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走了
當雲舒收拾了心情整理了妝容離開廚房回到屋子裏的時候,已經完全不見了項尋的身影。桑逾空在正屋裏閉目打坐,趙月華在一旁也是靜靜地凝視着安靜的他。這麼寧靜祥和的畫面里確實不適合項尋的存在,她便跑回了院中尋找查看。一番仔仔細細的尋覓她才確定項尋確實是離開了這裏。她不知道現在的結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她只是突然發現自己真的被一聲不響地拋下了,即使項尋是選擇離開的那一個,她以為他至少會留下些隻言片語。
她跑回了屋內攪亂了安靜中的桑逾空與趙月華,而他們的回復都是並不曾見她尋找的那個人。
一直以來雲舒都是先一步離開的人,不管是面對哪一個人,她永遠是無情的轉身人,可是這一次項尋卻真的一聲不吭的將她留在了這裏。她給自己的理由是因為不習慣,否則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垮掉了一樣?畢竟這個男人在前一刻才說過不會離開不要離開,怎麼只在一個轉身的時間中,就消失得毫無蹤跡了?
她靜靜地坐在屋院外的柵欄旁邊,此情此景就好像當初項尋留她一個人在無妄山上一樣,只是那個時候她知道他離去的原因和方向,他們之間有雖然倉促但也完整的話別,然而這一次她卻望不見那個熟悉的背影了。她的心一直提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路,仿若下一秒就能生生得瞪出一個項尋出來。
項尋被她打破了頭,他的離開又是不是和她那一棒有關呢?雖說自己下手確實失了分寸,但項尋是個江湖男兒又怎麼會這麼不經打?即使他確實受了傷但是面對雲舒他又怎麼會這麼斤斤計較?這些都是她怎麼都想不通的。他去了哪裏?離開之前可否想過給她交待一句半句……
桑逾空依舊坐在屋裏,他的椅子正迎着大門,可以剛剛好將坐在院外的雲舒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並沒有虛情假意的上前關懷。他清楚她為什麼會傷心難過,一個心裏為另一個男人傷懷的女人,任你再怎麼去勸慰,她都不會歡喜,既然如此,不如讓她自己想通更好,而他也不會顯得難堪。
趙月華卻跟着她出了屋子,但是她也沒有上前詢問,而是一直站在院中,靠着門。這樣的距離方便她時而看看院外的姑娘,時而看看屋內的男人。這兩個人都很可憐,可是誰又會站在一旁同情她趙月華呢?大家都是在自己的故事中想着故事之外的另一個人,誰又比誰可憐,誰又比誰有幸呢?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去,雲舒終於起身回了院子。她沒有同桑逾空或者趙月華言語,而是直接繞進了廚房。趙月華本想跟着進去看看她想做什麼,但走到門口瞥了眼桑逾空,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
須臾之後,飯菜被擺上了桌,三個人圍桌而坐,都不多言。
桑逾空吃一口,嘆一口氣,發現這飯菜簡直食難下咽。雲舒的手藝他是知曉的,雖然參雜着個人感情的色彩但是非要誇之為佳肴也絕不為過,可現下的飯菜即使用盡了他全部的感情但是稍微的一點良心也必須將之評價為根本無法入口。
趙月華也是吃一口,嘆一口氣,還不時停下筷子,望着屋頂發獃,又不時偷偷去瞧桑逾空一眼。她沒有什麼交情和感情的支撐自然更是根本吃不下,但不管是對於雲舒心情的體諒還是對桑逾空的警覺,她都在強逼着自己稍微吃一點,至少在表面上咽下了一口。
雲舒卻是狼吞虎咽,似乎吃得份外的津津有味,好像她的飯菜同另外兩位根本不是一個鍋子裏面出來的。她看似餓急了,根本分不出吃到嘴裏的是什麼。她不明白,既然項尋要走,之前又為什麼要出現?既然出現了為什麼又要不辭而別?難道他不知道出走是女人的特權,男人的出走就意味這對這份感情的放棄么?即使他真的要離開,為什麼不能告訴她呢?
男人的禁令女人的特權,這個想法在雲舒心中一直是理所應當的認為,可今日她卻不願將自己的感情也歸入其中。她一直堅信項尋說不定在等下就又會突然出現了,就好像他憑空的消失一樣。
雲舒挾了一大塊糖醋魚放進了嘴裏。興許是她處理的時候戳破了魚膽,這一口入嘴怎麼是苦的?苦得令人流淚。她放下碗筷,強逼着自己苦笑道:“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桑逾空笑了笑,好像終於找到機會放下碗筷一樣,道:“我也飽了。”
卻不想雲舒像是招了魔一般,突然“吧”得將筷子向前一推,大聲道:“您才吃了幾口怎麼就飽了?為什麼你們都這樣喜歡騙我呢?”
趙月華一見雲舒這副不知好歹的樣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方要起身發作,卻被桑逾空一個眼神折了回去。不得不說她覺得此時此刻的桑逾空像極了自己,愚蠢而可笑。
桑逾空依舊是討好的語氣,笑道:“我許是不餓所以吃的不多……不過你說得對,確實不應該辜負你的心意,我便再吃些。”說著更是一口口的往嘴裏送,甚至連菜也顧不得吃,這整整一碗飯就在三兩下之內解決一空。趙月華眼見桑逾空這般樣子,也是不管誰生氣與否,直接將碗筷推倒在桌子上,轉身便離桌而去。桑逾空並不管她,吃凈了碗裏的飯,便準備下一步將桌上幾乎沒動過的菜也掃個精光。
雲舒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上前一步按住了桑逾空欲下筷的手,眼淚止不住的向下流。或許是因為淚水流得太快,說話的聲音也控制不住得斷斷續續道:“你不必這樣的!你又為什麼要這樣?明明一切都不是你的責任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不起……我……剛才……我不知……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我會這樣……”
桑逾空放下筷子,輕輕拍了拍雲舒的手背。他的笑容猶如三四月的春風一般柔和,道:“我們都不需要向彼此道歉……誰又真做錯過什麼呢?不過這會兒,我是真吃飽了。”
可雲舒絲毫不管桑逾空口中的話,她哭得更大聲了,像是堵塞住的洪水突然有了爆發的缺口,大聲嚷道:“項尋為什麼要走?”
“許是他有事……”
“他有事為什麼不跟我說一下?難道我還會去阻止他不成?誰讓他跑來的?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還是說他終於決定不要我了……因為我打了他,所以他不要我了……”
桑逾空不知道如何去回復她,他完全不知道項尋有什麼地方值得雲舒去掉眼淚,尤其是為什麼要在他面前掉眼淚,他的臉慢慢地冷了下來。
雲舒應是沒有察覺桑逾空情緒的的變化,她後退半步,垂着頭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諾諾道:“他會不會是有什麼危險……”
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跑,就在她抬腳的一刻,桑逾空搶先出手,於她後頸處快速一點,她便安靜地昏睡了過去。
人在激動的時候,再多的言語都是蒼白的,這個時候你就會發現,會點穴是多麼有用的本事。
桑逾空將雲舒打橫抱起,抱起她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懷中的人兒完全同心中的影子融合到了一起,可是為什麼眼前的人卻不能同心中的影子一樣去心心念念只想着他呢?為什麼懷中的人兒要為了項尋而失魂落魄呢?想到這裏,桑逾空的手緩緩地握成了拳頭。
他將雲舒輕輕地放在了床榻之上,靜靜地看着熟睡的她,他突然覺得如果只有睡着的她才能夠乖乖聽話的話,那讓她一直睡着也許是個不錯的想法。但是他又不禁覺得有些害怕,害怕睡着后的她,在夢裏的人會不會還是項尋……
桑逾空在她房間點了些安魂香,這樣可以讓她睡得更熟更香一些。
到了深夜雲舒才緩緩醒來,只是她的人雖然已經清醒卻依舊緊閉着雙眼靜待了很久,待確定了房間內沒有第二個人的氣息之後,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些日子以來,她覺得自己慢慢有些能夠確定桑逾空的心意,陸羽即使不做陸羽,也並不准備就此捨棄他們之前的那段感情。那麼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而改變呢?原本她以為和他能夠換一種身份而開始一種全新的關係,畢竟不管是身還是心她都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了。但是似乎他並不是這麼認為,那麼他究竟是怎麼打算的?他湊齊了那所謂的四把鑰匙為什麼不急着去打開所謂的寶藏?他逗留在此地到底在等些什麼?這些已經不是靠等待可以順其自然去理解的問題了,她想她必須要開口戳穿了。
她輕輕地下床,站在窗口,她並未出聲,但窗外的人早已等候多時,等的就是雲舒的影子印上窗子的時刻,那便是她的決定。不一會兒窗外便有了些動靜,她將窗子開出一點縫隙,將袖子擼到了臂腕的地方,她長舒了一口氣,將雪白的胳膊伸出了窗外。
突然一股滾燙的血流由手指一直衝入了她的大腦,沖入心臟,又沖入了她身體的每個地方,如萬蟲叮咬一般,奇癢難耐。她迅速收回手臂,方才雪白的臂膀如今已經紅腫了一大塊。她輕輕地退回了床上,安靜地躺下,將袖子擼好,刻意將那一大塊紅腫的印記露在了被子的外面。她腹痛難忍,但仍舊咬着牙不出聲,待她確定了窗外之人已經走遠之後,她終於喊出了聲音:“大師……”可是這個聲音卻微弱異常,連她自己都聽得不真切。
雲舒用力的半撐着床,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救命……”
很快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桑逾空的身影,那個影子只是惶惶的看不真切,但是雲舒卻似乎可以看清來自桑逾空的那份焦灼。她心中暗笑,或者她也不算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這份地位到底幾分來自雲舒自己幾分來自那個遙遠的影子,已經不需要她多想了。
當年情之所以美麗終究因為曾經的彼此還是純粹的,現在他改變了多少她不知道,而她已經越來越不認識自己了。
她擅長裝可憐,此刻或許都不需要她過多的喬裝,因為這份來自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的疼痛確實太難人手了。她滿頭大汗,氣息微弱,但還是刻意讓自己看得更加楚楚可憐一些,微聲道:“大師……我真的……真的……真的要……要死在……你的……前面了。”
桑逾空忙是一把握住她的手,聲音急切而憔悴,道:“你怎麼樣了?”
“我……要死了。”
“什麼感覺……”
“我覺得我的血液在沸騰,我覺得我快燒着了……”
他慌忙確認了雲舒的傷口,是赤貂咬得沒錯,但是上午的時候傷口明明沒有這麼深這麼大才對。此刻雲舒彷彿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淚水,他的手在抖,但是他強迫自己給她一個微笑,他覺得必須讓自己表現得更加淡然,才會讓眼前的姑娘不去害怕。
桑逾空柔聲道:“你會和我一起長命百歲,先睡會,等下就好了。”話音剛落,他手指點了下雲舒脖頸之處,她果然安然睡去。
桑逾空環顧四下確定了下,聽到了推門的聲音便迅速地放下了雲舒的手,轉身直接掐住了剛邁進屋子的趙月華的脖子。
他的動作迅猛,用力之大由他臉上暴露的青筋便能看出,他確是使出了極大的力氣。他的聲音冷的刺骨,聽到趙月華的耳中更是字字在對她抽皮撥筋。
“是你放赤貂進來的?”
趙月華根本發不出聲音來,前不久桑逾空就這麼對待過她,那時的力道已經讓她覺得自己快死了,而同現在對比之下才知道,此刻才是要她命的時候。
桑逾空需要答案,所以趙月華還不能死。他鬆開手直接將她甩在了門腳處,他上前半步蹲在她身邊,等待她喘息之後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