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艱難的等待

第十章 艱難的等待

李漁抖了抖秋衣秋褲上的積雪,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將手裏隨處撿來的木棍扔到地上。

他看着地上的那個已經昏迷的魁梧大漢,目光依舊平靜無比,蹲下來,雙手不停的在那人的身上摸索着,先是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藉著月光下還能看見已經微微乾涸的血跡。

應該不是蘇杭的血,時間對不上。

李漁繼續摸索着,又從口袋裏摸出來半包‘紅塔山’,還有最重要的,一個打火機。

很好,他想,這樣就能夠按照預想的方案,來實施計劃了。

李漁磕出一根煙,想了想,把過濾嘴撕掉,放在口袋裏,滑動打火機,點燃了煙草。

辛辣的味道被擠到了肺里,刺激着神經,五感神奇的又清晰了些,他抬抬頭,看看月亮,又環顧了一下四周,像是在尋找某種特定的事物。

隨後又回到大漢的身體前,開始利索的,一件件的扒着衣服。先將腰帶抽出來,然後是雷鋒帽,褲子,軍大衣,少年微微臃腫的身體被月光在雪地上拉出剪影,那動作,透着一股冷靜,淡定的氣質,彷彿類似的事情已經做過無數遍。

……

天空的雲又匯聚了起來,月光重新暗淡了下來。

李漁趴在地上,抬頭看了看,從口袋裏掏出一件東西,往煙頭上湊了湊。

火花飛舞!

李漁手腕微微用力,把火花扔在左手的一個鐵罐里,放在旁邊的地上。

“砰!”

一聲清脆的巨響。

做完這一切后,他又低下頭,趴在地上。左手手掌弓起,將依舊燃着的煙頭藏在下面。

接下來的,就是等待了。

--

時間往回撥幾分鐘。

趙汗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表。

十點三十六分。

有些不對勁。他皺着眉頭,趙剛已經出去二十分鐘了。

雖然不覺得事情進行到這個地步,還會出什麼岔子,可這種感覺還是讓他心情瞬間不好了起來。罵了兩句髒話,他又抬起手腕看了看錶。

等到四十。

他要是還沒回來,就出去看看。他想着,站起來往女孩所在的角落走過去,低下身,粗暴的將瘋狂掙扎的女孩按住,仔細的檢查了一下身後捆綁時打的結,還不放心的用手拽了拽。

很緊。

這是村裡用來捆豬的結,他原本是個屠戶。

三十八了。

怒氣在心裏翻騰,趙汗本來就不喜歡自己的這個堂弟,做事粗暴,又沒腦子,最重要的,一點自控力都沒有。

“要不是有血緣關係,”他握着槍的手緊了緊,有些生氣的想道:“早就一槍崩了他。”這麼想着,似乎爽快了些,他突然想起,自己花大價錢買了這把槍后,好像還從來沒有用過,眼光不由得往女孩那邊瞟了瞟。

今晚就能試試了。

他有些不耐煩,又看了看錶。

十點三十九。

還有一分鐘,他想。我要好好收拾他一頓。

閉上眼等了起來。

突然。

“砰!”

巨大的響聲在門外響起。

趙汗的身體一僵,雙眼唰的睜開,露出警惕而危險的光。雙手握着手槍,掂着腳挪到了門口,窗戶上早已結了冰凌,看不清外面的情況。

他將門微微打開了一個小縫。

“趙剛!”他小聲的喊道。

沒有人回應他,門外一片寂靜,只聽見呼嘯的北風。

趙汗躲在門背後,額頭上慢慢滲出汗來。

剛才那…是槍聲…?

難道是警察?他們怎麼發現的?

越想越有些不自信,他平素雖然淡定,可這種淡定是建立在自己從來沒有驚動過條子這種前提之下,可此刻的一聲槍響卻讓他亂了陣腳。

趙汗用力的深吸了好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先等等,他決定。

如果是警察,那麼接下來,他們肯定有動作。

他推上了門,低着身子走到蘇杭身邊,原本女孩的手腳是被一個大繩結結捆在一起的,他利索的解開,按住女孩掙扎的手,將女孩的雙腳從繩結里抽出來,又用繩子將她上半身繞了幾圈,緊緊地和背在身後的手捆在一起。

左手抓着女孩背後的繩子,他將蘇杭從地上提起來,右手中的槍頂着女孩的腦袋,身體躲在後面。

如果真的被警察包圍了,

那這就是他最後的底牌。

挾持着女孩走到木門旁邊,趙汗決心先等一等,以不變應萬變。

--

李漁的注意力一直在房子中,自然聽見了趙汗小小的那聲呼喚。

他趴在雪地里,獲取信息的途徑只有耳朵,又等了等,片刻過後,風中夾雜着傳來一聲輕輕的悶響。

那是關門的聲音,他猜測道。耳朵豎了起來,並沒有聽見鞋底踩在雪地里發出的那種特有的‘咯吱’聲響。

…是又回到了房間裏嗎?

…狡猾的傢伙。

李漁皺了皺眉,對方明顯比自己想像的要難纏。

不過還好,都還在預料之內,作為一個強迫症患者,李漁做事是習慣將最壞的情況考慮在內的。包括把敵人設想的聰明一點。

軍大衣下李漁的身體開始抖動起來,這不是那種由於寒冷而產生的身體反應,而是他已經確定敵人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毫無疑問,眼前的這場博弈就變成了比拼耐心的拉鋸戰,那麼在室外的他就處在了天然的劣勢之下,北方的冬天有多冷不言而喻,保證身體的靈活就成了此時他最大的問題,而由於某些原因,李漁不能起來走動,只能通過這種高頻率低幅度的顫抖來促使身體保持溫暖,不被凍僵。

僅僅幾分鐘,李漁就覺得整個身上的肌肉已經開始酸澀起來了,這種抖動雖然幅度很小,可高頻率卻使得肌肉的負荷大大增加,幾乎和快跑沒有什麼區別了,而他現在的這具身體,是很明顯適應不了這種強度的。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抖動的頻率已經慢了許多,可依舊搖搖欲墜的維持着,李漁感覺到自己裹在軍大衣裏面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毛孔似乎還在不停的將身體裏的水分擠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他不能讓自己停止。

十五分鐘,二十分鐘,他已經沒空去估計時間過去多久了。只知道,那半包煙只剩下現在點着的這最後一支了。

終於,

在他的大腦已經開始微微暈眩之際,

一聲輕微的響動,從風裏傳了過來。

吱呀~

門開了,一團奇怪的黑影房內了出來,月光只能隱約照亮它的輪廓,走了幾步后,終於看出了個大概。

那是兩個人,一個瘦小的身影走在前面,腳步踉蹌,而她後面,隱約能夠看見另一個矮着身子的魁梧影子。

當然這一切,趴在地上不敢動彈的李漁自然是看不見的,他只能用耳朵聽,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他聽出了兩個輕重有着明顯差別的腳步聲。

腦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現出和此刻現實中一模一樣的場景:男子躲在蘇杭背後,說不定還用槍頂着女孩的後背。

自然不是他瞎猜。

事情還要從源頭說起。

~2008年的除夕。

在原來的那個世界裏,a市公安局破獲了一件震驚全省的連環綁架大案,案情涉及6名死者。

兩名罪犯在連夜趕回老家的時候意外出了車禍,趕過去救援的警方發現了車內的大量現金,一把手槍和疑似是受害者留下的血跡。事實上,若不是這起意外,這起案件或許根本就破不了。

最後在兩名罪犯的指認下,警方找到了他們撕票,殺人,埋屍的地點。

就是市中心那個廢棄的拆遷小區。

最後這件頗有傳奇色彩的大案,被省報記者用大篇幅詳細的撰寫出來,並登在了頭版。

這也是為何李漁下午一直有些隱隱的不安,卻又說不出問題具體在哪裏的緣由。那份報紙他是看過的,當初的印象還挺深,可畢竟過了幾十年,自然就被埋在了腦海深處,直到大伯的話里無意間提到這座廢棄的小區,才恍然想起這件事。

再聯繫上蘇杭這隻好奇心爆棚的傻兔子可能做出的傻事,剛才打電話又沒人接,李漁自然猜到了發生了什麼可怕事情。

於是苦逼的李漁,就急匆匆的趕過來營救傻兔子,剛才跑過來的半路上恰好遇見有幾戶人家偷懶,早早就把鞭炮放了,心裏自然就浮現出一個貌似可行的營救計劃,匆匆的在一攤紅紙中撿了十幾個沒炸的鞭炮,揣在口袋裏帶了過來。

先是通過雪地里嶄新的煙頭確定了他們所在的屋子。

然後把自己的衣服掛在電線杆上,今晚恰好是陰天,院子裏黑漆漆的,那個趙剛被將衣服誤認為是人,新生緊張之下,自然毫無懸念的被埋伏在身後雪堆里的李漁一棒子敲昏了過去。

然後將他的衣服扒下來,用皮帶和圍巾,將他的身體死死地綁在電線上,嘴巴里塞上襪子。

一切準備就緒,接下來,就是李漁和剩下那隻狐狸的博弈了。

而很明顯,

在叫趙汗的綁匪一隻腳邁出木門的時候,這場博弈的勝負就已經毫無懸念了。

往明亮的地方走,這是每個人隱藏在天性之中的本能,大多時候,人們是會忽視自己這種本能的。

就像此刻的趙汗一般,整個院子都是黑漆漆的,他便挪了挪腳,往那片被暗淡月光稍微映照的光亮一點的空地走過去。

一步,兩步。

他突然停住了腳步,整個人如同受到驚嚇的貓一樣,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不遠處的空地上,一個人影,似乎站在電線杆下面,朝自己看來,趙汗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緊張過,右手的槍猛地舉起,槍口指在那個人影身上,扣着扳機的食指不停的抖動着,不知究竟是興奮還是害怕。

一觸即發。

砰!!

一聲巨響突兀的出現,趙汗腦海里那根繃緊到極限的弦,應聲而斷。

砰砰砰!!槍口的火焰亮起,

“啊啊!!”趙漢發泄似的狂吼着,不停的扣着扳機,此刻已經顧不得再去控制身前的蘇杭,將女孩一推,自己邁着雙腿狂奔起來,生怕慢一點就被子彈擊中。

砰!!

又是一聲巨響。

趙汗跑的更快了,一邊跑,眼睛還在不停的搜尋,終於讓他在三米開外,靠着屋子的地方,找到一堵可以作為掩體的斷牆,一個飛撲加打滾,躲了進去。

槍聲暫歇。

究竟是誰?!

趙汗喘着粗氣,幾乎都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回想着剛剛的場面,如果他沒感覺錯,自己剛才應該是打中那個人了,還不只一槍。

院子裏又只剩下風聲。

趙汗又往角落裏縮了縮,不料伸出的手似乎碰到了某個軟乎乎的東西。嚇了一跳,連忙舉起槍瞄過去。

一個人倒在那裏,看上去有些熟悉。

此刻趙汗的眼睛已經開始習慣了黑暗,饒是沒有什麼光,也能大概認出那個人的輪廓。

軍大衣,雷鋒帽。

是趙剛。

他認出自己的堂弟。伸腳過去踹了一下。

一動不動。

聯想起剛才院子裏的第一聲槍響,應該是被打死了。

雖然平日裏討厭這個堂弟,可此時看見他的身體如同沒有生氣的木頭一樣,靜靜地躺在那裏,趙汗還是免不了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情緒。

不是矯情的時候,他搖搖頭,很快就調整過來,轉過頭,不再多看一眼趙剛的屍體,而是豎著耳朵,仔細的聆聽着牆外院子裏的響動。

只有風聲。裏面夾雜着‘嗚嗚’的叫喚聲,是那個漂亮女孩兒的。

難道,自己剛才已經把他打死了?

趙汗越想越覺得是這樣,但保險起見,他沒有急着出去,而是小心的從牆裏探出頭,往剛才那人站着的地方看過去。

他的動作很輕微,馬上,眼睛就能越過矮矮的牆壁,看到外面的情況。

一陣刺痛從左側太陽穴傳進大腦。

下一秒,洶湧無邊的黑潮就將趙汗的意識吞噬殆盡。

一個身影在他身後站了起來,軍大衣,雷鋒帽。

李漁摘下帽子,隨手扔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着紅白相間的液體從趙汗太陽穴上的傷口裏汨汨流淌出來,眼神冰冷。趙汗魁梧的身軀躺在地上,不時劇烈的顫抖幾下,讓他想起當初生物課上被自己解剖的那隻青蛙。

一陣比之前幾次都要漫長的劇烈抖動之後,趙汗的身子終於癱軟了下去。

你輸了。

李漁衝著屍體,開口慢慢說道,語氣平淡,就好像自己贏的,只是一盤棋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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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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