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露一手
白晉拎着一個購物袋走進廚房之時，孫賓正在忙碌，甑中升騰出滾滾白汽。孫賓用的烹飪方法很簡單，就是蒸跟煮。黍米在甑中蒸着，鼎下柴火燒得旺，鼎中的熱水中翻滾着翠綠的葵葉。
孫賓手持一把黑色的矩形短刀，另一手輕鬆提着一大塊肉乾。刀光如靈蛇遊動，一塊塊大小相等的肉塊簌簌落到長木案上的砧板上，疊得甚是整齊。短刀看起來並不十分鋒利，但在孫賓的手中卻如神兵利器一般。
好刀工！白晉不禁讚歎一聲，他自五歲開始握刀，迄今二十幾年，還沒有孫賓這般快准狠。
孫賓大手一攏，將肉塊一股腦兒全投進燒開的水裏，再拿過一個陶罐，將鹽傾倒進鼎中。倒了一些，他頓了頓，似乎覺得不夠，再倒了一些。
“孫師兄！”白晉幾步上前，拿過孫賓手中的鹽罐，“我來幫你。”之前被孫賓的刀工所震撼，不過觀察下來，他大概可以看出孫賓並不擅長廚藝，大概將食材煮熟就行了，不了解烹飪食材也講究方法。
他要用鼎燉肉，要加上青菜也要在肉快熟的時候放進去，這樣青菜就不會被煮得軟爛。肉乾本身就用鹽腌過，不必多加鹽進去，否則就咸了。
孫賓詫異地看了一眼白晉，“你真的會庖人之技？”他之前看上去像是第一次進廚房，連鬲，甑的用法也不曉得。
白晉慢條斯理挽起袖子，洒然一笑。“師兄放心，雖然沒有沒有趁手的炊具，但是燒幾個菜是可以的。”一個優秀的廚師就算沒有廚具，照樣可以做出美食來。況且戰國的這些烹飪工具雖然看上去樣子陌生了些，但怎麼也和現代的有幾分相通之處。
孫賓盯着自信滿滿的白晉幾秒，退後一步拿過一塊乾淨的麻布擦了擦手。“既然這樣，你來試試。”他並沒有離開廚房，而是站到一邊看着白晉。
白晉首先用匕，一種長柄的勺子，將煮得蔫巴的葵菜撈了起來放到簋中，然後將購物袋裏的食材倒了出來，也只是一根胡蘿蔔，一隻洋蔥，兩隻差不多重約一斤的土豆，兩根玉米，三隻番茄，青紅兩色辣椒若干。他打算只是做兩人份的，種類多但是數量不多，現在五個人肯定不夠吃。
而且白晉大概知道這些食材雖然在現代普遍，但是在戰國應該還沒有傳進來，因此，它們都是獨一無二的。為了以後還能夠吃到，他打算留下些來培育。
孫賓看到長案上的那些食材，都不認識。他深深看了一眼白晉，隨身攜帶的不是金銀珠寶，竟然是各種食材，這個小子真是個怪人。
白晉把胡蘿蔔拿到手上，轉頭問孫賓：“你們這裏應該有蘿蔔吧？能不能拔幾個來？”
孫賓微微一頷首：“有。”說完閃身而去，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白晉拿過陶盆，舀了水，把胡蘿蔔，辣椒，一個土豆依次放進去洗乾淨，然後撈起來熟練地切塊，土豆，胡蘿蔔，辣椒切絲。因為用的不是專用的廚師刀，白晉切得比以往慢了些，但成品卻不錯，幾乎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出來的。
他選的都是新鮮的食材，胡蘿蔔還保留着青翠的葉子根部，紅得不帶一絲青色的番茄。胡蘿蔔被切下來的頂部，辣椒的籽兒留了下來。處理好這些食材后，孫賓手中拎着六個蘿蔔回來了。
青綠的葉子，瑩白如玉的外皮，這些白蘿蔔的個頭沒有現代培育的品種那麼大，大概只有它的一半，而且顯得比較細長，但是看上去卻如白玉雕成。它們身上的泥土已經被清洗乾淨，水靈靈的想讓人咬一口。
白晉雙眼一亮，這才是無污染的蘿蔔，渾身透着一股靈氣，看着都想吃，不想現在的蘿蔔，個頭雖變大了，但卻像粉團捏就的，無甚味道。
白晉將這些蘿蔔的葉子切去，又在水裏洗了一遍，將它們切塊，連着一起放到熱氣騰騰咕嚕作響的鼎里。
孫賓看到差不多大小相等的蘿蔔塊從刀下切出，再看到其他已經處理好的食材，目光回到白晉認真的側臉上，暗暗點了點頭，這小子果真是懂些廚藝。
白晉掀開甑上竹編的蓋子，一陣蒸汽裹挾着黍米特有的清香飄了出來，黍米已經變成了金黃色，一粒粒緊緊挨着。他一時不能判斷黍米是不是已經熟了，便用匕挑了幾粒嘗嘗，入口綿軟稠密，微微粘牙，食之倒有幾分像糯米。
黍米蒸熟后，白晉用麻布墊着甑的兩耳，把它放到長案上，然後將鬲移開在上面換上了陶釜。釜像現在的鍋，只不過比較深腹，且底部有圜足，主要也是用來煮肉。現在白晉想要用它充當鐵鍋，將胡蘿蔔絲和土豆絲炒一炒。
孫賓站在門口看着白晉折騰，見他把陶釜搬過來，有點納悶，肉不是已經煮着了？還用釜幹什麼？
白晉在鬲的下面添了一把柴，用水蒸氣把釜給燒熱。依靠蒸汽雖然熱得較慢一些，但好過直接架在火上，容易燒穿。
“你還要煮什麼？”孫賓忍不住問。
“把蘿蔔絲和土豆絲炒一炒。”
炒？孫賓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聽說過蒸煮炙膾燉，還沒聽過炒的。他拿過白晉手中的柴火。“我來燒火吧。”
“好。”白晉欣然答應，他用慣了煤氣灶，那麼多年過去，燒火的技術不夠熟練了。孫賓他們這些古人習慣了燒火做飯，孫賓來燒火再好不過。這樣自己就可以一心炒菜了。
白晉趁着這段時間用清水洗了洗土豆絲，去掉一些澱粉，然後用手摸了一下陶釜，有點燙手的時候從陶罐中倒了一些油進去，陶釜里很快嗞啦作響。白晉把幾條辣椒絲撂進陶釜里嗆一嗆，然後胡蘿蔔絲倒進去，用匕翻炒了幾下，接着又把洗乾淨的土豆絲倒了進去，因為怕古人吃不慣辣椒，白晉就沒有往裏頭擱太多的辣椒絲。可惜沒有蔥和蒜頭，不然香氣很快出來。
隨着白晉的翻炒，動物油脂伴隨着植物的香味飄了出來，紅色的胡蘿蔔絲和黃色的土豆絲縱橫交錯，如一匹爛漫的彩錦，甚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