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合縱
曹軍最近有點人心惶惶！倒不是曹軍上下懼怕與漢軍交戰，而是軍營里這幾天總是出現奇怪的事情。不是今天丟了幾件東西，就是明天失蹤一兩個人，而那些丟了東西會在別的地方被人發現，而失蹤的那些人，也會在一兩天後被發現死在了營地內。
對待未知的事物，人類總是會有敬畏之心。即便是到了現代，尚有無數科學所不能解釋的現象，更遑論是過去還處在封建迷信高度發達的古代。真正不懼鬼神的人，沒有幾個，哪怕是曹操、郭嘉這類一流的智者，如今也變得有些疑神疑鬼。
事情出現的太突然了，丟東西還能解釋為是被人偷走了，可失蹤的人再次被人發現時已經死了這件事要怎麼解釋才算合理？死者身上根本就沒有外傷，全部都是被什麼東西給活活掐死！
“這一定是漢軍的陰謀！”郭嘉語氣篤定的對夏侯惇說道。沒辦法，軍營鬧鬼被人傳的有鼻子有眼，就連夏侯惇這種軍中大將也開始變得心神不寧。曹操現在頭疼的已經不是如何對付漢軍，而是如何穩定自己的軍心。十幾萬人馬的隊伍，想要找出幾個存心搗亂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孟德，要不咱們找法師來做幾場法事？我認得幾個有道行的……”
“閉嘴！元讓，你一向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怎麼如今也變得膽小了起來？”曹操怒聲喝問道。
“孟德，我不怕人，了不起拼個同歸於盡，可那鬼要怎麼對付？普通的兵器碰不到鬼不是。”夏侯惇趕緊解釋道。
“閉嘴！沒有鬼！是漢軍的陰謀！”曹操怒聲喝道。
“孟德，要是沒鬼，那你倒是說說那些失蹤又被找到的士兵怎麼都是被人活活掐死的？”夏侯惇很是固執的問道。
“……是被漢軍掐死的。”
“既然漢軍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士兵，那他們幹嘛不對軍中的將官下手，為何盡挑一些普通士兵？”夏侯惇又問道。
“……我說是漢軍的陰謀，就是漢軍的陰謀！”詞窮的曹操只能蠻橫的對夏侯惇說道。
郭嘉攔住了還想要跟曹操掰扯的夏侯惇，沉聲對曹操說道：“明公，夏侯將軍方才所說的建議其實也不失為一個辦法。雖然你我都知道這段時間軍營內發生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漢軍搞出來的，可大部分士兵卻不這麼認為，而夏侯將軍之所以會提出找法師做法事安撫亡魂，的確可以安撫軍心。”
“奉孝，怕就怕做法事也沒用啊，漢軍那些裝神弄鬼的傢伙不除掉，做多少場法事也是無用。”
“明公放心，漢軍這段時日負責裝神弄鬼的人十有八九不會是軍伍中人，這些遊俠兒擅長飛檐走壁，普通士兵發現不了，自然懷疑是撞鬼，但羅網裏也同樣招攬了不少這類人才。”
“他們已經來了嗎？”
“來了，今日才趕到，嘉本想稟報明公，可惜叫夏侯將軍搶先了一步。”郭嘉微笑着答道。
“好，此事就交與奉孝處理，元讓，你負責配合。”
“孟德放心，惇一定好好配合。奉孝，有什麼要我做的？”夏侯惇問郭嘉道。
“夏侯將軍客氣了，方才你不是建議要找有道行的法師來軍中做法事安撫亡魂嗎？那就去找，並且記得把聲勢鬧得越大越好。”
“奉孝，這是為何？”曹操不解的問道。
郭嘉聞言解釋道：“明公，不把聲勢鬧大，如何能夠安撫人心。夜間的巡邏一切照舊，嘉會讓羅網的人埋伏在暗處，只要能抓住一個漢軍派來搗亂的人，鬧鬼的謠言就會不攻自破。”
“奉孝，難道這段時日軍中出的事情不是因為鬧鬼？”夏侯惇插嘴問道。
“你才聽明白？”曹操沒好氣的瞪了夏侯惇一眼。
“夏侯將軍，鬼神之事嘉也不好下定論，信則有，不信則無。如今軍中大部分人估計與夏侯將軍一樣，相信這是軍中鬧鬼。既然多數人相信，那就用個多數人都能信服的理由來安撫。你不必多想，把讓你辦的事辦妥即可。”郭嘉對夏侯惇說道。
“……奉孝，若真有漢軍派來裝神弄鬼的人，你可記得一定要讓我看看。”
打發走了夏侯惇，曹操嘆了口氣對郭嘉道：“沒想到元讓竟然怕鬼？身為武人，殺的人不計其數，竟然怕鬼。”
“明公不必覺得意外，人無完人，是人皆有一怕，又何必對此感到失望。”郭嘉笑着安慰道。
“……奉孝，真的不是鬧鬼？”曹操小聲問郭嘉道。
“明公，古人云，敬鬼神而遠之，這鬼神之事，還是少說為妙。更何況就算真鬧鬼，夏侯將軍不是去找法師了嘛。”
曹操：“……”
……
曹軍在忙着找法師做法事驅鬼，而奸計得逞的司馬懿在聽到這消息以後樂得不行。當初他會有此想法，完全就是閑的。對於僅憑一己之力打敗曹操的十五萬大軍，不管是司馬懿還是徐晃，都沒什麼信心。尤其是在徐晃與夏侯惇交手時，司馬懿暗中觀察了一下曹軍的陣容，也失望的發現沒有破綻可尋。
決死一戰還不是時候，司馬懿與徐晃商量過後便決定盡量拖延曹軍的回援，多給己方友軍爭取幾日的時間。
裝神弄鬼這個主意看起來很是不錯，為了安撫人心，曹軍如今連找法師驅鬼這個辦法都用上了。不過也因為知道了曹軍請人驅鬼這件事，司馬懿便下令停止繼續派人去曹營搗亂。司馬懿不知道，他的這個決定避免了天眼的人員損失，郭嘉在驅鬼的法事開始的當晚，就將從羅網調來的高手安排在了營中，就等着漢軍自投羅網，卻不想人家漢軍不來了，數百人白等了一晚上。
解煩軍一退再退，直至退到了封丘就不再後退，而曹操雖然是在收復失地，但卻並未分兵。無論是曹操還是郭嘉，都清楚不擊敗朝廷的這次出兵，根本就保不住中原，所以在解煩軍退至封丘后，曹操直接沒有理會徐晃、司馬懿，而是率軍趕往了陳留。
徐晃、司馬懿見狀本想率軍尾隨，截斷曹軍的歸路，卻猛然發現曹軍的退路並不在兗州與青州相連的那條，自己就算再次出兵佔領兗州北部，也難以對曹軍造成多大的影響。就在徐晃、司馬懿決定趕往陳留與張遼匯合的時候，劉協的命令傳來了，讓解煩軍駐守虎牢關，防備河北袁氏的同時伺機而動。
虎牢關被曹仁一把大火燒毀，要是按照以往的方法，想要修復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可自從馬均按照劉協的講述燒出了水泥這種建築利器以後，修築城塞這事就變得不是什麼問題的。
得知劉協已經率領天子親軍出關趕往陳留，徐晃、司馬懿便接受了新的命令，揮軍去了虎牢關，一面調出一部分人馬與召集的民夫一塊搶修虎牢關，一面密切注意河北的動向。
而被密切關注的河北，此時也正忙得自顧不暇。在袁尚接受逢紀建議，主動退出鄴城不久，鄴城也迎來了新的主人。袁熙接受了高幹的效忠，也放了袁尚一條生路。用沮授的話來說，袁尚主動放棄鄴城，也就等於是放棄了河北，沒有人會繼續效忠一個遇難則走的主公。但袁熙的日子也並不舒坦，袁尚是走了，可袁譚還在河北。
這袁譚明顯不是個肯安分守己的人，在曹操從青州撤軍以後，困守臨淄的袁譚就像是一下子獲得了新生，以青州牧的身份大肆收復失地，等到田豐反應過來的時候，臨淄以南已經成了袁譚的地盤。
與河北的大小相比，袁譚如今所控制的那點地方的確不算什麼，可田豐卻不能容忍袁譚的“分裂”行為。可袁譚畢竟是袁熙的兄長，剛剛逼走了一個袁尚，現在要是對付袁譚，很容易讓袁熙受人詬病。而且眼下與袁譚相比，是否與曹軍聯手已經成為河北的當務之急。
聯手是肯定的，這點不容置疑。誰也沒想到大漢朝廷竟然能夠枯木逢春，再次出現席捲天下之勢，若是任由曹操被朝廷消滅，那下一個要倒霉的說不定就是河北。救人也是救己，所以對出兵一事，河北上下並無疑義。
可如何救，這就出現分歧了。有的人認為應該盡全力，有的人則認為該有所保留，還有的人異想天開，認為應該等朝廷與曹軍兩敗俱傷以後再出面收拾殘局，反正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不服誰，彷彿又回到了昔日袁紹在世時的景象。
袁熙的性格偏軟，不是個能拿大主意的人，只能看着自己最信任的田豐與不同意見者唇槍舌戰。而田豐也的確不愧被人稱為河北老倔驢，嘴皮子那個順溜，而且最近他還添了毛病，即是一言不合就動手。眾人都知道這老傢伙如今深得主公信賴，也不敢和他拳腳相加，到最後一般都是田豐取得最後的勝利。
統一了內部的紛爭，田豐開始與曹軍的使者董昭商議兩家結盟的相關事宜。河北出兵可不是白白出兵，地主請幫工還要給工錢呢，更何況之前河北袁氏與中原曹氏還是敵對關係。
可董昭也不是白給的，當前的形勢董昭看的清楚明白，河北出兵並非是為了所謂的袁曹友誼，而是為了自救。今日曹軍倒霉，保不齊下一個倒霉的就是袁氏，所以對河北的訛詐，董昭是堅決不肯接受。
而在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以後，袁曹聯手共抗朝廷，待朝廷兵退，曹氏會將濮陽至東武以北贈予袁氏，而袁氏則需要負責戰時的兩家糧草所需。
在董昭談妥與河北的袁曹結盟一事的同時，奉命前往江東的許攸卻碰上了麻煩。孫策性情暴躁，眼裏容不得沙子，最瞧不起的就是背主求榮之人。許攸到了江東，連孫策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扔在驛官中無人問津。
一連數日，許攸每日都會去求見孫策，得到的回答永遠是孫策在忙，至於在忙什麼，那就不是許攸能夠知道的了。與前幾日一樣，許攸又一次失望而歸，不過這回在準備返回驛官的時候，許攸遇到了一個人。此人的長相異於常人，碧眼紫髯，就算扔到人堆里也能被人一眼認出來。
“許攸見過二公子。”許攸知道眼前這人是孫權，江東小霸王之弟。
“你是何人？”孫權問道。
“在下許攸許子遠。”許攸自我介紹道。
“哦，知道，是河北袁氏的謀臣，你跑來江東做什麼？”孫權納悶的問道。
“……二公子，如今在下已經不再為河北袁氏效力了。”
“那你是來投我江東的？”
“非也，在下此來是作為曹氏的使臣，只是事不湊巧，來的不是時候，每每求見吳侯總是碰壁。”許攸有些鬱悶的說道。
“哦，是這樣。既然許先生此時無事，不如與我一同去飲酒如何？”孫權聞言邀請許攸道。
“也好，反正閑來無事，那就叨擾了。”
孫權帶着許攸去了他常去的酒館，自從在柴桑醒悟自己如今對江東來說是個多餘的人以後，孫權就辭去了官職，只領了個閑職回到吳郡。剛開始其母吳夫人還勸孫權應該幫着孫策，但在孫權哭訴了一次以後，吳夫人就不再提這事了，放任孫權自暴自棄。手心手背都是肉，吳夫人也很為難，只能兩不相幫，但對壞了孫策、孫權兄弟情誼的周瑜，那就沒什麼好臉色了。
酒過三巡，許攸藉著酒意求教孫權，詢問是否有辦法面見孫策，而孫權則是帶着醉意告訴許攸，想見孫策並不難，只要可以說動周瑜幫忙，那想見孫策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在整個江東，誰不知道周瑜的地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時候就連江東之主孫策也要聽周瑜的。
許攸聽出了孫權話中對周瑜的恨意，雖然不明白孫權為何這樣恨周瑜，但孫權的建議的確與自己這幾日命人打探得來的消息一致，在這江東，周瑜能做半個主。只是自己如何說服周瑜呢？別看周瑜的年歲比許攸小，可許攸卻絲毫不敢輕視周瑜。
“許先生，你為何這是跑來江東？莫不是想要說動江東出兵助你曹氏抵抗朝廷？”孫權迷迷糊糊的問許攸道。
“朝廷不仁，無故出兵，我主非是坐以待斃之輩，自然要奮起反抗……”
不等許攸把話說完，孫權就擺擺手打斷道：“許先生，這些陳詞濫調就不要跟我說了，如今這天下誰不知道是群雄逐鹿，漢家想要重整河山，自然要對你曹氏動手。”
“既然二公子也知道，那你認為江東出兵的可能有多大？”
“呵呵……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估計你這趟算是白跑了，我那個兄長還好糊弄一點，可周瑜卻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沒有好處的事情，他是不會幹的。可你曹氏能夠給出的好處，是否能夠讓他滿意，那只有天知道。”孫權聞言聳聳肩，笑着答道。
“……那依二公子之見，該送周瑜什麼禮物？”
“呵呵……雖然我挺不待見周瑜，但實話說，這周瑜的操守還是不錯的。你要是想要買通他為你在我兄長面前美言，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那二公子可能待我面見你兄長？”許攸又問道。
“呵呵……我這條路你就更別想了，我是能帶你去見我兄長，可你不知，由我帶你去，還不如你自己去，那樣說不定你的事情還能辦成。”孫權第三次笑着對許攸說道。
許攸聽到這話沉默了，從孫權的話語中，許攸已經聽出眼前這孫權在江東似乎不怎麼受他兄長待見。
“你去找周瑜試試吧。既然你來江東是為了公事，那周瑜應該不會拒絕見你。只要你可以說服周瑜，那你此次來江東的事情就算是辦成一半了。”
孫策不肯見，孫權不願引薦，許攸無奈，只得備上禮物去見周瑜，可結果卻讓許攸大失所望。雖然周瑜見了許攸，但對江東出兵一事所需付出的代價，周瑜卻是獅子大張口，直接提出要徐州全境。
曹操如今總共就佔了兗、豫、青、徐四州，青州八成要用來作為說服河北出兵的條件，這要是再把徐州給了江東，那等戰後，曹操也就不剩什麼了。眼下朝廷大軍還在兗、豫二州，大戰過後，兗、豫二州勢必會遭到嚴重破壞，如果再沒了徐州，那還不如直接投降朝廷呢！
許攸不肯答應周瑜的條件，只肯將廣陵以及之前被曹軍所佔的壽春作為江東出兵的報酬，而江東卻把條件咬得很死，絲毫不肯讓步。許攸無奈，只得告辭先去荊州，至少也先去碰碰運氣，若是荊州肯出兵，那江東出不出兵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從地理位置來看，說服荊州出兵要比說服江東出兵重要，眼下江東不肯退讓，那就只能去荊州，至少要讓江東明白，曹氏如今身陷危難，那也不是誰都可以趁機要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