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和談(上)

第十章和談(上)

馮權安坐在相府廳堂的太師椅中,一手端着茶盞,看似正在飲茶,其實眼睛餘光卻在暗中仔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林霰。只見他穿了一件灰布長袍,高大的身軀,大約是因為病弱,微微顯得佝僂,臉色過於蒼白,雙眉疏朗,眼睛狹長,從五官看實在尋常,站在自己面前又是一副眼瞼低垂,微微帶笑的溫順模樣,看起來非但不象個王府貴公子,倒似鄉村裏的私塾先生。

但平素閱人無數,老謀深算的他,卻不知為什麼,還是會覺得對這年青人心裏沒底呢?想起女兒寧王妃說的“其心不可測”之語,馮權這才明白,也許那完全是出於一種直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這些**藏在心裏,即便不說,也會從眼神和舉止間流露出端倪,但林霰不同,他給人的直覺,就象靜水深流的河面,沒有絲毫漣漪,因此才叫人看不到底,更不知其流向……

“霰兒。”馮權清咳一聲,放下茶盞,終於開口說道,“老夫聽說你又搬回廢園去住了?一人在外諸多不便,為何不留在府中,與你的母親和兄弟們彼此有個照應啊?”

林霰微微低頭道:“啟稟祖相大人,孩兒總有不懂事的地方,不敢留在府中惹得母親生氣。”

馮權笑道:“唉,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為人父母的,怎會真去記恨自己的孩子,縱有什麼不是,認錯了就好,此事你聽老夫的,過兩天搬回府去,老夫自會為你做主。”

林霰笑了笑:“如此,多謝祖相大人。”

“自家人何必客氣。”馮權輕輕一曬,又端起茶盞,有意無意地問道,“對了,雩兒近來忙於接待齊使,你們兄弟間怕是沒時間見面吧?”

林霰說道:“倒也不是,大哥昨晚還來看過孩兒,一起說了好一會子話。”

“哦?”馮權這才看了林霰一眼,以他的耳目,當然知道林雩昨晚去過廢園,只想不到林霰竟會坦然承認,當下道,“雩兒現已襲承王爵,有他照應,老夫倒也放心。不過,他昨夜既然來看過你,你為何不隨他一同回府呢?”

林霰淡淡說道:“回稟祖相大人,大哥雖也曾勸孩兒隨他一同回府,但孩兒卻是婉拒了,只因孩兒覺得大哥縱護得了孩兒一時,只怕護不了孩兒一世。”

馮權心頭一動,故作訝異道:“霰兒何出此言?”

“孩兒不願對尊者諱言,如有冒昧,請祖相大人明鑒。”林霰先是一躬,待馮權首肯,才緩聲說道,“孩兒本是庶出,母親又是敵國之人。先父去后,如想在大都立足,須得另找一個依靠。本指望大哥將來得勢,孩兒也好安身,所以當日不惜衝撞母親。然昨夜大哥與我長談,竟是毫無壯志,瞻前顧後,以孩兒觀之,實非能成大事之人,孩兒為了自保,唯有另做打算。只是前番已為大哥得罪母親,又怕冒然回府,母親對我懷有成見,不能諒解,所以唯有前來求助於祖相大人。”

馮權聽了,心裏半信半疑,雖然林霰所說處處合情合理,實在找不出半點破綻,但也正因太完美了,反而叫人放心不下,當下皺眉道:“霰兒想的這些事未免荒唐,怎叫老夫越聽越聽不懂呢!什麼叫將來得勢,你大哥如今已是親王還不夠得勢?什麼叫難成大事,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爵,還要成什麼大事!你竟說出這些犯忌的胡言,就不怕惹禍上身么!”

林霰聞言,臉色非但不懼,反而苦笑道:“原來祖相大人心中,也一樣將孩兒當作了外人!罷了罷了,既然如此,孩兒告辭便是,本以為若能為祖相大人了卻一樁煩心事,便可作進身之階,保自己一世無憂,原來竟是場美夢……”

說罷,告辭一揖,便要轉身離去。小理

“且慢!”馮權不由站起身來,叫住林霰,目光緊緊盯着他道,“你說要了卻老夫哪一件煩心事?”

林霰回過身來,見馮權專註的眼神,不由暗自好笑,這位宰輔大人眼下的煩心事只怕要車載斗計,難怪問自己是哪一件,但臉上仍一片平靜說道:“祖相大人身為宰輔,最憂心的當然是國事。”

馮權本以為他的進身之階是關於林雩的什麼把柄,由於不能肯定他投靠的誠意,才顯得格外謹慎,卻不料他話鋒一轉,竟轉到了國事上面,這卻是不怕的,當下捻須一笑道:“年輕人就是性急,你早說是為國事而來,老夫怎會不虛心納諫?霰兒回來,坐下說吧。”

林霰告了個罪,這才回身落座,見馮權也自坐下后,說道:“此番齊使來梁一波三折,孩兒聽說對方如今又堅持要我國以河套之地割賠,方答應和談,聖上憂心物議,不肯應允,兩邊相持不下,而祖相大人受皇上所託主理此事,想必也是左右為難。”

馮權聽他提到和談,立刻憂從心來,嘆了口氣道:“何止於此啊!霰兒有所不知,昨晚又鬧出一件事來。不知什麼人去迎賓館搗亂,今日一早,齊人便借口大都治安混亂,劭王千金之軀,不宜久留,要我們三天給出最後答覆,無論和談成與不成,他都要在三日後回齊。”

林霰道:“既然如此,就請祖相大人將這最後三天留給孩兒,孩兒定讓和談達成,並保住河套之地。”

馮權匪夷所思道:“霰兒何來如此把握?須知老夫曾親自和北齊那位劭王周旋,此人絕非易與之輩,表面看平易近人,笑容可掬,但一到要緊關頭,卻不論你十八般武藝如何施展,都會被他滴水不漏地擋回來。”

林霰卻只是笑了笑:“孩兒也並無良方,只想隨機應變地試一試,倘若成功便為祖相大人解決了一道難題,如不成功,破壞和談的罪責由孩兒承擔,大不了再罰圈禁,卻能為祖相大人擋過一災。”

馮權心中冷笑,此次和談事關重大,你接手之後若辦不成功,又豈是圈禁就可了事的?年輕人到底嫩了點,只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但臉上沉吟片刻,卻欣然說道:“霰兒既願毛遂自薦,既是為老夫分憂,也是為國效忠,那你就去試一試吧!”

林霰答應下來,當即起身告辭。

待他走後,廳堂的屏風後面轉出一人,正是寧王妃馮氏,眉頭微蹙向馮權道:“父親怎麼答應了他?和談之事連父親大人親自出馬,都未談成,他如何能辦得下來?”

馮權目光冷然道:“既然左右都是談不下來,何不找個替罪羊?林霰雖不足論,但能借他把林雩牽進來,到時授意幾個御史,上表彈劾林雩縱容其弟,破壞和談,陷舉國於兵災。皇上縱不嚴懲,也再不會放心讓一個連弟弟都管束不好的人登上儲位,將來去管理天下萬民。”

“啊——”寧王妃聞言,頓時喜笑顏開,不由佩服道,“父親深謀遠慮,實非女兒能及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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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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