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寒

吱嘎，吱嘎！咀嚼聲從身旁的小巷之中傳來。

秦北川背靠濕潤的牆壁，掌心裏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他小心的偏頭，將目光移出遮擋的牆壁，他看到了那個氣息的主人。

他的樣子已經完全改變了，不像是早上見到的那樣穿戴整齊。此時他全身就穿着一件被撐得快要破裂的牛仔褲，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發達。他的樣子已經不像是人，雙眼拉長扭曲，咧開的嘴快要拉到耳根，口中儘是尖利的牙齒。

此時，他正背對着秦北川，啃咬着一隻手臂。而在他的身旁，倒着兩具屍體。

“真難吃，還是女人好吃些。”

秦北川覺得一股涼氣竄上頭頂。他偷偷看那屍體。“真的在吃人。”

那是兩個幫派成員的屍體，地上還有掉落的刀具。看的出，在他來之前，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爭鬥。結果怪物獲勝，但他也付出了代價。這個怪物的一條手臂從肩頭被砍開，只剩下一半，懸吊在他的肩膀上。

“天啊，它已經晉級到E級別了。怎麼這麼快，它到底殺了多少個人？”煙霧尖叫。“現在就是十個你，也殺不了他。我們的生命現在連在一起，你死就是我死。我們快走吧。”

“不，不能走。現在不殺了他，之後就更殺不了他。”秦北川捏緊手中的鋼管。鋼管已經生鏽，一端尖利。他心中想着，這個怪物既然能夠被砍傷，就一定能夠被殺死。沒有什麼是不死的。

他的進化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如果不趁着他受傷將他幹掉，之後就很難有機會。而且，隨着對方的變強，早晚會找上門來的。

秦北川覺得自己不能逃避。

他攥緊手中的鋼管，小心的從巷道之中走出來。一步一步，從背後慢慢的向著怪物靠近。他與這怪物的距離不過七八米，但是感覺上卻覺得很長。對方的咀嚼聲和管道上不時滴落的水聲，將秦北川輕微的腳步聲遮掩住。

他終於走到怪物的身後，手中的鋼管高高舉起來。他只要插入對方的心臟，連帶着素體和夢鬼都要死。他的心砰砰直跳。

“啊！”女人的尖叫聲。

秦北川猛地抬頭，在巷道的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那裏。是秦思筠，她怎麼會在這裏？秦北川來不及思考，他腦中，煙霧正在大叫。

“女人？”怪物猛地站起來，將秦北川撞倒在地。

怪物疑惑的轉頭，看到了跌倒的秦北川，他看到秦北川手上的鋼管的時候，眼神變得憤怒而兇殘。

“你想殺我！”

秦北川以為自己能夠對付這個傢伙，但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仍舊在恐懼。

“快逃。”煙霧突然從秦北川的胸口飛出來，一下子衝進怪物的腦中，下一刻，又快速的沖回秦北川的身體之中。

而怪物的身體突然僵硬住了。

煙霧虛弱的說道：“我只能定住他幾秒，快走。”看得出，它這一來回，付出了相當的代價。

緊急之中，秦北川從地上爬起來，撿起鋼管，怒吼一聲，將鋼管插入怪物的胸膛。沒有鋼管進入肉體的感覺，反而像是插入輪胎，前進的每一寸，都被限制着。

“你在幹什麼？”煙霧大喊。

“動手殺了他。”秦北川面色猙獰，將全身的力量壓到手上，又將鋼管推進一段。血液順着空心的鋼管猛地噴出來，噴在秦北川的臉上，讓他猙獰的像是惡魔。

“不行，沒有刺穿。除非戳破心臟，否則你殺不了他的。”煙霧大喊。

秦北川感覺手上一股巨力，猛地將他掀翻，撞在牆壁上，滾落在地。他抬起頭，怪物已經從僵直狀態中恢復過來。大聲嘶吼，將胸口的鋼管拔出來，丟在地上。

他仇恨的看着秦北川，粗壯的手猛地扼住秦北川的咽喉，將他提起來，撞在牆上。力量很大，秦北川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被撞散了一樣。喉嚨也被扼住，呼吸困難，肺部像是要爆炸。

“你該死，你該死。”怪物瘋狂的大叫。

近距離之下，秦北川透過胸口的窟窿，看到它胸腔之中心臟蠕動。

“完了完了。我們都要死了。”煙霧在秦北川的心中大叫。夢鬼一旦與人附身，兩者就會生命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秦北川用力的踢怪物的胸腹，但是他的力氣太小，根本無法撼動。因為缺氧，他雙眼之中全是血絲，整張臉像是煮熟的大蝦，雙腿也越發的無力。

他幾乎要背過氣了。

“為什麼要殺我？”怪物大聲的咆哮。

秦思筠看到秦北川的樣子，她幾步跑過來，撿起地上的鋼管，對着怪物的後背，猛地戳下去。

“吼！”一聲怒吼。怪物吃痛，將秦北川摔出去。

他轉過頭，秦思筠淚流滿面，瑟瑟發抖，恐懼的不住後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醒悟過來之後，害怕的雙腿發軟，逃跑都做不到。

“跑啊！”秦北川大叫。

秦思筠已經被嚇呆了。

怪物反手將鋼管抽出來，雙眼瞪着秦思筠。

秦北川咬牙，他從地上爬起，撲向怪物，將他撲倒在地。同時，手指扣住他胸膛的窟窿。撕拉將他的血肉撕開。用力過猛，他的手指發出崩的聲音，中指已經脫臼了。怪物痛的大吼，身體反弓。他背上的鋼管還未曾拔出，倒地的時候，又向內戳了一段。

怪物痛的整個身體都僵住了。他本質上還是人，能夠感受到痛苦。

秦北川的手使勁的向著他的胸膛里戳，他發育遲緩，此時倒成了優點。手掌小，能夠伸進肋骨之中。他的手指觸碰到一個軟滑的表面，那是心臟。他伸手抓住心臟馬上就拉動。

但是緩過勁兒的怪物也抓住了他的手。巨大的力量讓他的手臂咯咯作響，再這樣下去，他的手臂就會在扯出怪物心臟之前斷掉。

“加油啊，快點啊。”煙霧在他心中大叫。

秦北川雙腿踏在怪物的胸膛上，用盡全身力氣，將手掌向外拉。怪物同樣低聲的嘶吼着，傷勢過重的他，與秦北川在水窪中相互僵持。

嘭！

就在關鍵時刻，怪物的頭上突然挨了一下。他錯愕的轉頭，秦思筠正滿面冷水的後退，她手中拿着的，是半塊磚。

秦北川終於回過神來，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啊啊啊啊！給我去死吧。”他大吼。身體用力成一張弓，他感覺到全身的骨頭都在響。他的手用力的向後拖，肋骨絆住他的手掌，但是他已經顧不上這些，奮力后拉。

崩！

他彷彿聽到一聲輕響，那是心臟的血管被拉斷的聲音。

“吼！”怪物大吼着，他生命走到了盡頭，迴光返照下，他手掌猛地將秦北川的手臂捏斷，將他甩出去。

緊接着，他緩慢的轉過身，向著牆壁走了兩步。突然，大量的血液從他的胸口噴涌而出，噴到了牆壁之上。接着，屍體倒向牆上，慢慢的滑到地上。

秦北川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煙霧在他心中興奮的大叫，“你成功了，你真的成功了。”

秦北川沒有理會，他走到那具屍體旁邊，“為什麼要殺你？任何破壞我現在生活的人，都要死，不論是誰，都要死！”秦北川回答着怪物剛才的問題。他語氣平靜，淡漠，頭髮上，鮮紅的血跡還在滴答滴答的滴落。

煙霧聽到他的話，忽然覺得全身發寒。不敢說話，在秦北川的身體中蜷縮成一團。這一刻，它突然對這個附身數年的少年，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恐懼感。

秦北川說完這段話，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搖晃兩下，豁然倒在地上。

小巷之中，只剩下秦思筠站在原地，瑟瑟發抖。好半晌，才想起該做什麼。

不多時，一輛救護車駛向小巷，同時駛來的，還有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