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各有打算
許攸的荊州之行一開始挺順利，順利的離開了江東，順利的抵達了荊州，更順利的見到了劉表，但在見到劉表以後，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順利了。
劉表的身體狀況已經大不如前，許攸見到時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垂暮老者竟然是荊州之主。荊州地理位置特殊，若是劉表肯出兵，可以直接自宛城出兵切斷漢軍的一條歸路，威脅漢軍的後方，更可以直搗黃龍，進攻長安。對荊州的拉攏，許攸比拉攏江東更加上心，若是用徐州換取荊州的出兵，許攸倒是捨得。
可問題是劉表對出兵一事卻是顧慮重重。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荊州與遠非平面上所見到的那樣一團和氣。劉備已經尾大不掉了！當初劉表讓劉備去荊南，本以為荊南人口不足，難以發展，卻不想劉備在得到諸葛亮的幫助后，引五溪蠻下山，充實治下人口。如今劉備擁兵十萬，其中的四成便是蠻兵。這些蠻兵驍勇善戰，更熟悉山林地形，比起一般漢兵更難對付。
劉表名義上是荊州之主，可實際上荊南已經成了劉備的地盤。荊南荊北各有一劉，但荊南那個劉卻並不滿足只做荊南之主，利用麾下那些出身荊州的世家子弟，不斷分化拉攏荊州世家，試圖吞併荊北。
引狼入室啊！直到此時劉表才後悔當初自己一時心軟收留了劉備，可如今錯已鑄成，再後悔也是無用。而且劉表現在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雄心壯志，相比起劉協、孫策這樣的年輕諸侯，劉表的年紀太大了，他已經沒有幾年活頭了。
明白自己大限將至的劉表不再有什麼野心，他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給自己的兩個兒子謀求一條後路。不求大富大貴，只要三餐溫飽。但即便是這個願望，劉表也發現光憑自己難以辦到。小兒子劉琮還好說，畢竟母家是荊州豪族蔡家，只要將其立為荊王世子，蔡家就不會對劉琮不利。
可大兒子劉琦那裏就不好辦了。這孩子早年性格懦弱，不得劉表喜愛，可等劉琦認識了劉備，在被劉備蠱惑以後，整個人又變得冒失固執，雖然劉表已經嚴令劉琦不得與劉備來往，可私底下劉琦還是在與劉備書信往來。
若是立劉琦為王世子，恐怕就等於是將荊北拱手讓與劉備，而且劉備的心性可不似蔡瑁那樣純良，即便暫時不會動劉琦，日後恐怕劉琦也會突然暴斃。
許攸來的太不是時候，此時的劉表正考慮着如何給自己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安排後路，其中長安就是一條。聽說原益州牧，蜀王劉璋在到了長安以後並未受到天子的刁難，除了收回王位，改封安樂侯以後，劉璋一家在長安過得還不錯，劉璋的長子劉循如今也在太學求學，並沒有人故意刁難。
劉表不是蠢人，從劉璋的遭遇他就已經明了當今天子當初封他為荊王是多麼的不情願，所以對王位，劉表並不是太看重。不過這也不是說劉表就捨得主動退位，反正自己也沒幾天活頭了，等到自己死後，這種主動退位的事情，就交給兩個兒子中的一個去做好了。
劉表不願在這時去得罪當今天子，可他又不想在此時讓人覺得他是怕了朝廷。好在荊州有蔡瑁心向朝廷，劉表想要拒絕許攸，並不需要自己親自出面，只要將蔡瑁推上前就可以。
許攸的到來，不過是堅定了劉表廢長立幼的決心，王位是保不住的，留給次子劉琮，將來也可以作為與朝廷討價還價的籌碼。蔡瑁一直與朝廷暗中有聯繫，不僅是蔡家，荊北的不少世家，也或多或少的跟朝廷眉來眼去。
劉表甚至能夠想到自己一旦身故以後荊州會發生的事情。也正是因為想到了，劉表才更是不願讓長子劉琦繼位。這小子已經叫劉備給“洗腦”了，一心要和朝廷作對，保住劉家的王位，而一旦讓他成為荊王，那劉表這一脈就算是要香火斷絕。蔡瑁絕對不會為了劉琮這個女婿就把蔡家給全部搭上，為了撇清與劉家的關係，蔡瑁甚至會將劉琮放進精美的禮盒然後送給朝廷處置。
既然已經決定立次子劉琮為王世子，劉表接下來要做的自然就是剷除劉琦的羽翼。眼下劉琦人在江夏，而與他關係最好的劉磐、劉虎兄弟則駐守宛城。當初劉表將劉備“流放”荊南，劉磐兄弟就接替了劉備的任務，駐守宛城。但現在看來，劉磐兄弟已經不適合繼續留在宛城。
宛城與朝廷相鄰，一旦劉磐先斬後奏攻擊朝廷，劉表就是渾身長嘴也解釋不清。一直調令，劉磐兄弟就被分開，劉磐去了江陵，而劉虎則去了江夏輔佐劉琦。至於宛城的守將，劉表打算交給與蔡瑁關係密切的張允。
張允是蔡瑁的忠實小弟，只要是蔡瑁說的，張允從不會反對。將宛城交給張允，實際上就等於是交給了蔡瑁。劉表相信蔡瑁會明白自己這樣安排的用意，只要能夠穩住蔡瑁，那自己次子的安全就可以得到保障。至於長子那邊，劉表也做了自己能做的，但劉琦是否會聽，劉表也不知道。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劉琦要是不肯聽，劉表也沒轍。
許攸在荊州盤恆多日，期間也拜訪了不少荊州世家，希望可以通過他們幫助自己一起勸說劉表出兵。可那些荊州世家都是“鼠目寸光”，對於許攸的拜訪他們表示歡迎，可一旦許攸提到幫忙，他們就紛紛找理由推脫搪塞。眼見時間一天天過去，要辦的事情卻一件沒辦成，許攸不得不開始考慮再返江東，畢竟江東孫策雖然獅子大開口，但至少開出了價碼，不像荊州，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不給。
也就在許攸準備離開荊州二次前往江東的時候，諸葛亮登門前來拜訪。許攸這段時日對荊州的事情打聽了不少，知道諸葛亮在荊州算是後起之秀中的佼佼者。同時也知道這諸葛亮拒絕了劉表的招攬，反倒去投了荊南了劉備。
對劉備，許攸並不陌生，當初在河北為袁紹效力時，許攸就對劉備有所耳聞。本以為劉備被曹操聯合呂布、孫策幹掉以後會就此銷聲匿跡，卻不想這個劉備的意志力如此頑強，眼下竟然又成了一路諸侯，憑藉荊南四郡與荊北劉表分庭抗禮。
許攸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但凡是有可能與朝廷作對的，那都是許攸需要去拉攏的對象。劉備佔據荊南，雖不能北上與曹軍聯手，但卻可以往西圖謀漢軍的巴蜀，從而牽制漢軍的一部分主力，這對目前的曹軍來說也不失為一個好處。
不想空手而回的許攸答應了諸葛亮的邀請，準備前往荊南面見劉備一面。諸葛亮本次來荊北是為了探望嫁進蒯家的姐姐，如今事了，也正準備返回荊南。許攸與諸葛亮一同返回荊南，一路上二人倒是挺談得來，許攸也通過與諸葛亮的交談生出後生可畏的感慨。不過在感慨的同時，許攸也有些納悶，不明白似諸葛亮這樣的大才，為何願意投效劉備。從目前的天下形勢來看，分明是長安的當今天子更有可能完成天下一統。
許攸想不明白，也不好意思問諸葛亮本人，只能帶着這個疑問到了荊南，面見了劉備。對於許攸的到訪，劉備表現的很是熱情，而許攸在受寵若驚的同時，也在心裏對劉備暗生警惕。許攸不是年輕人，作為混跡官場數十年的老麻雀，許攸很清楚什麼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通過與劉備的交往，許攸對劉備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這劉備雖滿嘴的仁義道德，但實際上卻是個貌忠實奸之輩。從他總是懷念先帝卻不提當今天子就能看出，他對當今天子恐怕心懷不滿久亦。許攸雖不知劉備與當今天子之間存在什麼矛盾，但這卻是他可以利用的一個理由。劉備的身份是漢室宗親，若是連他都公開對當今天子表示不滿，那這天下的人心，或多或少都會背離天子一些。
自黃巾之亂起，漢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的長安朝廷，雖然有着漢室正統的大義，但實際上也就是群雄逐鹿中的一路諸侯。這天下的民心也早已讓群雄瓜分的七七八八，並不是所有人都是人心向漢，總有人希望可以在這亂世中出人頭地，改變自家的命運。而這劉備，明顯就是這些人中的之一
劉備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從他在荊南窮兵黷武，為了增強兵力不惜招攬蠻人為軍這點就可以看出。許攸不太看得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劉備，但眼下劉備的確是可以拉攏的對象，許攸也只能將自己的這份心思藏在心底，與劉備商談出兵一事。
要說起來，劉備與曹操還是仇人，當年要不是曹操，劉備也不至於寄人籬下，受盡他人白眼。可現在劉備竟然不計前嫌，願意與曹操聯手共抗朝廷，這種深明大義，讓許攸感動的同時也在心裏生出深深的不安。
這是個梟雄！若是這天下沒有長安朝廷這個大敵存在，這劉備勢必成為自家主公曹操的勁敵。許攸已經決定待自己返回中原后將今日之事轉告曹操，提醒曹操小心劉備此人。而眼下，曹劉聯手，無論對誰都有利，許攸自然不會掃興。
劉備答應會在不久之後對巴蜀發起攻擊，牽制漢軍的漢安軍，使其不能北上。而許攸則代表曹操答應日後不管發生何事都不會去幫助劉表。兩家口頭訂下了協議，許攸動身前往江東與孫策討價還價，而劉備則開始準備出兵一事。
“大哥，真要出兵巴蜀？”送走了許攸，關羽忍不住問劉備道。無論是關羽還是張飛，在他們眼裏這天下的英主只有他們結義兄長劉備才算，其他人誰也沒有資格。而對關羽，劉備也是信任有加，至少在關張面前說話不需要有所保留。
“雲長，軍師前些日子為我們做個計劃，你是不是沒有聽進去？”劉備看了關羽一眼后問道。
關羽被問的啞口無言。劉備見狀只能無奈的搖搖頭，自己這兩個結義兄弟，性情恰好相反。關羽性情高傲，對待軍中士卒很是友善，但是對文人就不假辭色，而張飛卻正好相反，對待軍中士卒不假辭色，動輒毆打辱罵，而對文人卻很是敬重。兩種不同的態度，造成了關羽不待見諸葛亮，而張飛卻很尊重諸葛亮的情況。
見關羽不說話，劉備也不願責怪關羽，開口為關羽解釋道：“前些時日軍師與我等談論這天下大勢，你我若是想要有所作為，那僅憑荊南一地是絕難成事的。留給你我的選擇並不多，等日後一統了荊州，我們要麼向西經略巴蜀，要麼向南佔據交州。可交州的情況還不如荊南，我們就算得了交州，恐怕也無有多少作為。唯有拿下巴蜀，才能使我們擁有爭雄的資格。”
“可如今巴蜀為朝廷所佔，我們若是出兵，豈不是會授人口實。”關羽皺眉說道。
“雲長，天子無道，伐害臣子，難道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應該坐以待斃？昔日河北袁紹所提出的清君側，這就是一個不錯的理由。我們不是在反漢，只是不想受人擺佈而已。待我們拿下巴蜀，有了與朝廷對抗的實力，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敢胡言亂語。”
“……兄長，小弟實在想不明白，那諸葛亮為何會投兄長？”關羽沉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對劉備說出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呵呵……這個問題其實我也想了很久，按理說軍師的同門龐統、徐庶、司馬懿皆在長安，他應該投奔長安也好日後能有個照應。可他偏偏沒去長安，反而說服好友孟公威和崔州平一同來了我這裏。”
“是啊，小弟覺得奇怪的就是這裏。”
“其實一點都不奇怪。雲長，你不了解軍師，軍師也是個性情高傲的人，只不過他善於隱藏罷了。你覺得奇怪，但我想明白后就知道一點不奇怪。雲長可聽說過寧為雞頭，不做鳳尾這句話？”
“這個……莫不是這諸葛亮擔心去了長安不會受到朝廷重用？”
“呵呵……以軍師的才幹，受重用是遲早的事情，但你想想，朝廷前有荀彧、賈詡這些珠玉在前，后又有龐統、司馬懿這些後起之秀在後，輪到軍師大放異彩，他要等到何時？”
“也就是說，他是在利用兄長好達到他揚名天下的目的？”關羽有些不滿的問道。
“雲長，不必動怒，不過是相互利用。為兄需要一精通佈局的大賢為我指點迷津，而軍師則可以通過幫助我實現他自己的目的，我們何樂而不為。”
“就怕他不會真心實意的幫助兄長成事。”關羽還是有些擔心。
劉備聞言拍了拍關羽的肩膀，笑着說道：“所以等日後為兄率軍入巴蜀以後，這荊州的事情就要託付給賢弟了。”
“兄長，你準備動手了嗎？”
“機伯命人送來最新消息，說是劉表調劉磐、劉虎離開了宛城，卻把張允那個豎子調去了宛城。你也知道，蔡瑁、張允皆是心向長安之一，調張允去宛城，無疑是擔心劉磐會不聽命令，貿然攻擊朝廷兵馬。此時朝廷自顧不暇，一旦江東孫策答應與曹軍聯手，那我等需要擔心的掣肘也就暫時消失，雲長，天予不取，必受其亂，時不我待啊。”
“兄長放心，只要兄長一聲令下，小弟願身先士卒，助兄長一統荊州。”關羽立刻向劉備表忠心道。
“雲長的本事我自是信任，不過此戰雲長要去的地方卻不是襄陽。”
“兄長準備讓小弟去哪？”
“江夏。”
“江夏？”
“那江東孫策不可不防，只有雲長坐鎮江夏，為兄才能放心去取襄陽。”劉備向關羽解釋道。
關羽聞言點頭，向劉備保證道：“早就聽聞江東水軍悍勇無敵，這次正好讓小弟見識見識。兄長放心，只要小弟在江夏一日，就不會放江東一隻戰船進入荊州水域。”
……
數日後，奉命來見劉琦的廖立來到了江夏。劉琦對廖立的到來很是納悶，平時跟劉備來往都是偷偷摸摸，為何這次大張旗鼓。
“廖先生不知此來所為何事？”劉琦不解的問廖立道。
這廖立也是個驕傲的人，平生能叫他服氣的沒幾個，對於劉琦的問題，他似乎有些不屑回答，不過想起自己的來意，廖立便一臉嚴肅的對劉琦說道：“大公子，廖立此來非為別事，特為救你性命而來。”
“……先生說笑了吧？”劉琦不信。
“說笑？哼！大公子，你雖是荊王長子，但卻不得荊王歡心。實話告訴你，荊王已經有意立二公子為王世子。不久前已經下令將劉磐兄弟一個調往江陵，一個調往你這裏，而日後宛城的守將，是蔡瑁的親信張允。”
“什麼！？”劉琦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