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買兇（下）
思過堂里，林霰聽完田風所說，本就憔悴的臉色，更一下子蒼白許多，田風默然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小理
“你去哪裏？”
“我現在趕過去，明日一早便到天河，或可阻止這件事發生。”
林霰聽說他竟能一夜間走完馬車都要三天的路程，不由露出驚異之色，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再說你前幾日為了救我，自傷元氣，我雖不懂武道，也知沒復原前，再這樣趕路，乃是大忌，如果救不了大哥再搭上你，豈非賠了夫人又折兵？”
田風雖知他除非不言，言必有中，但還是轉回頭來，皺眉問道：“你怎知一定來不及？”
林霰蒼白的臉上，神色卻是出奇的冷靜：“大哥他們走了六天，照平常來算回沒回河南還不一定，但後天是吉日，大都會在那天迎接齊使，大哥他們若不想延誤，只有在今晚之前渡河，而不論是誰想收買他的性命，只要主謀是南梁的人，就一定不會讓此事發生在南梁境內。所以如果要出事，今晚之前就已經出了，如果沒有出事，今晚之後也不會有事。”
田風默默聽完，仍是搖頭道：“我還是要親自走一趟。”
林霰望着他，嘆了口氣：“我大哥的命你是救不了了，只有看老天爺的，但你那些兄弟的命卻還可保住，難道你寧願浪費時間在不可挽回的事上，叫他們也白白犧牲？”
田風忽然動容道：“你是說——殺人滅口？”
他這是關心則亂！要不是聽到消息后，整顆心都只懸在林霰的大哥會不會死在自己那些兄弟們手上，有些事不用林霰點醒，他也早會想到。小理
果然，林霰點了點頭，披衣從榻上坐起身來道：“作下這等驚天大案，同時獲罪齊、梁兩國，主謀之人豈能容你那些兄弟活在世上？如我所料不錯，恐怕你那些去殺我大哥的兄弟，不論事情成與不成，此刻都已落入那主謀之人手中……”
說到這裏，見田風臉色已變，他又一擺手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就算他們抓住你在北齊那些兄弟，也不會馬上動手殺了他們，因為還有兩人漏網。不過，等這兩個也落入他們手中，你的這些兄弟就性命難保了。”
田風畢竟是久經世故之人，很快冷靜下來道：“他們叫赤驍和赤驪來大都收賬，定然早就設下了圈套，好一網打盡！”
林霰微微一笑：“是啊，這樣的佈局倒也不可謂之不周密，可是既然已被我們看破，就不妨將計就計，用這個圈套反把他們套住，到時非但你在大都的這兩個兄弟可保無虞，我還要叫他們把在北齊抓的那幾個也給乖乖地放出來！”
田風不再說話，臉色卻明顯放鬆許多，過了會兒，才又忍不住看了林霰一眼道：“那你大哥呢？”
“我說過了，聽老天爺的。”林霰眼中一陣黯然，又淡淡說道，“現在你就不要想那些了，先回去廢園仔細詢問你那兩個兄弟，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每一個細節都問清楚了。”
說完，起身向裏間屋走去。
田風離開的時候，只聽身後思過堂內傳來一陣琴聲，卻不象往常般淡泊悠哉，而是第一次透出隱隱的殺伐之意！
與此同時，天河北岸的飲馬渡口，一場鏖戰也到了最後時刻。
數十名南梁迎接齊使的護衛，和二十餘名齊使劭王齊樞的貼身護衛，兵合一處將打一家，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圈子，將林雩和齊樞二人護在中心，共同抵禦一干黑衣人的襲擊。
這些黑衣人個個矇著臉，人數也不多，只有四五十人，但顯然都是些亡命之徒，戰法十分彪悍，尤其領頭的六人，都使半尺來長短刃，行動迅猛，刀法犀利，驍勇無比，幾乎是擋者披靡。原本梁、齊雙方的護衛隊，加起來有百多人，竟在這短短的一個時辰里，傷亡了半數之多！
而在那些黑衣人來說，梁、齊雙方的護衛隊能堅持到現在，也大出他們的預料，在他們預估中，南梁派來迎接齊使的護衛人數雖多，其實卻並無真正的沙場戰將，充其量不過是一支身穿甲胄的依仗隊，好看不中用，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而他們自己卻都是天天過着刀頭舔血生涯，百戰餘生之人，一旦動起手來，半個時辰都用不了就能將他們衝垮。
事實上，戰鬥開始之後，也證明了他們對南梁護衛隊的估計並無大錯，真正出乎他們想像的是，齊使劭王齊樞的三十餘名貼身護衛，竟會這麼強悍！
包圍圈裏的林雩早已嚇得腿都軟了，直到現在他也沒弄明白，這干黑衣人是怎麼冒出來的？為了能趕在後天吉日回到大都，他和齊樞的車駕在今天傍晚時分到了飲馬渡，準備連夜過河。
但等了半天，接他們的龍船遲遲未到，反而來了這一干黑衣蒙面人。這些人一上來，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動手，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跟自己前來迎接齊使的護衛隊傷亡了大半，要不是齊樞的那些貼身護衛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勉強支撐着局面，現在自己恐怕早成了刀下亡魂。
和林雩那一副魂不附體之態不同，那位齊使，劭王齊樞眼看經過又一輪廝殺，守在自己和林雩外圍的護衛圈縮得更小了，倒仍顯得十分鎮定，回頭對站在身旁的一個高個藍衫青年說道：“求援的人派出去了嗎？”
那藍衫青年皺眉道：“派是派出去了，但我們的駐軍距此有三十多里，一時難以到達，倒是南梁那邊駐軍很近，援軍應該來得快些。”
齊樞聞言，忽然笑了笑：“你敢不敢跟我打賭，我賭到了最後，恐怕還是我們自己的軍隊遠水先解了近渴。”
那藍衫青年一震道：“王爺莫非懷疑……”
“我什麼也沒懷疑，看看熱鬧再說吧！”話猶未完，卻被齊樞笑着打斷，又轉過頭去，興味盎然地繼續關注戰局。
又經過一頓飯的時間，雙方的傷亡更大。黑衣人那邊已經死了一半，南梁的護衛隊更是寥寥無幾，就連齊樞的貼身護衛也剩不到十人了。黑衣人那邊雖然仍佔有絕對優勢，但也知對方援軍將至，不能再拖延了。
領頭的六人中忽然有人一聲呼哨，其它幾個迅速結成方陣，合力將此人送入空中，只見那人凌空短刃一展，向梁、齊衛隊的守護圈內射來。
梁、齊護衛隊中，幾人同時高喝，想要攔住這個刺客，但這黑衣人借了同伴之力，竟在空中一掠丈余，幾個護衛同時撲空，被他闖入圈內。這黑衣人進了守護圈中更不遲疑，手中短刃化作一道厲芒，刀鋒直指林雩而去！
林雩一身何曾見過這等陣勢？眼看這黑衣人凶神惡煞般而來，居然當場給嚇傻了，獃獃站在那裏，不知躲閃，黑衣人心中大喜，短刃一推，順勢就要割下林雩的首級。
誰知要緊關頭，眼前忽然出現一團白光，轉瞬化作漫天劍雨，黑衣人大驚之下急忙後退，饒是他抽身得快，只聽“嗤嗤”幾聲，身上也留下了兩道血淋淋的傷口。
“北齊劍宗？！”
黑衣人心頭大震，抬眼望去，只見一人早已將林雩拉到身後，正是一直站在齊樞身旁的藍衫青年。
那藍衫青年一招逼退黑衣人，單手持劍遙指他道：“師尊之名，豈容爾輩褻瀆！”
那黑衣人本是性情倔強之人，雖知面前是劍宗弟子，必然武功卓絕，何況剛才對方也露過一手了，但爭強好勝之心一起，卻不肯輕易認輸，當下目光一沉，還要向那藍衫青年攻去。
忽聽遠處馬蹄聲傳來，起碼是數百人的騎兵，對方的援軍終於到了！
護衛圈外響起幾聲尖嘯，那黑衣人知是同伴撤退的信號，只得舍下那藍衫青年向圈外殺去。藍衫青年也不敢輕易離開齊樞，當下沒有追趕，眼看黑衣人殺出圈外，和同伴們匯合，十來人跳上馬背，沿着天河向下游而去。
救援的騎兵到了面前，不出齊樞所料，果然先是北齊的軍隊，但很快南梁的援軍也趕來了，帶隊的正是副指揮使馮璋。林雩看見己方人馬，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腳下發虛，幾乎連路都走不動了，馮璋急忙上前親手相扶，口中不住安慰，目光卻顯得有些陰沉。
他安頓好林雩，便向他說道：“王爺，想不到北齊的匪盜如此猖獗，末將請命前去追捕，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他們逃了去。”
林雩聞言一愕：“馮將軍要是去了，小王和齊使的安危誰來保護？”
馮璋躬身說道：“末將自會留下人馬保護王爺和齊使，然後再帶數十人去追匪徒。王爺放心，絕不會再有閃失。”
林雩想起還有北齊的援軍在，自己這一邊倒確實可以放心，但記着那些黑衣人的厲害，又不由叮囑道：“馮將軍只帶數十人去追只怕不足，還是多帶些人吧。”
“王爺，不必擔心，末將自有分寸。”馮璋口上敷衍，心裏卻道，“只帶數十人去抓那班悍匪，才有抓不到的道理，但我在那些人回山必經之路上，早已埋伏的幾百個心腹高手，卻必會將他們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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