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迷霧終揭曉,日光卻難見。
韓大夫和千篇查小焯自然是知道,所以他不由得是愣了一下,但是仔細想來千篇入門的時候也確實是那個時候,時間點是對得上的,但是他卻又怎麼會出現在了嘉興呢?
想不明白的事,日後定然會有個合理的解釋,這是查小焯的境界,他也會追尋真相,可是卻從不強求,順其自然,因為可能現在還不是那個時機,查小焯這般的年紀,卻已經是做到無欲無求,實在也是非常人所能及。
他不想,但是王忱還是會問,只聽他也好似有些好奇地問古鴻道:“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那人就是那五個孩子之一呢?”
“其實我也是猜的。”古鴻說完以後,便把千篇臨死之前所說的話以及交由他那“蚍蜉功”的事情所告知了王忱,王忱在聽聞以後,這便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錯不了了,雖然不能單從他的身世來判斷,可是這門武功卻是最好的證明。”
“什麼意思?”周洋見王忱好似還有所明白的樣子,便好奇問道,“你就直接說了吧,你究竟是知道了什麼,才讓你會如此?”
王忱明白,今日把話挑明了,自然還是把一切說出來的好,他不是那種所謂的一肩承擔的人,雖然他是個豪傑,明白擔當,可是他更是一個性情中人,他見不得自己的好友的不好,所以這才會把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只見得王忱昂首嘆息了一陣,隨後說道:“那兩個人,就是活下來的兩個村民,雖然被莫有聲勸服,沒有直接殺我報仇,可是心中的憎恨卻與日俱增,在莫有聲走後,他們便偷偷地來帶走了我的女兒。”
王忱將那一日,在蘇州城外的山上,也就是雪月派屠戮一事過後所見告訴了眾人,那一日,王忱得了消息后便趕往了雪月派,可是他怎會想到,到了的時候,雪月派已經被離仇別苑的人屠戮殆盡,面對着他們,王忱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他也想知道,這幫人為何要針對自己,甚至是要殺雪月派。
那時候易青和易玄都在現場,易玄便告知了王忱事情的經過,原來便是那一日王忱屠殺七大門派以後,兩個倖存的村民心中怨氣難平,他們自然明白這一切的起因就是王忱所引起,可是即便這樣,他們也不能將怨氣全部撒在王忱的身上,因為痛下殺手的人還有那七個門派,當然,他們不知道雪月派其實是沒有參與的,他們僅從江湖上聽說了八個門派合圍流江派一事,而他們自然是無力面對這些門派,畢竟都是一般村民,頂多算是一般的商人,連富甲一方都稱不上。
但是人多力量大,他們抱走了王忱的女兒,隨後又召集了在外務工的所有村民,他們一起賺錢,一起籌集資金,幾年過去,還真有幾個生意做大了起來,而他們接下來便是開始四處遊走,因為這件事在做之前不能在江湖上引起波瀾,所以他們這便去了周邊的國家,例如西夏,例如大理,例如遼國,他們搜集當地的武功秘籍,就是為了訓練報仇的人。
而他們老了,學這武功已經沒了太大的意義,所以他們便開始訓練這幾個孩子武功,據說他們找來的武功一共有五個,分別是遼國找來的“攻殺一刀”、“鷹隼游”,大理找來的“金剛巨力”,西夏找來的“千絲繞”以及吐蕃找來的“蚍蜉功”。
這幾門功夫,便能一一對應,易青學的就是“攻殺一刀”,崔白學的是“鷹隼游”,易玄學的是“金剛巨力”,而本來該給千篇的“蚍蜉功”如今是到了古鴻的手裏,剩下的那個還沒有暴露的人應該是那唯一的女孩,而她學的應該就是“千絲繞”了。
這些武功都並非出自中原,所知的人甚少,而且學到極致,威力不可小視,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弄到手的,但是確實如果他們都一同出手,縱使江湖高手恐怕也沒有多少的機會,而且他們手裏好似還有那如同賽巨靈一般的怪物好幾個,還有遼國請來的殺手一門,怕是真的要開戰,他們也不懼怕任何敵人。
由於當時做事隱秘,為了不為人所知,所以他們便分開帶領,其中一人帶上了易青、崔白以及那個還沒有交集的女孩去了中原以南,暗自培養勢力的同時也訓練這幾個孩子習武。
而另一個人則帶着三個孩子去了北方,也就是應天府,那裏是他做生意發家的源頭,在應天縣的地界有不小的勢力,而他帶的三個孩子,便是易玄、千篇以及王忱的女兒。
但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應天府這一邊,那個帶着易玄的村民還有一個妹妹當時沒有在村中,所以她也算是倖存者之一,她見得自己的哥哥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整日地只知道報仇,心裏卻莫名出現了恐懼,她明白仇恨不能代表一切,她明白自己的哥哥再如此下去便會萬劫不復,所以,在一個元宵節的夜晚,她已帶孩子看燈為由,想要藉此把這三個孩子帶走,以此不讓這三個孩子也終生背負仇恨,當然,她是不知道那個女娃是王忱的女兒的,因為這是一張復仇的王牌,屆時不管是她殺了王忱還是王忱殺了她,在得知真相以後,他們定然是會痛苦不已,這樣的復仇快感才能達到頂峰,為了不節外生枝,所以這件事在那個時候只有那活下來的兩個村民知道。
可是那一天,易玄卻生病了,他不能出門,只能留在家裏,可易老闆的妹妹已經聯繫好了鏢局以及過路的驛站,這件事情不得不做了,於是她只能忍痛留下了易玄,而帶着千篇和王忱的女兒離去。
她們一路逃跑,也沒有方向,所以直到了嘉興一代,帶着兩個孩子實在太累,千篇又得了病,所以她這才把千篇留在了一個醫館的門口,當然,那個醫館就是韓大夫所開的醫館了,而她不知道的是,那時候易老闆剛得了“蚍蜉功”,由於千篇是三個孩子中最長的,所以這便把“蚍蜉功”交給了千篇,故而這本秘籍就帶在了千篇的身上,而後一併入了醫館,韓大夫其實見過這本秘籍,可是當時的他只有一顆濟世救人的心,他撿走千篇之後便沒有動他的秘籍,而且千篇也有一些記憶,知道這是什麼人交給自己供他學習的,但受韓大夫的影響,千篇也喜歡救人性命,所以這武功從頭到尾只是他的一個念想而已,直到最後臨死之前託付給了古鴻。
而那時候王忱女兒還小,而且是個女娃,易老闆妹妹不忍就此拋棄,所以一直帶在身邊,直到被一家尼姑庵收留,那間尼姑庵只有一個老師太,她成天念佛,慈悲之心感染了易老闆的妹妹,所以也就因此出家為尼,過了半年,老師太圓寂,她也自然接手了這間尼姑庵。
“那就真是小霜了。”古鴻聞言不由得說道,當然,他口中的霜兒是薛憶霜,只聽他說道,“這跟她與我說的身世太過吻合了,但是她的名字是怎麼回事?我記得她說這是她的尼姑師父看到地上滿地的雪與霜露所起的啊。”
王忱聞言搖頭嘆道:“若不是有意,那就當真是緣,真是這個原因的話,恐怕是霜兒在天之靈要告訴我,我的女兒還活在人世。”
“這都是易玄告訴你的?”古鴻隨即問道,因為他對於易玄這人一直猜不透,他參與了很多叫自己深惡痛絕的事,包括屠殺自己的門派,可是他又一次又一次地把事情弄得那麼清楚,雖然是判斷,但他還是懷疑,寄信給迷蝶谷要他們前來援助雪月派的也是他,只是一種感覺,沒有任何的邏輯可言,因為易玄明裡暗裏都當真如同承諾的一樣,在幫古鴻,也讓離仇別苑的很多計劃真的沒有實現,比如就是屠殺雪月派而嫁禍王忱一事,若不是查雪柔及時趕到,恐怕現在不是王忱死就是自己死了,而崔白潛入也是,雖然那時候流江寶匣已經交還給王忱,可當真讓他自由進出迷蝶谷,也是叫迷蝶谷十分丟臉的事,而如今他又知道,易玄居然把事情說得那麼清楚明白,他究竟是要做什麼?
按照古鴻的記憶,易玄告知過,自己的養父,也就是那個易老闆,在晚年的時候性格已然開始轉變,他也開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開始後悔,所以想要帶着易玄脫離,只是沒有想到離仇別苑這麼狠心痛下殺手罷了,這麼種種的事情交織在了一起,似乎很快就會有個清晰的結論,但是似乎還是沒有找到一條明確的路徑,讓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那你打算怎麼辦?”周洋沒有古鴻知道的那麼多,他只是憑着自己的思緒所問,“你女兒現在被抓走了,難道你要去救她?”
王忱聞言點了點頭說道:“他們要流江寶匣作為補償,其實我一點也不在意,這麼多年了,這東西一直是我心頭的心病,若能以此給他們,我自然也是能釋然很多。”
“但是流江寶匣不是需要鑰匙嗎?”古鴻在王忱的故事之中聽明白了一切,不由得問道,“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是怎麼說過。”
只見王忱微微點頭,隨即拿出了一個十字的金色鐵片說道:“就是這個了。”
“百年無法開啟的流江寶匣,不就是因為找不到鑰匙嗎?怎麼?”古鴻眼見這一切,都快糊塗了,可是又不得不問。
但見王忱此時又拿出了一塊金屬牌子,上面刻有大大的“流江”二字,而背後則是一個偌大的“令”字,只見王忱把這塊令牌往桌上一丟,只見得這塊令牌居然並不是完整的一塊,只是落到桌面上,便分成了兩半,中間切口整齊,分明就是被刀切開的,只聽王忱對着眾人說道:“其實我在逃離流江派的時候,被人砍了一刀,而這塊掌門令卻正好幫我擋了一下,裏面的東西也掉了出來。”
“鑰匙在掌門令裏面?”古鴻驚訝問道。
只見王忱又露出那一副好似自嘲的神情說道:“很可笑對不對?花了幾百年的時間沒有研究透的東西,居然一直就在掌門令之中,不過想想也是,這是掌門的信物,又有誰當真會去把掌門令給破壞掉呢?”
“那要不先打開盒子看看吧?”古鴻見得鑰匙和流江寶匣都有了,這便說道,“別誤會啊,我只是想要知道裏面是否真的有傳聞中的藏寶圖一事,這件事事關大宋的安危,若那裏不僅又寶藏,更有危及到大宋的東西,我覺得還是先行拿走比較好。”
“開不了。”王忱不等古鴻說完就說道,語氣之中滿是無奈與嘆息,“匣子已經不在我身上了。”
“你給他們了?”古鴻聞言,不由得是雙目圓瞪,看着王忱說道,“你怎麼這麼傻?你就這樣給了他們?”
“這是我欠他們的,若能以此來還,我覺得也是值了。”王忱聞言苦笑了一下而後說道,“只是我沒想到,他們居然如此決絕,居然還是綁了我的女兒,為的就是要我交出鑰匙。”
古鴻沒了話語,因為他也覺得,似乎這件事情他們的計劃是那麼的完美,原來那些人進來襲擊自己或是薛憶霜什麼的都是假象,他們為的只是引開自己的罷了,而最終的目的,居然是綁走薛憶霜,當然了,當時有查雪柔在場,他們恐怕也知道查雪柔的身份而不敢輕舉妄動,若是把查雪柔殺了,那恐怕是會與整個江湖為敵,所以在達到目的之前,他們必然不會犯這個糊塗。
古鴻想到這裏,也是一聲嘆息,隨即猛地一敲桌子,可王忱似乎並沒有太過激動,他看了看古鴻懊惱的樣子,依舊在苦笑,而後又說出了一句叫古鴻趕到一絲絕望的話:“這把鑰匙我埋在霜兒的墓中,今日剛取回,可是僅憑這個是不能打開流江寶匣的。”
“什麼意思?”古鴻愣了,他不敢相信王忱的話語,什麼叫做僅憑這個不能打開流江寶匣,這不是鑰匙嗎?有鑰匙還不能打開?
見得古鴻瞪着眼睛愣愣看着自己,王忱便說道:“鑰匙一共有三把,要同時插入才能打開,雖然我沒試過,但是流江寶匣之上也當真有三個十字的小孔。”
“另外兩把鑰匙呢?”此事事關薛憶霜以及查雪柔的安危,古鴻不得不着急。
只聽王忱說道:“我在去廬州之前就發現了這個鑰匙,而後一直在想怎麼處理,後來終是讓我想到了一個方法,那就是把鑰匙融入器物,轉交給別人保管,一來是別人也不知道這裏面的奧秘,二來我本是打算讓裏面的東西再也不見天日,可是沒有想到,這居然成了現如今最大的麻煩。”
“那你放進什麼東西裏面了你倒是說啊!”古鴻可當真急了,只聽他拽着王忱的衣袖說道,“你不說我們怎麼知道是否還有挽回的餘地。”
王忱聞言,似乎還是沒有報什麼希望,但是既然眾人急切詢問,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隱瞞的理由,只見他看向周洋說道:“周兄,你還記得當時你成親之時,托我幫你打的那個玉鐲嗎?”
“你的意思是,你把其中一把要是做入了玉鐲裏面?”周洋聞言不由得是大吃一驚,他還記得當時確實是要王忱幫忙去把自己弄來的一塊上等玉石打磨成一個首飾,王忱那時候回來的時候拿的正是一個玉鐲,“你怎麼弄進去的?”
玉鐲不是金屬,又不能碎了重塑,一般都是一次成型的,所以周洋這便好奇王忱是如何把鑰匙弄進去的,當然了,這個鑰匙只有小指般的大小,要做到進去是可能的,只不過這手法確實叫人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自然王忱會告知他,只聽王忱說道:“記得我那時候要工匠打磨最後做了一層包邊的金花了嗎?其實被包裹的一部分是空的,那裏我用了金子填補,把鑰匙包在了裏面。”
周洋聞言並沒有生氣,事已至此他也明白王忱的苦衷,所以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情緒更加有些激動地看着古鴻,只見得古鴻見狀忙下意識衝上了樓去,隨後拿下了一個隨身的包裹,打開以後取出那一個潔白而包着金色花樣的玉鐲:“就是這個嗎?”
王忱一看,不由愣了:“這是怎麼回事?”
只見周洋接過玉鐲后嘆了口氣說道:“我本來是覺得古兄比我更有機會能夠見到你,所以這便將玉鐲交由他保管,待到有機會讓他交給你,可是不想,這一舉動居然成了這關鍵所在。”
周洋說到了這兒便不再言語,王忱和古鴻也同時沉默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想不到周洋的有心尋找王忱的舉動,居然所帶來的是可能逆轉局面的機會,他看着手中的玉鐲,那是他為成親後送給憐兒的,而如今,物是人非,憐兒的事情讓他心中好似堵了一團棉花一般,當然,他也明白,憐兒並非利用自己,她是喜歡自己的,這點就夠了,還要什麼可以說明呢?該放下的,也都可以放下了,就讓這一切的記憶,停留在那一段最初的美好吧。
周洋想到了這裏,慢慢閉上了雙眼,一行淚水就此滑落,腦海中回想的是自己那年少無憂無慮之時,回想的是憐兒那美麗叫人憐惜的面龐,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沒有背叛,沒有欺騙,她還是自己所愛着的那個憐兒。
手中的玉鐲隨着自己手的抬起砸下而粉碎,粉碎的是回憶,留下的卻是希望。
玉鐲碎裂,那一塊被黃金代替的部分滾落了出來,隨着中間的空洞,掉出來的是一個金燦燦的十字鑰匙。
周洋拿起那個鑰匙,遞到王忱的面前說道:“這是第二把了,你快說第三把你又藏到什麼地方了?快些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可能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