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 活捉聞人瀲
身後亂成了一團,燕玖沒有繼續往前走,她將宋時應叫過來,交代道:“我給你的令牌可以調遣三軍,但是要小心些,今夜圍攻事有蹊蹺,你到軍營時萬事小心,小心別中了埋伏!”
“是。”這樣的關頭,宋時應總算知道什麼叫做一本正經的女帝,下達命令毫不含糊,看着她已經騎上了馬調轉馬頭,叫上了小玉,說:
“小玉,隨我走!”
“是。”小玉也上了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知道燕玖在找什麼,聞人瀲以李霏作為誘餌,那李霏應當就在他們身邊,聞人瀲不會冒險把李霏放在燕玖的勢力範圍,那他應該還在昭國境內,一路走來,應當就是昭國的邊境小村最適合藏人。
不顧自己安危,燕玖又越過了這條國界線,在茫茫夜色中狂奔。
她不知道,聞人瀲的人早已將這些看在眼裏,他說過,無論他們看到什麼,無論他身在何處,都要將這個結果告知他。正直兵亂之時,聞人瀲看到驟然飛起的信號彈,看着滿地的屍體,一口血嘔了出來,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扶住一旁的老樹才沒有摔下去,官姝想要上來扶住他,可他推開了。
官姝說:“公子,燕玖姑娘去找李霏了。”
冷靜過後的聞人瀲露出笑意,說:“我知道。”
他重新振作起來,明明她走的是自己的道路,卻有一種被放棄的感覺,他一直是被選擇的那個人,如今忽然成了放棄的那一個,不知道有多痛苦,難受得足以他蒙蔽自己的雙眼,做出一些偏激的事來。
他抹掉了嘴角的血,對官姝道:“殺了他吧!最後一眼也不能讓她見到。”
“是。”官姝只覺得今夜更加寒涼,從來沒有見過聞人瀲這個樣子,她只是默默地退後,讓活下來的為數不多的人從屍體中找到信號彈,發射出去。
又一個信號彈照亮夜空,燕玖只覺得這樣的晚上不祥極了,胸口一直在跳,她以為是騎馬的緣故。
臨近天亮,她終於到了那個小村子,可是村子已經空了,到處一片狼藉,根本沒有人生存的痕迹,她和小玉找遍了村子也沒有找到李霏,可她的估算是不會錯的。
天亮后,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小玉將馬牽上前,說:“公子,我們走吧,也許他不曾經在這,被轉移走的話,應該走不遠的。”
可是如果他被轉移走,那就是聞人瀲已經察覺了,那她要找李霏就更加找不到了,她失落地上了馬,往南尞的方向走。
她再趕到邊境之時,青松將軍已經被圍剿,就地處死。迎接她的是宋時應和邊防官員,一路將她護送回城。
奔波了一個晚上,她已經夠累的了,洗個熱水澡,躺了一會兒,侍從從外面進來,說是有人找。
能驚動她的人,不是什麼一般人,不然宋時應早就將他們攔了下來。燕玖頂着全身的疼痛翻身下床,走到偏院會客的地方,果真遠遠就看見了那抹久違的淡藍色長衫。
燕玖欣喜地走過去,道了一聲:“師伯!”
白聽舟轉身,兩人相逢本就是開心的事,可是他依舊如往日那般面無表情,行了個君子禮,道:
“陛下,聽舟受人所託,送了個禮物過來給你。”
燕玖的笑容停滯在臉上,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神色有些暗淡,道:“你是替聞人瀲過來的?”
“是。”白聽舟已經讓人將那個盒子抬了上來,擺在燕玖跟前的桌子上,燕玖緊緊盯着這個盒子,大小相宜,可是她卻怎麼都不敢打開。她只想騙一騙自己,這個大小應該是一頂鳳冠之類的東西,斷然不會是她想的那樣。
也許她的反應早就在聞人瀲料定的範圍內,白聽舟說:“陛下不打開看看嗎?”
“別打開!”燕玖大叫,她似乎很怕打開那個盒子,就立在那裏不動,彷彿只要她不動,時間就會按照她想的停在那裏,什麼就不會發生一樣。
白聽舟卻沒聽她的,轉身走到盒子面前,將手放在盒子上面,說:“你師父說,若是你不敢打開,便由我來打開,這份大禮,你一定得看!”
盒子被打開了,一陣血腥味撲面而來,燕玖只看着盒子內的一團亂糟糟的頭髮不肯轉移眼睛,可當那隻頭顱的面目當真呈現在眼前的時候,她肚子裏一陣翻江倒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站在那裏話也不會說,路也不會走,就死死盯着那隻頭顱看。
那是李霏的首級。
她想不到,再次見面竟是這樣的方式。
心中不知道是被什麼衝撞着大腦,讓她再也無法感知這個世界。花香、鳥叫、清風……都化作了一把一把鋒利的鋸刃,切割着她已經千瘡百孔的心,最後,她只問了一句:
“是誰殺了他?”
白聽舟說:“是我。”
很好,她最後一丁點的少女心,也隨着李霏的死消失殆盡了,她看着這個不曾靠近過的人,這樣冰冷的面容,問:“他死之前,可有說過什麼?他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有。”白聽舟說:“他說,讓你一直走下去,要笑到最後。”
“我知道了。”燕玖轉身,將盒子蓋了回來,捧着它進了後院,吩咐隨從道:“送客。”
這一段路,走了很久很久。她抱着李霏,與他那些短暫的時光一直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她才決定要接受他的心意,便又失去他了。
這一次,她一點眼淚也沒有,都說傷心到深處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那天之後,燕玖回了房間,一直同那個盒子待在一起,誰也不見。
可誰也不知道,她在那個房間裏,對着一張一張的圖紙,將自己一步一步的計劃寫在錦囊里,小玉進去服侍的時候,她將錦囊都交給了她,低聲說:
“我們這裏眼線太多了,這些錦囊交給宋時應,他知道怎麼處理。”
匆匆交代完,她連同洗漱的水連同小玉一起推了出去,關上了門,不吃不喝也不睡。外人都道女帝是瘋了。
眼線將燕玖的近況告訴了聞人瀲,說:“蓬頭垢面的,一直抱着李霏的首級不肯放手,房間裏都是屍臭,下面的人勸她將李霏下葬了,她怎麼都不肯,還將那些人都轟了出去。”
官姝遠遠地聽着,說:“公子,你又何必要將玖姑娘的愛人一個一個殺死?李霏是她最後一根稻草,你連這個都不肯放過嗎?”
聞人瀲雖然心疼她現在的樣子,卻也不曾後悔過,反而李霏死後,他有一種大快人心的感覺,尤其是李霏赴死之時,那從容不驚的樣子,彷彿自己為了燕玖就義一樣,他看着就很生氣。他雖然還是笑,可心中不知道多苦澀,背着自己的心,說:
“她這點痛都承受不住,還怎麼承受一個帝王之重?只當我看錯了她。李霏確是早就註定了要死。”
官姝說:“李霏早就在那場戰亂之後死了,你又何必給了她這樣的希望,又活生生將她最後一點希望捏碎?公子!你着實狠心!”
狠心嗎?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個晚上,他不知道有多憤怒,知道燕玖的行事風格,早就意料到她依舊會選擇去找李霏,卻還是氣她沒有選擇帶兵來救自己。
他大抵也是自私的吧!
三日又過去,彷彿與往日並沒有什麼兩樣,燕玖那邊盯着的人帶回來的消息一直都是不肯出門,已經這麼多天了,她不吃不喝已經反常,他卻沒意料到她暗中行走的步伐已經悄悄走到了她前面。
比如,襲驀城是什麼時候重兵壓境,已經在昭國的邊城張弓待發。他從綏城帶來了一封蓋着國印的國書遞交給大祭司,宋時應又是怎麼憑着燕玖給的幾個錦囊便拔除了風夜痕的幾個爪牙,讓大祭司趁虛而入,掌管了昭國的大權。
這些似乎都是一夜之間就發生的事,聞人瀲反應過來之時,已經被襲驀城的重兵包圍,就算插翅也難飛了,即使聖賢山莊要趕過來救人,也來不及了。
燕玖決心要致聞人瀲於死地的時候,聞人瀲就成了困獸,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官姝是最後一個保護聞人瀲的人,在復仇的烈焰刺穿聞人瀲的時候,她擋在了聞人瀲面前,結束了自己殺手生涯。
宋時應覺得可惜,他才認識的一個紅顏知己,再見面時已是兩個世界,他叫人過來將人抬去埋了,對士兵說:
“女帝說了,活捉聞人瀲。”
“活捉么……”聞人瀲一笑,他曾經告訴過她,活着才是希望,她既然不殺他,那不是給了他翻身的機會嗎?
他所有的計劃止步於此,因為燕玖這一次果真做得完美,他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見到燕玖之時,她已經梳理好了自己,是一代女帝該有的樣子,凌厲和高冷都具備了,他笑道:“玖兒,你這次做得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沒有下手殺我。”
“你以為你還有翻盤的機會嗎?”燕玖上前捏住他的臉蛋,真想一手就將他捏碎,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她那雙冷漠的眼睛,是他的成果沒錯了,她說:“留着你的命,是想讓你看看我的江山,不是你一手策劃的。我會走一條完全不同你的道路,而你只管看着便可。”
她轉身離去,這個背影,再也沒有落寞,華服將她襯得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