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5000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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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泠走後，杜府安靜了幾天。
楚唐在東京都的幾天裏多忙着拜會文壇好友，他頗有竹林散客的性子，拜客也帶着夫人，所在杜棼在家裏待的時候也就少了。再除去早晚請安，餘下的時候大多待在自己的院子裏。
她的院中種着的是香樟。
杜若倒也無所謂，她和杜棼的關係原本就平平，與其相對着說些沒滋沒味的話，倒不如大家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何況秋荷也病了，連帶她自己這個藥罐子，這院子裏就有兩個病人，直忙得金兒、玉兒和那個粗使丫頭叫苦不迭。也虧得她們摸透了現在這位小姐的性子，知道她不輕易和底下人動氣，否則，就這麼嘰吱咕嚕的不省事，早不知被收拾成什麼樣子。
秋荷是個可憐孩子。受了驚，又受了凍，當晚就發起熱來。第二日早起她還強撐着侍候杜若梳洗，結果被杜若硬是按到床上休息去了。所謂床也只是臨時架在凳子上的一塊薄板，板上鋪着兩床被褥。白天要收拾好抱到金兒和玉兒房裏收起來，晚上才能在杜若卧室的外間攤開。
杜若瞅着秋荷裹在薄被裏的那張微帶潮紅，巴掌大的小臉，到底還是不忍心，讓金兒把那團太歲泡出來的水倒了一碗，硬是讓秋荷喝了下去，又讓廚房熬了碗濃薑湯給她祛寒，心裏打算要是第二天一早還是高燒的話，就只能讓人去喊郎中了。
這是萬不得已的辦法。杜府的規矩，奴婢下人一旦病到要請郎中的程度，為免得傳染主子，必須送出府里單住一陣子，直到病癒才能回來。外面是什麼光景，大家多少也都聽說過，這些年活生生出去的，就沒有多少還能活着回來。
也不知是秋荷身體夠強韌，還是天生打不死的小強命，亦或是那太歲確實有用。安穩睡了一天後，秋荷便喚肚子疼，扶着玉兒跑了兩趟茅廁，眼見着小臉都瘦了一圈，但是精神反倒好了些。喝了碗白粥，竟然又能支撐着起床活動了。
沒力氣大動，她便在屋裏替杜若收拾體已東西：“小姐明春就要出嫁的，嫁妝自是老爺太太都備好了，可這些用慣的小東西也得收拾了帶過去，不然到了那邊一概不應手也是麻煩。”
杜若笑吟吟的坐在一邊看着秋荷忙活，不必把秋荷送出府去對她來說是件好事，雖說她現在把府里的主子、奴才認得差不多，進退的規矩也懂了，可難免有些枝枝節節的地方還混亂着，有秋荷這個小管家婆在一邊提醒着，省了多少尷尬。再者說，秋荷手裏有活忙碌着，就不會用過多的時間回想那晚上的事。時間長了，或許心裏的傷口就會慢慢淡化掉。
她的目光隨着秋荷的手移動着，見秋荷也不知從哪個柜子裏搬出一大堆小綉品來，有錦帕，有荷包，有香囊，有鞋面，有腰帶，還有打成各種式樣、各種花色的絡子，鑲着金珠花翠，一堆子花花綠綠的，精緻無比，煞是好看。
杜若哪見過這些，呀的一聲撲了過去，抓着那些小綉品愛不釋手：“真是好看，太精巧了。秋荷，這是你繡的？”她一邊問一邊隨手挑了只香囊在腰間比劃着。
秋荷很是無語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小姐，這是你以前繡的。”
“啊？”杜若呆了一下，隨即笑道：“原來我以前這麼能幹的。”心知以前的自己性情孤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按規矩給父母請安之外，連杜棼和杜泠的院子都極少去。只看這次杜棼、杜泠兩人回府，她兩人親親熱熱，對自己卻一味客氣便知道了。
閨閣女兒，不用讀多少書，關在這小小的院子裏，十幾年的歲月用什麼來打發，自然就是刺繡女工了。且看這些小綉品做得有多麼精緻，就知道原來的自己在這上面花了多少心思了。
想到這裏，歡喜的勁兒不由得下去了，隨手抓了幾樣小綉品把玩着，突然想起一事，問道：“秋荷，這些綉品這麼精緻，怕是能值不少錢吧。”
秋荷詫異地看看她，笑道：“小姐說什麼呢。這些閨閣里的綉品與外面綉坊的東西不同，都是花了心思，留了記號的，哪有誰會往外賣。就拿小姐繡的這些東西來說，外面綉坊就算出一百兩銀子也未必能買得到呢。一來呢，小姐您平日開銷府里都有例銀，外面也用不着錢，二來，閨閣里的東西隨意流出去，若是落到不自重的人手裏，豈不難堪。”
“哪裏有記號？”杜若抓着一隻松青色的荷包翻來覆去的看。
“小姐真真是忘了。不就是這裏嗎？您素來喜歡綉片小銀杏葉上去的。”秋荷指着荷包內層角落裏一片具體而微的淡黃色小葉子，腦海里突然飄過杜二小姐手裏的那方錦帕，指尖不禁顫了一下。
“咦，是這裏啊，這麼小，真不知道怎麼綉出來的。”杜若嘖嘖稱奇。
秋荷怔怔的，過了一會，才突然反應過來，道：“一根線分成十六股就行了。不難。”
杜若無語，只是把那隻荷包揉捏着，過了一會兒，轉身在綉品里挑來揀去，終於又挑了只沒鑲珠翠的藕合色素質絲綉香囊，抓在手裏嘆了口氣，道：“留下這兩隻就行了。其餘都拿出去賣了吧。
“賣了？”秋荷當真是驚訝了，連聲音都尖細起來。
“賣了。”杜若掃了一眼那堆綉品，懶懶的坐回了自己的軟椅，笑吟吟地捻着手裏的那隻香囊道：“你說我這香囊里放些什麼？熏香？我好像沒什麼別喜歡的味道。藥丸子？我每天喝葯都喝得夠了，哪還禁得住日日隨身帶着。嗯，還是帶兩個銀錁子好。我上次看到嫁妝里有不少金銀小錁子，真是又實在又漂亮，下次找機會先去取幾個出來用用。”
秋荷有些哭笑不得，嗔道：“小姐您就別耍奴婢了，您還在乎這點散碎銀子？再說您身邊金銀錁也不少了，哪用得着現在就用嫁妝銀子。”
“怎麼不在乎？”杜若笑容一斂，嘆道：“咱們又不會一輩子住在這院子裏。只要離了杜家，時時處處都要銀子。別的不說，想當初你爹娘若是有幾個銀錁子在手，也不會把你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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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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