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曹操回返
陳留
自漢軍攻至了陳留，程昱就幾乎沒有合過眼，許都陷落的太快，以至於程昱根本就來不及從別處調派人手。漢軍攻勢甚急，程昱一個人頂三個用，大事小情都需要程昱定奪。好在曹仁帶着陳登、陳矯和牛金趕到了陳留，也算是替程昱減輕了身上的負擔。
曹仁掌軍，陳矯負責後勤，牛金擔任先鋒，程昱、陳登負責出謀劃策，五個人精誠合作，誓要將陳留堅守到底。面對陳留曹軍的堅守不出，張遼與張任雖然輪番上陣，卻始終難見效果，陳留依舊死死的控制在曹軍手中。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按部就班的照戰前所訂的計劃進行，根本就不現實。劉協相信張遼、龐統等人的能力，所以除了給了一個大目標外，其他的全由張遼、龐統等人自行定奪，劉協要的，只是一個結果。
這樣做無異是給了張遼、龐統等人最大的發揮空間，早前張遼、張任合兵攻打陳留那是不想過早刺激江東的孫策，以免孫曹聯手。而如今斥候回報說壽春兵馬有所異動，張任與張遼就不得不分兵了。張遼留下繼續攻打陳留，張任則率踏白軍前往汝南，防備魯肅來襲。
沒有了張任的踏白軍，陳留的曹軍卻絲毫沒感覺到壓力有所減輕。此次漢軍出兵十五萬，而曹軍除了許都、虎牢關屯有重兵外，大部分兵馬都隨曹操去了青州。許都、虎牢關相繼被破，眼下兗、豫二州境內還有大量曹軍聚集的地方，也就剩下陳留、濮陽這樣人口密集的大城，而諸多的縣城之中，多則三五百，少則一二百的郡兵，平時維持一下治安還能湊合，可面對大兵壓境的漢軍卻是壓根就不濟事。
大片“國土”的喪失，讓曹軍士氣低迷，雖然程昱等人一再宣稱主公會儘快趕回，可曹軍除了看到城外的漢軍，就壓根沒見過援軍的影子，尤其是在得知陳留已經變為一座孤城時，曹兵心中的恐懼與不安也到達了臨近爆發的那一刻。
為了穩定軍心，曹仁不得不當眾處決了做了逃兵的十幾名曹兵，鮮血的確可以使人沉默，但曹仁和程昱都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曹仁只是用殺戮震懾住了兵卒們的逃跑之心，但並未令他們心服，一旦讓他們找到機會，必會爆發更大的逃兵潮。
“主公，你快回來吧，我等已經快要鎮不住了。”程昱望着東面心裏暗自祈禱。而被程昱盼着儘早回歸的曹操此時正在揪着大夫的衣領恐嚇，如果治不好郭嘉的病，就砍大夫一家的腦袋作為陪葬。
大夫不好當，尤其是遇到不講道理的病患傢伙，而且這個病患傢伙還有權有勢的時候，真的容易賠上全家老小的性命。能被曹操讓人找來的馬大夫，那肯定是當地醫術最好的。只是樹大招風，名聲好了，麻煩也上門了。
郭嘉的病，馬大夫治不了，雖然他已經清楚了郭嘉的病因，但卻無力施救。五石散這東西本是用來治病救人的一劑良藥，可若是使用方法不當，良藥也會變毒藥。老話說得好，是葯三分毒，身體沒毛病的時候最好別吃藥。可許多人卻不聽良言相勸，反倒將服用五石散作為當時的一種時尚，只有上流人士才有資格服用。
郭嘉自幼體弱，年少時差點因為一場大病掛掉，幸好當時遇到了一個遊方的郎中，出手搭救了郭嘉。只是那郎中的醫術也不是很高明，給郭嘉服用的五石散只能壓制病情卻不能根治，結果郭嘉的身體就只能依靠五石散來維持。但凡事本就有個極限，郭嘉的身體極限已經讓五石散留存在體內的毒素蓋過，平常劑量的五石散自然也就失去了效果。
身體一垮，郭嘉自然也就倒下了。曹操與郭嘉是忘年交，雖然曹操的年紀要比郭嘉大上不少，可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郭嘉能死曹操前頭。
“大人，非是小人不肯施救，實在是小人無能為力。郭大人的病並非一朝一夕所致，而是與他常年服食五石散有關，如今在他腹中已經形成一毒囊，或許想法取出毒囊尚還有救，可小人卻不懂開刀取毒之術。”馬大夫不敢撒謊，老實向曹操交代道。
“……那你可知這世上有誰會這開刀取毒之術？”
“昔年有一扁鵲，倒是擅長此術……還有，還有……小人聽說華佗華神醫，對這開刀取毒之術頗有心得，至於別人，還請大人恕小人孤陋寡聞。”馬大夫話說到一半就看曹操瞪起了眼睛，趕忙把後半句話給說出來了。
曹操聽后很是煩躁，衝著馬大夫揮揮手，將人趕了出去，自己則在營帳中轉起了圈子。這個姓馬的大夫說的全是屁話，不管是扁鵲還是華佗，目前他都沒辦法將其請來為郭嘉開刀。扁鵲早就死的連點渣渣都不剩了，而華佗，人家在長安做神醫做的正舒服，哪有空來這裏給郭嘉治病？而且就算華佗自己肯來，劉協也未見得會放人啊。
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謀主病死在自己面前？曹操有些不能接受，心情煩躁的曹操一腳將一個矮凳踢翻，發出的聲響驚醒了正陷入昏睡的郭嘉。
“明公，你為何在此？”郭嘉一見到曹操，腦子尚未清醒的問了一句。
“奉孝，你可算是醒了，感覺如何？”曹操不答反問道。
“……明公，莫不是因為嘉的病，才讓主公留在這裏？”
“奉孝，莫要說話，你陷在需要休息。我已經問過大夫，他說你是積勞成疾，多休養些時日就能恢復。”
“呵呵……明公，可知久病成良醫這句古語？”郭嘉笑了笑，問道。
“呃……”
“明公，休要為嘉一人耽誤了正事，眼下朝廷出兵，中原岌岌可危，正是需要明公出面領導眾人拚死一搏之時，豈可留在嘉這裏耽擱時間。”
“奉孝，你若不在，何人替我出謀劃策？”
“程昱、魯肅、蔣濟、董昭等人皆可為明公謀划。明公，你若是真愛惜嘉，還請速速領兵返回中原，嘉在這裏調養幾日就會啟程。”
“呃……好吧，那我就先走一步，奉孝不必着急。我會命人聯絡河北、江東與荊州，與他們商議同抗朝廷一事。”
“明公英明。”
目送曹操離開，郭嘉望着帳篷頂，不由露出一絲苦笑，他醒來的比曹操所知道的要早，馬大夫的話也一字不落的進了郭嘉的耳朵。要說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那也不對，當年戲志才病死的時候，郭嘉就已經有預感自己恐怕會和戲志才一樣下場。五石散，並不是只有郭嘉一個人吃，戲志才甚至比郭嘉要吃的更早。既然戲志才能因為吃五石散吃死，那他郭嘉自然也不會例外。
只是郭嘉不甘心，死的太不是時候了，眼瞅着就要與長安天子手底下那些足智多謀的高手過招，偏偏這時候自己的身體垮了……
“來人，去將馬大夫請來。”郭嘉揚聲吩咐帳外道。
不多時，馬大夫戰戰兢兢的回到郭嘉的營帳，看到馬大夫一臉懼色，郭嘉盡量換上一副比較溫和的面孔，“馬大夫，現在主公不在，你跟我說實話，我還能活多久？”
“呃……這個……”馬大夫有些左右為難，說實話怕事後曹操知道了砍自己腦袋，可說假話……眼前這位說不準馬上就會砍自己腦袋。
“馬大夫，我這人你不了解，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別人騙我，誰騙我，我就讓他後悔出生在這世上。現在，我問你，我究竟還能活多久？”
“呃……”
“來人！”
“別，別，我說，我說。”馬大夫吃不住嚇，趕忙妥協道。
“說。”
“呃……多則半月，少則十日，若是腹中毒囊破裂，熬不過一時三刻。”馬大夫小聲對郭嘉說道。
“沒救了嗎？”郭嘉不死心的問道。
“若是能夠找到人為大人開刀取毒，倒是還有一線生機，只是小人才疏學淺，不會那開刀取毒的本事。”
“……馬大夫，那可有延緩病情發作的辦法。不需要多，只要能給我延長半年壽命即可。”郭嘉退而求其次的問道。
“這個……”
“馬大夫，你知道，我是個不喜歡別人騙我的人，你要是……”
“若是加大五石散的藥量，倒是可以爭取多活個三五月，但那樣一來，恐怕就是有人為大人開刀取毒，也是無濟於事。”
“三五個月……也罷，總好過馬上就死。馬大夫，我想拜託你一件事。”郭嘉看着馬大夫說道。
“大人請吩咐。”
……
次日
“奉孝，你沒事了？”當曹操見到郭嘉帶着平日那副欠揍的表情出現在自己面前，不由又驚又喜。
“多謝明公關心，嘉如今已然無事。”郭嘉深施一禮對曹操說道。
“好，好，沒事就好。是何人治好了你的病？”曹操好奇的問道。
“是馬大夫。”
“馬大夫？他之前不是還說你無藥可救了嗎？”
“呵呵，明公，大夫說話不能全信，嘉的病普通藥石難醫，可要是有祖傳秘葯，那還是可以治好的。這馬大夫着實可惡，害得嘉用了些手段，才好不容易詐他說了實話，獻出了秘葯。明公你看，嘉如今不就好了嗎？”
“好了就好，那個馬大夫呢？雖然他之前騙了我，但我還是要感謝他救了奉孝一命。”
“哎呀，明公怎不早說？那馬大夫說甚是思念家小，央我放他回去一家團聚，嘉自作主張，已經放他出營了。”
“唔？是嗎？不要緊，我讓人再將他找來就是。”
“明公，軍情如火，眼下朝廷大軍攻入中原，還是先去救兗州，然後再去找馬大夫吧。程仲德對明公一向忠心耿耿，勢必不會輕易撤退，明公若是回去晚了，說不定就只能替程仲德收屍。”
“……奉孝言之有理。”曹操點點頭，吩咐帳外道：“傳令下去，大軍立刻啟程，返回兗州。”
“孟德，我們要是都走了，青州怎麼辦？”夏侯惇聞言出聲問道。
“暫時不要了，讓臧霸收好徐州，若是我等不低朝廷大軍，徐州就是我們最後的落腳點。另外，去把董昭、許攸找來。”
不多時，董昭、許攸來到曹操面前，“公仁，煩你出使河北面見袁熙，痛陳厲害，請他出兵助我。”
“主公放心，昭必讓袁熙明白何為唇亡齒寒。”董昭答應一聲，轉身而去。
“子遠，你要辛苦一些，先去江東，後去荊州，遊說他二人助我一臂之力。”
“孟德放心，許攸馬上動身。”許攸毫不猶豫的答道。
等到董昭、許攸相繼領命離開，郭嘉這才點頭對曹操說道：“明公英明。”
“英明什麼？要是我足夠英明，此時我也不會找旁人幫忙了。”曹操搖搖頭，問郭嘉道：“奉孝，我們這就出發？”
“越早越好。”
……
青州與兗州相鄰，曹操想要返回兗州，最快的路線就是自濟南向濟北方向移動，而司馬懿在料理了一下中牟的事情以後便趕上徐晃，解煩軍一路也奔着濟北而來。與此同時，張任的踏白軍進入了汝南，張遼的游奕軍也在繼續猛攻陳留。
隨着曹操即將率大軍回返的消息傳開，原本想要主動迎上去痛擊壽春魯肅的踏白軍暫時止步汝南，原本趕往濟北的解煩軍也放緩的腳步，原本正在猛攻陳留的游奕軍在猛攻陳留的同時也派人向長安報信。
中原的形勢隨着曹操的回歸似乎又開始出現新的變化，原本對朝廷一邊倒的有利形勢有所減緩，那些已經有意向朝廷投誠的世家又逐漸回復了中立，想要繼續觀望一陣。在那些世家眼裏，或許他們永遠是處於不敗之地，無論何人上台，都需要自己的支持一般。
不能剛開始時那樣高歌猛進，倒不如暫時緩緩，給久戰的大軍休整一下，養養力氣好迎接接下來的惡戰。
曹操很不好對付！單從當今聖上對待曹操的謹慎態度就可以看出一二，但這不代表司馬懿就甘心任由曹操囂張下去。趁着當今聖上還未率領天子親軍趕到，司馬懿說服徐晃，打算先和曹操過過招。
雙方在谷城相遇，當時天色已晚，曹操便沒有急於開戰，只等天亮再消滅此路漢軍。卻不想等到天亮以後，漢軍營地只剩下營地卻未見得漢軍。曹操與郭嘉不解其意，既然不願開戰，又為何要現身阻攔？
曹軍開拔，直至天色將晚，曹操才下令安營紮寨。沒想到這營盤才扎了一半，昨日出現的漢軍就再次出現。曹操見狀也不用郭嘉提醒，當即下令出戰。兩軍對壘，曹操派夏侯惇出戰，試圖一戰告捷，殺殺漢軍的銳氣。卻不想夏侯惇雖勇，但徐晃也不是白給，手中大斧使得出神入化，與夏侯惇激戰許久依舊不分勝負。曹操本有意揮軍齊攻，卻被郭嘉攔阻，言說先看看此路漢軍的用意。
可等次日天亮，昨晚出現的漢軍卻又不見了蹤影。整個漢軍的營地內絲毫不見匆忙撤退的跡象，而且更叫人感到不解的，就是漢軍營地中擺放着許多草人，那些草人身穿甲袍，手持兵器，活人大小，除了不會喘氣，隔着遠乍一看就跟活人一般無二。而更讓人感到不安的，就是在營地的馬廊之內，還有許多用草捆紮的草馬。
子不語怪力亂神！可問題是普通百姓十分相信這個！尤其是在夏侯惇看到漢軍營地帥帳內端坐着一個身穿戰袍的草人與昨夜和自己大戰的那員漢將體形相似時，夏侯惇也開始變得有些疑神疑鬼。
“孟德，你說昨天咱們是不是遇上陰兵了？”私底下，夏侯惇小聲詢問曹操道。
“閉嘴！不許胡說。”曹操瞪了夏侯惇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孟德，怎麼能說是胡說呢？你不知道……”
“閉嘴！夏侯惇，你要是再敢說這些動搖軍心的話，小心我軍法從事。”曹操怒聲警告夏侯惇。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夏侯惇見曹操真的動了怒，趕忙保證道。不過私底下，夏侯惇還是有些疑神疑鬼。
這老話說得好，人嚇人，嚇死人。凡事就怕琢磨，后怕才是最嚇人的。夏侯惇跟徐晃交手的時候還不怎麼覺得有什麼異常。可現在一想到自己當時有可能是在和一個鬼交手，夏侯惇就有些不能淡定了。
這要是活人，夏侯惇倒是不怕。可這鬼，需要用什麼法子才能殺死？想到自己有可能會因此叫鬼纏上，夏侯惇一夜都沒睡好。等到次日曹操升帳的時候，就發現夏侯惇氣色不好，哈欠連天。
“元讓，昨晚沒睡好？”曹操皺眉問道。
“嗯，擔心漢軍會來襲營，所以少睡了會。”夏侯惇信口胡謅道。實際上是夏侯惇閉上眼迷瞪一會就睜眼，就這麼迷迷瞪瞪，能睡踏實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