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獵人與傻兔子
腦袋開始暈眩起來，李漁摸了摸額頭，已經開始發燙。
整個人也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滿身是汗。
疲憊如同潮水一般涌過來，眼皮變得沉甸甸的。
不能睡。
李漁從地上捧起一堆雪，用力的揉在臉上，困意驅散了一些。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剛才槍聲響起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路過的人聽見，李漁想着，掏出手機，重新開了機，看了看時間。
十一點八分。
得趕快了。
他先是蹲下，忍着噁心，翻開趙汗的眼皮，兩個瞳孔已經散大，他打開手機的電筒，往裏面照了照，沒有任何的變化。
死了。
然後，他又往電線杆跑過去，腳步有些虛浮，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幾次都像是要一頭栽進雪地里。
電線杆上面，被綁住的趙剛雙目圓圓的睜大着，口鼻里已經沒有哈氣，李漁仔細的數了數，身上一共有四處彈孔，左臂和右腿上各一個，腦袋上一個，腹部一個，鮮血在地上流成一灘，李漁將固定他的皮帶鬆開，屍體重重的摔在地上。
李漁站在那裏想了想，隨後又走了幾步，在不遠處的地方，找到自己敲暈趙剛的那根木棍，用衣服裹着手，將木棒提起來，走到牆角處趙汗的屍體旁邊，捏着他的左手握住木棒，用力來回摩擦了幾下，然後隨手又將木棒丟在地上。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牆上，靜靜地又思考了一會，然後蹲在地上，將那個裝滿煙蒂和鞭炮殘渣的易拉罐拿在手上，往院子另一邊的地方走了一段距離，從雪地里刨出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然後把易拉罐踩扁，裝進口袋裏。將身上換下來的軍大衣拿在手裏，又去旁邊撿起雪地上的雷鋒帽。
目光茫然的在院子裏掃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倒在雪地里的女孩。
按開手機的燈，看了看時間。
十一點十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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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杭不是不想跑，她的腿已經被嚇軟了，幾次試圖從雪地里站起來，被緊緊綁住的上身卻又讓她一次次失去平衡，摔倒在雪地里。
剛才那一聲聲槍響，她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可倒下之後，竟然發現自己並沒有被擊中。
幾次想要起身逃跑失敗之後，少女恐懼之下，想了一個笨辦法。
裝死。
將身體埋在雪裏，一動不動，這就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存活的方法了。
之後的事情，她就分辨不出來了，槍聲好像停了，然後還有些奇怪的聲音，像是骨頭破碎的聲音。
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很想知道，可是恐懼讓她不敢抬頭，只能一動不動的趴在雪地里。
咯吱，咯吱。
然後又傳來鞋底踩在雪上的腳步聲，那聲音忽遠忽靜，偶爾停一會，然後又來來回回的走起來。聽上去像是閑逛。
是誰？
是拿着槍的那個男人？還是之前那個想要對自己不軌的男的？
絕望的情緒依舊在心裏肆虐。恢復理智的蘇杭知道，自己裝死早晚是會被發現的，可現在恐懼讓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像一隻不願意麵對灰暗結局的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裏，愚蠢的做着最後的抗爭。
咯吱，咯吱。
腳步聲再度響起，這次好像是往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咯吱咯吱。
越來越靠近，
終於，腳步聲停止了，那個人應該已經站在自己身後。
不該那麼任性跑到這裏來的。
後悔充斥在她的心間，可是事已至此，再怎麼悔恨也於事無補了。
衣服摩擦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那人似乎蹲了下來。
就這樣吧。
蘇杭認命的閉上眼睛。
“別裝了。”
聲音響了起來。
果然被發現了嗎？蘇杭麻木的想道。正想着自己該怎麼回應，繼續裝死？或是乾脆出聲回答。
誒？
突然，某些不太尋常的信息後知後覺的傳入腦袋之中。
聲音？好像不是那個拿槍的男人？而且怎麼…聽起來，感覺有些熟悉？
“雪地上很舒服嗎？”似乎在驗證她的猜想，身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獨特的音調輕而易舉的在蘇杭的記憶里找到那張匹配的臉，兩者嵌合在一起，帶着某種奇迹般的色彩。
蘇杭躺着轉過身，有些難以置信的看過去。
那個討厭的人就站在那裏，滿臉疲憊而又無奈的看過來。
像是在做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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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撲進懷裏的少女讓本來身體就搖搖欲墜的李漁一個踉蹌，差點一起摔倒在雪地里。
剛想說些什麼。
崩潰的哭聲就在耳邊響起，少女一副歇斯底里的樣子，瘦弱的肩膀劇烈的抖動着，彷彿受驚的動物一般，拚命的把身體往李漁的身子裏鑽。
“哇！！！！”蘇杭的淚腺似乎又恢復了活力，大顆的淚珠不斷地湧出來，順着有些狼狽的兩頰滑到下巴上，不斷地滴到雪地里，砸出一個個小小的洞。
她的聲音還在顫抖，說話都像是喘不過氣一般。
“李漁！哇！他們！！他們！！我！我！”劫後餘生的大喜大悲，讓少女拚命的想向眼前的這個男人傾訴自己的委屈，她的話里沒有絲毫邏輯，只是單純地想把內心剛剛經歷的恐懼與無助發泄出來。
李漁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蘇杭從懷裏扒開，雙手幫她解開綁在身上的繩子，然後打斷女孩語無倫次的敘述。
“等等再說，我還有事情需要你做。”他扶着女孩，一字一句的說道。
“哇！！李漁！我！我！我被！！他們！！殺人！！”然而很明顯，面前的少女在此刻的心理狀態下，是聽不進李漁的話的。
“蘇杭！蘇杭！”李漁用力的抓着蘇杭的雙肩，叫着她的名字，雙目直視她的眼睛，說道。“冷靜下來，你已經沒事了。我還有事情……”
“哇！哇!他們！殺人！埋！埋！”
“我知道，我是說，我現在，還有事情，需要你……”
“他們！殺了人！！我好害……”
啪！
清脆的響聲，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蘇杭難以自制的哭嚎戛然而止，她捂着自己的臉，難以置信的看着對面的那個男孩。
“你醒了嗎？”李漁一臉寒意，話里的語氣比風還冷。
“嗚！”眼淚流的更凶了，蘇杭委屈的看着李漁，卻不敢再哭鬧了。聽着李漁的問題，雖然心裏委屈，卻還是順從的點點頭。
“好。現在能好好聽我說話了嗎？”
少女還是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點頭。
“我要你做一件事情。”李漁將手裏的軍大衣，和雷鋒帽塞到蘇杭的懷裏。“把這些東西，放到回那個房間裏，給你手機，把手電筒打開，裏面應該有張床，就隨意搭在上面。你還要在房間裏找個包，一個裝滿錢的包，找到之後拿出來，記住用衣服裹住手掌，不要留下指紋。”
“我。我害怕。”蘇杭弱弱的說道。在李漁再三保證裏面沒有人之後，才三步一回頭的，可憐兮兮的走了進去。
房子裏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不到十秒鐘，就看見蘇杭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出來。手上提着一個大大的雙肩背包，拉鏈半開着，偶爾被風吹出來幾張紙幣。
看她的樣子似乎還想往李漁懷裏鑽，可看了看李漁的顏色，又一臉害怕的打消了念頭，不過身子還是緊緊的貼了過來。
“接下來我說的話，只說一遍，你要記住。”李漁感覺自己的意識已經開始有些渙散了，眼前蘇杭的臉也有了重影，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稍微清醒了些。
蘇杭乖巧的點點頭。
“一會…警察會來，他們會問你問題。”李漁盡量讓自己的敘述精簡。“有幾個問題，你要記住怎麼回答。”
點頭。
“那個男人。”他指了指躺在電線杆低下的趙剛。“他想要拿着錢自己跑。然後被那個男人。”他隨後又指了指那堵矮牆後面的趙汗，“用槍打死了。”
蘇杭點點頭，一副我有用心在聽的表情，在這麼嚴肅的場合，竟然還有種莫名的可愛感覺。
“然後我來了，他們如果問你我為什麼會在這，你就說不知道，這方面的問題，我來解決。”李漁感覺身體裏的力氣正在一點點的消失，又稍稍加快了語速。“警察如果問你，你就說拿槍的那人想要帶着你離開，然後我突然竄出來了，和那個男人扭打在一起，最後失手殺死了他。就是這樣，聽懂了沒有？”
蘇杭點點頭，隨後有些怯生生的看着李漁，一臉猶豫掙扎的樣子，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道。、
“那個男人…真是你殺的？”
李漁瞟了她一眼，沒回答。從蘇杭手裏拿過手機，按開屏幕。
110。
“喂？這裏是a市110，請講。”一個標準好聽的女聲從聽筒傳出來。
“我在武思路，這邊有個廢棄的家屬院。”李漁有氣無力的說道，連情緒都懶得去偽裝了。“我遇見了一個持槍的歹徒，他想要殺我。”
“這位先生，您確定所說的屬實嗎，謊報110是要付法律責……”那邊的聲音立刻變得嚴肅了起來，常規性的想強調一下110的嚴肅性，聽到李漁接下來的話后，卻戛然而止。
“…我把他殺了。”
李漁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來。
天旋地轉，他感覺頭一暈，身子晃了晃，終於還是倒了下去，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