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就緒準備即刻,萬里無雲漂浮。
黑夜之中,查雪柔迷糊醒來,她這才發現自己待在一個黑暗的屋子當中,屋子裏有一支蠟燭忽明忽暗地晃動着那淡淡的燭火,查雪柔想要動,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與雙腳都被捆綁着,而使勁掙扎之後才發覺,根本沒有力氣,看來自己一定是中了什麼毒,不然的話按照自己的內力,應該要脫困不難。
她沒有放棄,這便又是用力晃動身子,可是一晃動,便覺得身旁還倚靠着一個柔軟得東西,那是一個人的觸感,查雪柔見狀慌忙轉頭看去,只見得此時薛憶霜也被綁着坐在那兒,她的酒意好似還在,還在沉沉地睡着。
“小霜,小霜。”查雪柔輕聲呼喚着薛憶霜,由於她不知道現在身在何處,所以不敢太大聲,不過好在薛憶霜並沒有睡得太沉,她被查雪柔拚命地晃動以及呼喊,終是迷糊轉醒,但一醒來,看到的是眼前的一幕,還有些懵懂的她盡兒大聲喊道:“啊!這,這是……”
“噓!小聲點。”查雪柔聞言忙制止道,“我們被抓起來了。”
“查姐姐。”薛憶霜見得身邊的是查雪柔,那恐懼與不安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隨後忙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我怎麼在這兒?”
查雪柔努力地回想着,似乎就在那個時候,古鴻追着王忱離去,而她又不放心古鴻,所以拜託了自己的大伯查小焯也追了出去,可就在他焦急等待之刻,便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但見那之前被自己的追擊的易青居然又帶着數十人殺了回來,而且跟在他身邊的,居然還有與那賽巨靈一般個頭的兩個人,他們與那賽巨靈一般,也好似沒有語言能力,只是叫喊撲殺。
就連一個都打不過,查雪柔又哪裏可以面對兩個,縱使此時由五個白帝城的人幫忙,也是如同飛蛾撲火,白帝城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而她也只能躲閃,但是面對着那巨大的怪物,還有武功不亞於自己的易青,她終還是不敵,就在那巨大的拳頭揮向自己的一刻,記憶也隨之終結。
“我們應該是被易青抓了。”查雪柔說道,“想不到他們居然會折返,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真是失策。”
“已經不錯了,本來我們想要在江邊就把你們抓了。”忽而,但聽得那屋外傳來一個聲音,隨後便走入兩個身影,易玄二人都曾見過,自然熟悉,而且伴隨着他那好似十分友善的笑容,這讓兩位姑娘十分厭惡。
可他們的厭惡沒過多久便被驚訝所取代,只見得緊隨易玄而來的,便是一個更加熟悉的身影,那人便是紅雀,此時她竟又穿上了她那一身的紅色紗裙,陰笑着站在易玄身旁。
“原來你們是一夥兒的。”此刻的薛憶霜當真是異常的激動,她確實萬萬沒有想到,這紅雀居然也是離仇別苑的人,雖然薛憶霜此前一直不喜歡這個紅雀,但是並不是因為她的為人如何,其實她所虛構的這個人物身世可憐,而且卻十分堅強,這點縱使薛憶霜也自愧不如,她所討厭的,也僅僅是因為古鴻對紅雀格外照顧而已,可是自打古鴻與自己交了心意,他似乎也有意迴避紅雀一些相對失態的舉動,這也就讓薛憶霜再沒對紅雀有別的意見。
可是又怎會想到,這一切都是紅雀演出來的,所以薛憶霜的激動也是難以言表的,而紅雀見得薛憶霜這樣,似乎很是開心一般,好像這就是她要的效果,只聽她說道:“忘了告訴你們了,我叫易朱,是朱門的門主。”
“你這齣戲演的可真是天衣無縫啊。”對於紅雀,或者說是易朱,查雪柔並不是很熟悉,因為她們直接幾乎沒有交集,有的也只有從蘇州到嘉興的這幾天時間罷了,所以她並沒有說話,一直的都是薛憶霜在叫罵,“我們真是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居然養虎為患。”
“什麼叫養虎為患?”易朱好似有些得寸進尺起來,只聽她笑着說道,“其實本來我也就是想要以此為計,引誘你們與我交集,只是沒想到,陳江河那個笨蛋居然招惹到了這等麻煩事,結果還死了,但是好在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古鴻那個笨蛋居然主動前來幫忙,那我當然是將計就計了,雖然還是沒有達到我預期的效果,但總體來說,現在能看到你們在這兒,我還是很滿意的。”
“煙雨樓刺殺王忱的那個夜晚你也在吧?”冷不丁地只聽着查雪柔這麼問道,她會這麼問,自然是有依據的,因為在那個時候,易青身邊確實出現了一個語氣好似老者的黑衣人,那人說話喉嚨沙啞,可是身姿確實是一個女子的姿態,查雪柔根據這個便判斷了個大概。
“沒錯。”忽而,便聽得易朱用起了那老者的聲音,而後又轉而化作少年一般的聲音說道,“我是替首尊傳達消息的人,一般人怎能輕易得知我的身份,這個變聲的能力也是我的專長之一。”
“呸,說到底,你還就是個下三濫的戲子。”薛憶霜似乎對這易朱是恨得牙根緊咬,聞言后當即對着他們腳面上就是一口口水吐了過去,不過好在二人躲得及時,這便避開了。
但是恢復身份的易朱終於是不用在她們面前掩飾,繼而上前就一把掐住了薛憶霜那水嫩的臉龐,而後說道:“要不因為你與那個姓古的臭小子交好了,我早就能夠破壞你們了,你應該知道知足,我還是頭一次遇到不對我心動的男人,可現在你在我手裏,就等着你的心上人過來受死吧。”
她說完這話,便轉身與易玄一同離去,而薛憶霜並沒有十分激動地回罵過去,少女之心,想的還是側重點不一樣,只見得她好似神色慌張地扭頭看向了查雪柔,因為她明白易朱說出此話的後果,所以她更擔心的,還是此時查雪柔的情緒。
查雪柔果然如同她所預料的一樣,在聽聞易朱說完這話以後,低頭沉默不語,一時之間,薛憶霜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心裏頓時明白了易朱的歹毒,她是故意說出來給查雪柔聽的,她要的就是查雪柔與其翻臉,雖然對於事態沒有太多的影響,可是似乎她要的也只是挑撥二人罷了,在想着這易朱歹毒的同時,薛憶霜也不由得開始擔憂起怎麼與查雪柔解釋了。
她想開口好幾次,可是卻又一直不知如何開口,這便看着查雪柔而在一旁干著急,但是過了一會兒,卻聽查雪柔首先開口說道:“不用解釋了,我知道的。”
“你……”薛憶霜聞言,好似這句話比她與查雪柔解釋起來都更加難以啟齒,而查雪柔此刻似乎很是平靜,其實她在聽聞易朱的話語后,情緒也當真有過那麼一絲的波動,可是轉瞬便也平復了下來。
這算是莫大的運氣,因為就在此前不久,查雪柔已經得知了薛憶霜與古鴻的事,而且她也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對於她來說,似乎她也十分喜歡薛憶霜這個妹妹,她自小一個人長大,雖然備受呵護,可是卻沒有一個兄弟姐妹,她把親情和友情看得比愛情重要,她知道了這件事以後,便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就在與古鴻一同經歷那生離死別的一刻時,她竟然發現自己不舍的人里,古鴻排得算是很後面了,沒有爺爺重要,沒有父母曾外公重要,居然還沒有大伯查小焯重要。
原來,自己對古鴻的感情也不過如此,事後回來的途中,查雪柔其實默默有想過這個問題,自己有家人有朋友,可是薛憶霜卻是孤苦一個人,難得她有一個喜歡的對象,自己不應該去破壞她。
而且在她聽完易朱的話后,更是明白了古鴻喜歡的也確實是薛憶霜,那一瞬間,查雪柔有些失落,但是也有些釋然,因為此前她也不知道古鴻心裏那個人到底是誰,若是自己的話,可能這件事情還相對難辦了,現在好了,她知道古鴻喜歡的是薛憶霜,這一刻,一切都好似迎刃而解了,沒有怨恨,有的可能就是那一丁點的無奈而已。
“不用擔心,我想過了,可能我對古鴻,也是一種莫名的好感罷了。”查雪柔對着薛憶霜說道,“也許我真的是有點傻,竟分不清好感和愛情的區別,他雖然傻傻的,可是他還是很可靠的,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聽到查雪柔這麼說,而且話語之間還是微微帶有一些的落寞,可薛憶霜當真也稍稍釋懷了一些,因為查雪柔確實不是用言語在搪塞自己,她也當真有了自己的想法,雖然自己不知道查雪柔是何時得知這件事的,可是現眼下的情形,可能算是最好的一個接過了,而查雪柔都說道這個份上了,薛憶霜自然不能再多說什麼,因為這樣可能起到反效果,所以她也是苦苦一笑道:“是啊,他是很傻,但是,有他在,我真的也安心不少。”
兩人說開了話語,其實發現也就這麼回事,少女的心思,可當真是一般人難以捉摸透的,雖然被人俘獲,還被綁在這個看不見天日的屋子之中,可是他們也當真笑了起來,聲音雖是不大,但是也是發自內心的,好似在嘲笑古鴻,又好似在自嘲,可是卻絕不是難過。
“啪!”忽而,只聽得一聲門戶被拍的聲音,傳來,隨即便聽到一個女人哼了一聲這便離去的影子,她們明白,原來這易朱居然一直躲在門外,觀望着裏面的變化,可是她的如意算盤便再度落空,她好似很喜歡挑撥人心,可在這幾個人身上,卻是一次又一次地嘗到了挫敗感,真的是正直者無所畏懼,這叫本等着看好戲的易朱十分氣惱,能做的也只有拍門而去。
可是不想,就在易朱走後不久,卻見門戶再次打開,進來的則是易玄,他也沒有離開,而是陪同易朱一起在門外,此時易朱負氣離開,他卻隨即又進了屋子。
“你還來幹什麼?”薛憶霜此時知道自己是摧毀了易朱的一抬好戲,雖然被關着,卻還有些沾沾自喜起來,“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吧。”
易玄好似根本沒有在意薛憶霜是如何做出反應的,他只是微微一笑,隨後搖了搖頭說道:“我才沒有易朱這麼無聊,我要說的事,怕是你一時會接受不了。”說著易玄這便就近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緩緩說出了自己要告訴薛憶霜的事情。
天色逐漸方亮,一夜竟然這麼快就過去,這是一個諸事複雜交織的夜晚,好似一夜之間,很多人都知道了很多的真相,雖然說一下子難以消化,但是也當真沒有機會去給他們消化的時間了,只見古鴻換了一身的衣物,拿着自己掌門留給自己的長劍,跟在王忱身後準備出發。
此刻已經不見了查小焯的蹤影,見不到卻也必然有他的安排,而周洋送別他們,雖然他很想一同前往,但是他也明白,以自己的身手,估計屆時還要王忱他們來保護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能默默地在客棧等候消息。
王忱與古鴻上了周洋給他們備好的兩匹馬,這次前去不知是生是死,古鴻便再度任性了一把,他沒有帶那三匹專屬於自己、薛憶霜以及查雪柔的馬,而是騎了周洋送的馬,要說這馬着實是高大強壯,好似是周洋從大漠帶來的,能日行千里,可這又能如何?
日行千里,而如今卻是去赴湯蹈火的,古鴻策動了馬匹,與周洋告別,王忱依舊沒有說話,周洋見得心中不是滋味,想了一會兒后終究還是主動開口對着王忱說道:“無論如何,這次都要回來,我還在這兒等你,你不回來,我就再把這兒買了,等你等到你回來為止。”
這話說得輕挑,但是還是隱含這美好的期望,王忱沒有回答,可是他的背影卻回答了周洋,因為他點了一下頭,雖然就一下,但是周洋看得真切,已經三十有幾的人了,居然落淚了,周洋也沒有擦拭,似乎這是積攢了十幾年的淚水,這是苦苦的等待與期盼所換來的,他不忍就這麼擦掉。
於是,王忱與古鴻便策馬上路了,他們趕得也不是很急,因為之前王忱告訴了古鴻,沒有必要着急,該來的始終會來,約定的時間是日出的時候,約定的地方並不是那麼遠,所以,若是沒有埋伏,他們早去也沒有意義,這些人若有埋伏,便是他們心甘情願去闖。
故而一路之上,古鴻竟還有時間與王忱說話:“真不知道這是不是天意,居然還當真在這裏湊齊了這三把鑰匙。”
王忱聞言,從懷中拿出了那三把鑰匙端詳了一下,不由得嘆道:“誰能想到呢?可能真的是天意,也難怪我自打一見到你就有着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古鴻很好奇地問道,“我倒是覺得這只是巧合罷了,世上哪有什麼天意,我哪裏知道那支我揣在身上這麼久的綠玉簪子居然就是那最後一把鑰匙。”
要說那綠玉簪子,恐怕要回憶到古鴻初入江湖的那一刻了,那時候他還只是個略通皮毛的毛頭小子,在即將到臨安之時,他經過一個在郊外的大宅子,那裏的主人姓蘇,是一個生意人,由於他年輕時也是江湖中人,所以把屋宅開在那兒就是為了接濟過路的江湖客以及勞頓的窮苦百姓,可是便是那塊地皮被其他商人打起了主意,甚至讓蘇老爺最終死於非命。
那時候古鴻正巧借宿在他們家,幫他們抓住真兇,蘇夫人為了感謝古鴻,這便把一支綠玉簪子送給了古鴻,要說這綠玉簪子也不是什麼絕佳的上品,可是質地也算是不錯了,蘇家那時候家道已經沒落,所以沒有什麼昂貴的金銀相送,送這個也只是聊表心意,古鴻推脫不得,這才收下。
本來這件事情他都快要忘記了,但是偏偏王忱提到,當初在他埋葬秦憶霜后找尋自己女兒,也就是薛憶霜不得以後,便好似失魂落魄一般,那一日她路過臨安,這便在郊外飢餓難耐,從而厚着臉皮上蘇宅討要吃的。
蘇老爺為人仗義好客,他見得王忱一身行頭以及走路姿態,也就明白這定然是一個武功高強的江湖中人,所以便管吃管住還以禮相待。
甚至於蘇老爺見到王忱那般落魄,還試圖去寬慰王忱,只不過那時候王忱沒有想明白罷了,當然,他卻也沒有了那些瘋狂的舉動,他知道蘇老爺這是為自己好,故而臨行之際,為達謝意,這才把那綠玉簪子送給蘇老爺。
這根簪子其實是與那玉鐲一起打的,其實那時候還有另外一隻玉鐲,用的手法都是一樣的,中間部分用金子銜接,由於王忱那時候銀兩不多,所以就只能買到這個價值的了,他本來是想把這個玉鐲和簪子在周洋大婚那日送給秦憶霜的,只是不想徒生了這個變故,那隻玉鐲被當時的王忱與秦憶霜一同埋葬,而這簪子他則一直帶在身上,由於那時候,流江寶匣被莫有聲帶走,這是他事後發現腰帶當中的字條才知道的,只不過已經沒了什麼拿回的念頭,這東西害人不輕,若是在迷蝶谷,恐怕別人知道了也沒那膽量上門去搶,而這件東西就讓它成為千古之謎好了,王忱是這麼想的,所以這才把簪子送了出去。
可是誰又想到,在這麼多年以後,居然碰到了當年被害的村民,王忱自覺得虧欠他們,既然他們要流江寶匣,那給他們便是,所以第一時間他便去了臨安城外找蘇老爺,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蘇老爺已經逝世,而蘇夫人已經帶着他們的孩子不知所蹤,天大地大又能到哪裏去尋,故而王忱雖然去秦憶霜墳中拿出了自己手上這唯一一把可以拿到的鑰匙便來了鄂州,可他又怎會想到,便是那般的巧合,那兩件玉器居然都因一定的原因到了古鴻的手上,而且他都一直帶在身邊。
感嘆天意的同時,便已經不由得自己猶豫,約定之日提前,那就是今日清晨,而約定的地點,便是江邊的一處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