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十二月三日，沒過中午，醫院從上到下就得到了這樣一個版本的故事：

蔣雨筠昨日被一群心懷歹意的惡漢劫持，而曾被她救治的病人，也是她的緋聞小男友顧朝夕，恰好有些特殊關係，於是神秘的中國城市反恐部隊出動，表現了超一流的戰鬥素養和反恐能力，於案發後1小時找到劫匪藏匿的地點，並且經過一系列鬥智斗勇，成功的從劫匪手中救出了受害人蔣雨筠。蔣雨筠被連夜送回醫院，並進行了全面而細緻的檢查，除了體表在反抗中留下多處瘀傷以外，沒有其他嚴重傷勢。據可靠消息透露，在其男友的要求下，院方為蔣雨筠做了特別檢查，證實，某處完好無損，沒有遭受侮辱……

醫院住院處三樓特護病房C室，顧朝夕坐靠在床頭一角，一手筆，一手硬皮本，在那裏寫寫畫畫。

顧朝夕這個樣子已經維持了好長時間，吳雪看了好幾次，除了莫名其妙的圖案，就是稀奇古怪的符號，吳雪一點都看不懂，想跟顧朝夕說話，又覺得不好打擾到他，憋的難受，在屋子裏轉圈圈。

“喂，拜託，別再轉了，眼都花了。”顧朝夕無奈的抬起頭。

“不好意思啊。”吳雪道歉。

“說吧。什麼事？”

吳雪忸怩道：“我那會兒出去，外面都在傳、在傳……”

顧朝夕放下紙筆，揉了揉太陽穴，問道：“是特別檢查的事？”

“是。”

昨晚從磚窯坳村出來以後，吳雪直接被送回家了，所以有些情況他並不了解。今天上午來了聽到到處都在談論蔣雨筠，故事倒是沒怎麼變味兒，就是對顧朝夕頗多惡言，說什麼蔣雨筠眼光真不怎樣樣，命都差點沒了，她的男友卻只關心名聲，關心她是不是處女，當事人沒醒，就做此類檢查，似乎有侵犯私隱權的嫌疑……諸如此類，還有那跟吳雪比較熟悉的從她這裏打聽顧朝夕的為人，神色一個個都極為八卦。

吳雪全程參與了昨晚的營救，聽了這種謠言挺替顧朝夕不平的，可鬥法的事畢竟太神怪了點，她又發了誓不將這事說出去，又沒個可以傾訴的對象，憋着難受，自然坐卧不安。

顧朝夕從床旁的桌上拿了個還掛着水珠的蘋果，問吳雪：“要不要？”

吳雪搖頭。

顧朝夕自己吭哧咬了一大口，指了指椅子，“沒什麼好着急上火的，坐，坐。”

吳雪噘着嘴白了顧朝夕一眼，氣狠狠的坐下，“你倒安逸，都不曉得外面傳成什麼樣子了！”

顧朝夕笑笑。“傳的這麼快，這麼廣，可是有我一半的功勞。而且我確實要求院方給雨筠進行特別檢查，而且是死氣掰咧、大張旗鼓那種。”

“你！”吳雪騰的一下站起身，盯着顧朝夕，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坐下，坐下，聽說你昨天答應周正的邀請了。說真的，我挺佩服，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膽量走這條路。我想說的是，干這行，真的挺需要沉着冷靜。你想想昨晚鬥法的全過程，再想想那個鬼夜，都是突發事件，不夠鎮定，耐不住性子，那不是自亂陣腳？坐……下……”

吳雪坐下，嘟囔道：“人家也是為你着急嘛……就會訓人……跟我爸似地……”

“這可是你說的哦，不是我占你便宜要當長輩哦……”顧朝夕笑。

“切！”吳雪撇撇嘴。按照現世年齡，吳雪要比顧朝夕大一歲，這也是她以前夕夕、夕夕的叫的原因。

顧朝夕這時候才解釋道：“雖然我們可以很硬氣的說一些話，比如什麼走自己的路，讓他們說去吧等等，但事實上，生活在這個社會中，不受旁人影響是不可能的。被人指指點點、閑言碎語的污衊，換誰也不會開心。是不是？”

吳雪想了想，終還是點了點頭。顧朝夕說的沒錯，就像人都希望自己擁有優秀的品質卻大都不能如願一樣，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這樣的瀟洒話能做到的確實寥寥無幾。

因為基本等同於閑聊，所以顧朝夕實在沒什麼好着急的。他啃了幾口蘋果，才又道：“被誤解，被污衊，這還不是最討厭的。最討厭的一種現象。舉個例子，有個女人冰清玉潔，周圍的男人們當然是垂涎的。可垂涎是垂涎，但還有幾分顧忌、幾分尊敬、不敢動太多的歪念頭。可一旦這女人被人糟蹋了，情況馬上不同了。同情不？同情，很多人會同情，同時呢，心中的邪火就竄起來了。糟蹋她的為什麼不是我？別人行，我怎麼就不行？她已經是一個爛貨了，我上應該不要緊吧？等等諸如此類。再看到這女人，心裏就不僅是蠢蠢欲動了、都想着上來揩點油啊、佔佔便宜啊，甚至敢於公然調戲了，被斥責就抖對方的舊事。吳雪你細細想想，類似這樣的事有沒有聽說過？”

吳雪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以前，我還上初中的那會兒，棟房裏有個寡婦，人其實挺好的，結果一次家中進了賊，卻被說成是偷人，名聲被傳壞了，然後、然後……”

顧朝夕示意吳雪不用說了。“這種情況一旦發生，那真是不勝其煩，很多頂不住壓力，就走了極端。就算能頂的住，心情不好，幹什麼也彆扭。所以說，就算能把滿街的人打的找牙，但這種事能提前預防，消弭於無形那是最好的。現在人們都知道雨筠是貞烈的，奮起抗爭、拼的一身傷痕，而且成功了。這會消除很多負面影響，再要有人八卦，就算抽他個生活不能自理，都沒人敢攔着。”

“可是，你的名聲臭了……”

顧朝夕哼了一聲：“我的名聲差一點倒是無所謂，年輕，男人，還是個病人，又不打算在這個圈子裏混。況且現代社會什麼負心郎沒有？我這算是毛毛雨啦，等我出了院，過那麼幾天自然就消停了。”

吳雪帶着幾分感嘆道：“原來是這樣，你對筠姐可真好。”

這讚美話還熱乎着呢，吳雪很快話頭180度轉彎，道：“可你還是個花心大蘿蔔。那個林靜宸。每天大老遠的跑來，跟你不清不楚的。你說，怎麼回事？”

顧朝夕聳聳肩，“花心就花心吧。”

吳雪哼了一聲，瞪着顧朝夕，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又道：“還有那個李可欣……”

結果顧朝夕馬上反口：“唉，別亂安名頭啊！否則就算你打着女權的旗號，我一樣告你誹謗哦。”

梆梆！敲門聲響起，周正推門進來了。

“兩人幹嘛呢？橫鼻子豎眉毛的？”

“吵架，還能幹嘛？”吳雪沒好氣的白了周正一眼。接着轉頭又對顧朝夕喊：“花心大蘿蔔！”

顧朝夕不理吳雪，而是低頭騷了騷腦袋，裝作自言自語的道：“這麼關心，戰鬥時過於英明神武？讓這小丫頭對我動了春心了？”

這下子，吳雪接不住了，臉一下子臊的通紅，大聲道：“簡直比豬八戒還自我感覺良好！”說著氣哼哼的拉開門走了。

周正過去拉開半扇窗戶，點上一顆煙，十分享受的美美吸了幾口。“說起來，吳雪這丫頭也不錯，長的挺水靈，人也單純，嬰兒肥的臉蛋兒蠻可愛的，對你似乎真的有點意思……”

“行了。不帶你這樣的。拉下水就開始替說好話。妾還沒顧上吃，我會考慮續通房丫頭？”

周正嘿嘿一笑，不再言語。就聽門外邊有人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跺着腳走了。聽那哼聲，似乎就是吳雪。

“這丫頭片子，居然偷聽大人說話！”顧朝夕嘆氣。

周正失笑，繼續抽煙，不打理顧朝夕的茬兒，心說你就裝吧。

“處理妥當了？”顧朝夕躺進了被窩，繼續啃蘋果。他現在這副身子骨，可是遠不如周正，外邊天冷，窗子一開灌冷風，乍暖還寒的，傷風感冒了又是一堆藥片，同時又是一堆需要排的毒素。

聽問起正事，周正嚴肅起來。他點點頭，道：“這次麻煩了點，死了不少人，武寶亮一家子的屍體在他家菜窖里發現了。雖說調查信息顯示，是自己引火上身，可確實慘了點。另外房倒屋塌的，半坡上又是山石又是坑，村裡人集體昏迷，今天早上醒來不少都在地上，還有個倒霉的去方便，在外凍了半宿，都進醫院了。現在工作組還在村兒里給做工作圓謊呢。”

顧朝夕白了一眼。“住院總好過被孽魂鬼當了肉包子啃吧？那太陽炎箭是多少盔甲刀劍？”

“我知道，但是這回真的是有點空口白牙。你那一把火燒的，一點污穢沒留下，把半個山坡整的比寺院佛堂都神聖，就屋裏那地穴，除了焦屍，水都乾淨的能治病驅邪了，你說，我怎麼辦？”

顧朝夕笑道：“那你是怎麼辦的？”

“拉贊助唄，可干我們這行的同事不少，深來往的不多，肯憑几句話就替你擔保的更是沒幾個。最後我找到了我的上司。隱諱的把事說了。這不還有個人要調查身份么，也得走上邊的渠道。”

顧朝夕一聽這話，不悅的皺了皺眉，但他也理解周正的難處。肅聲道：“看來，你的這位上司是想要見見我嘍？”

周正硬着頭皮道：“是。”

“等我出院吧。最近手頭還有些事。”

“好。”

顧朝夕想起了巴裕跟他說的醫院寶物的事，便問：“昨晚跟你說的那事沒問題吧？”

“沒問題，每天不知有多少小報記者為新聞素材發愁呢。上省報都沒問題。”

“這事最好搞成是故意撞上的。”

“曉得，你定日子，給醫院捐一批醫療用品或者搞個表彰活動什麼的就好了。自然有人會來。慶祝晚會，寶物衝天而起，有說UFO事件，有說靈異世界，還有的說末日警示，熱那麼兩天，就不了了之了。”

顧朝夕聽周正說的一套一套的，笑道：“看來你們也挺神棍啊。”

“專門有負責這個的，我跟其中一哥們兒比較熟。”

“行吧。這事之後，可真得歇歇了，順便盤點下這些零零碎碎的收穫。你和吳雪也來吧。總不能光請幫忙，不給好處。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周正又是嘿嘿一笑，道：“已經有分贓的喜悅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