,與皇室聯姻者,皇后四人、太子妃三人、王妃七人、駙馬二十一人。
世人對裴氏一族的形容——?將相公侯一門。不論哪朝哪代覆滅更替,裴氏一族都屹立不倒,裴氏家規之嚴格,據說不中秀才者,不入宗祠。
他是族長,而右相只是族中一分子,自然權力更大。
這樣厲害的人物這會兒正用那瞬殺右相的眼神,凌遲着某個心裏直念叨倒霉的世子,逼他招供出那首提在《博弈圖》上的詩是誰寫的。
但偏偏他那無良的外祖父放了話,他要是敢說,就不認他這個外孫了。其實吧,不用威脅,就是借他三五個熊膽,他也不敢說啊,誰叫裴氏族長說「這麽才華橫溢的小子,有我裴家風骨」!連軒露出鄙視的眼神,只要是個才華橫溢的,又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最後都成了裴家人,他懷疑裴氏一族之所以變得這麽強大,就是因為有這麽無恥的族長。
沈四姑娘那首詩,外祖父頗喜歡,和他的畫簡直是天作之合,這才存心在裴族長面前顯擺一下,結果裴族長卻說,這首詩跟他想寫的一模一樣啊,昨兒睡覺前他靈光一閃,還沒來得及動筆,要是寫出來,估摸着和這首詩相差無幾,寫這首詩的人就是他的知己!
外祖父一聽,這還了得,好不容易他看中一個孫女婿,要被搶了,他跟誰哭去!於是,兩個年紀一大把的人就這樣搶起來,他這個池魚也莫名其妙的遭了殃,甚冤。
要不是怕被安容罵,他真的很想把安容是女兒家的事抖出來,最後只能在心裏默默的數落安容的不是。
連軒委屈的瞄着裴族長,差點淚流滿面,一個個就知道欺負他,他到底招誰惹誰了?只是來拿個東西而已,誰想一不留神叫裴族長搶了先,逼他要是不說,就不交出東西。這樣無賴,還是一族之長呢,真該叫裴氏後輩來瞧瞧。
至於那錦盒裏是什麽東西,連軒一清二楚,老實說,他也不知道他娘要那東西做什麽,在他看來,他娘壓根不缺好嗎,梳妝盒裏一抓一大把,再不然,跟他爹說一聲,不消一刻鐘就能送百十個到她跟前,怎麽非得要外祖父的呢?
「你告訴我詩是誰寫的,這東西就還給你,」裴族長笑道。
連軒左看看右瞄瞄,很是有骨氣道︰「不就是個送不出去的破手鐲嗎,我不拿了!」他只是想展現一下瀟洒,誰想一句話惹得兩座大山齊齊發怒,嚇得他二話不說,趕緊逃命。
連軒忙去跟母親訴苦,「娘,兒子已經儘力了,本來東西都拿到手了,結果被裴族長劫了,他一大把年紀,我總不好對他出手……」
靖北侯夫人瞥了他一眼,打斷他的話,「打不過就直說,在娘跟前還找什麽理由?」
連軒臉皮一抽,四下全是笑聲。
六歲的蕭雪兒捂嘴笑,「軒哥哥果然沒好好學武,連一大把年紀的裴老族長都打不過,羞羞臉。」
蕭二太太放下茶盞,笑道︰「蕭家的傳家之物原是一塊玉璜,國公爺失手打碎了,太夫人也沒訓斥他,自己做主另挑了個傳家寶,就是那隻手鐲,老實說,比那手鐲好的不知其數,怎麽偏偏太夫人就挑了那隻呢?」
蕭三太太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我倒是瞧見國公爺摔過那手鐲,別看瞧着脆弱,可耐摔了,不過這麽多年,那手鐲一直送不出去,早些年國公爺不是焚香向太夫人禱告,又挑了塊玉璜代替,只是手鐲畢竟是太夫人挑的,總要送出去國公爺心裏才踏實。」
蕭老夫人笑着點點頭,望着靖北侯夫人笑道︰「你要拿去也好,算是了了你爹一樁心事,實在送不出去,就自己收着吧,別再送回來了,我年紀大了,可受不住他對着一個手鐲長吁短嘆。」
靖北侯夫人輕輕一笑,並不言語。
這時有丫鬟捧着一個錦盒進來,連軒眼前一亮,迅速奪過來,「裴族長怎又不搶了?」
小丫鬟搖搖頭,「奴婢不知道,這是表少爺讓奴婢送來的。」
靖北侯夫人起身笑道︰「來了半天,我先回去了,得空了再回來。」
連軒扶着靖北侯夫人出門,又迫不及待的問︰「娘,這破手鐲你要來有用嗎?」
靖北侯夫人扭頭狠狠在他腦門上拍了下,「什麽破手鐲,這是太夫人生前最珍愛的東西,她的梳妝盒裏不知道有多少手鐲,她從不看一眼,倒是這隻手鐲,我原先還以為她會帶着入土,沒想到臨死的時候卻摘下來,娘還記得這手鐲在她臨死那一刻還光芒燦爛……」
連軒捂着腦門大叫,「娘,你是不是看花眼了,這木頭手鐲怎麽發光……啊,不是,是光芒燦爛,況且這麽多年,都被蟲蛀了……娘,你還沒說要這手鐲有什麽用呢。」
靖北侯夫人一笑,並不急着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