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身世(下)

第七章身世(下)

梁帝早在後悔當初頭腦發熱出兵,哪會真有決心繼續打下去?只是聽到楊鑒說北齊想要河套之地,如果偷雞不成蝕把米,把祖業都拿來割地賠償,朝廷上下會如何議論,後人又會如何唾罵?他才不得不作剛才那樣的激烈表態。小理但表態歸表態,心裏還是怕的,正好馮權一說,就給了他一個台階,當下故作沉吟片刻,眼角又向邑斌那邊瞥去,道:“邑卿與盧卿以為如何?”

邑盧二人對望一眼,他們都是熟知河南軍軍情的人,當然知道戰局不利的真正原因是內部問題,所謂“兵力不足”之說,只是馮權巧言令色,這仗當初是他主張打的,現在總不能又自己承認打不過吧?更何況他兩個兒子如今也在河南軍中,一旦說出實情,都難逃領兵不力之責。

但另一方面,這也意味着,想使戰局出現轉機的根本之道,唯有為河南軍另派一位得力主帥,自上而下大刀闊斧地整肅。這樣的大才南梁不是沒有,至少邑斌就是最好的人選,可偏偏連提都不能提,其它將領中即便也有人才,可威信沒到那個份上,走馬上任后,也就不能馬上見效,難解燃眉之急。

所以兩人思來想去,除了議和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當下,邑斌只得皺了皺眉說道:“臣同意馮相公所言,這仗可以不打,就最好不要再打下去,然河套之地絕不能割賠。小理眼下不如等齊使來后,在和談桌上儘力周旋,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

盧曦點了點頭,補充說道:“聖上,老臣始終以為北齊固想趁機要挾,索取河套之地,卻一方面摸不準西武之意,一方面也畢竟立足未穩,內患重重,只要我們談判得力,未必不能討價還價,保住河套。”

梁帝被二人一番鼓舞,頓時又來了精神道:“既然兩位愛卿也都認為重在和談,朕意已決,此次齊使南來,和議由丞相親自主持,另外,朕還要派出重臣以朕的名義過河迎接齊使——嗯,本來寧親王尚在,是最好的人選,如今他既然走了,就由他長子嗣王林雩替朕走一趟吧!”

邑斌開始聽梁帝一時性起,要如此隆重迎接齊使,不禁暗自搖頭,禮遇過隆,只會顯得己方心虛,反縱齊使驕矜,對之後的談判大為不利,但剛要勸阻之時,卻聽到替天子出迎的人選竟是林雩,頓時心頭一動,只淡淡道了聲“皇上聖明”,就不再說話了。

盧曦和他一樣,也立刻想到了立儲的事,評心而論,他在寧府二子中,也比較傾向林雩,所以也沒說話。小理

只有馮權和馮璋臉色微變,但梁帝即已說了朕意已決,邑、盧二人又皆不反對,也知自己父子不便說話,而楊鑒卻因無奈把恩師拖下水,心中正自惴惴不安,更想不到其它。

梁帝見隨口一番話,幾位重臣竟毫無異義,心中得意,再說前些日子從南疆運來的幾隻孔雀,今天就到御花園了,他早已召了幾位以書畫著稱的大都才子,準備共譜一幅孔雀開屏圖,也實在無心流連政事,當下命人起草詔書,便立刻散會離去。

出了宮門,邑斌與盧曦眼望馮氏父子匆匆告辭而去,不由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此次出兵,本是因為馮權的私心,結果非但要自己負責收拾和談這個爛攤子,又平白送了林雩一個替天子出迎齊使的機會,只怕現在也是有苦說不出吧?

不過想到萬一和談不力,接下去仗怎麼打的難題,兩人憂心國事,倒也沒有更多的心情對馮氏父子幸災樂禍。

當下,邑斌忽然問道:“晨白兄方才在殿上,為何不讓斌說出真相?遣使西武,故布疑陣,分明是晨白兄信中所囑,倒讓斌在聖上面前博取功勞,豈非陷斌於不義?”

盧曦苦笑道:“國公哪裏知道,此計亦非曦之功勞,實是有他人獻策。”

“哦?”邑斌一聽,頓時露出關注之色道,“此人是誰?”

盧曦搖頭道:“說起來,當日獻策之人倒是小兒光庭,但父子相知,他的那點本事,吟風頌月勉強,籌劃國事絕非所長,想必另有奇才暗中相助,奈何任曦如何追問,他卻支支唔唔,始終不肯實言。”

邑斌一聽獻策之人是盧光庭,倒是他看着長大的,確實不象有此奇才,當下略一沉吟道:“還望晨白兄回府之後,再與煥之賢侄談一談,請他無論如何說出謀划此事之人,為國舉才。”

盧曦見他一再追問出謀之人,本來有些奇怪,但聽到這裏,終於恍然大悟道:“國公之意,是要找出此人,用他去和談!”

“此人既能想出遣使西武,故布疑陣這樣的妙計,必有才智對付齊樞。”說到這裏,邑斌深邃的目光中,浮起一絲苦笑,“晨白兄啊,須知和談雖由馮相公主事,成敗卻關乎國運,你我豈可袖手旁觀?”

盧曦聞言,不由肅然起敬道:“國公真乃國之棟樑!此事盡請放心,待曦回府之後,定叫小兒說出實情。”

邑斌欣然點頭,兩人這才道別,各自回府。

而另一方面,馮氏父子回到府中書房,也立刻屏退下人,密謀對策。

“這個楊鑒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馮璋臉色鐵青,恨聲道,“父親,如今和談可是個爛攤子,你若接下來,談成了,是出賣祖宗基業,萬人唾罵,談不成則是兵禍連綿,無法收拾殘局。不論成與不成,裡外都不是人。”

馮權坐在椅子上,臉色也是異樣陰沉:“事到如今,詔書已下,多說何益?接手和談固然頭疼,但更叫我擔心的還是聖意!皇上說到替天子出迎,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林雩,說明在他心中,林雩世子的地位根深蒂固,將來立儲,他就是順理成章的人選。就算皇上今天一時興起,本沒有想到立儲的事,但詔書一旦下來,朝中多的是順風轉向之徒,必會以為聖上屬意嗣王,保不準就有人為了逢迎,上書立林雩為儲,到了那時,我們就被動了。”

馮璋本來還沒有想到替天子出迎這個機會落在林雩頭上意味着什麼,所以擔心的只是和談,如今一聽,頓時心往下沉,不由道:“這可如何是好?這些年我們為了將雱兒扶上儲位,處處壓制林雩這個世子,萬一讓他當上了皇儲,將來我馮家只怕滿門難保……”

馮權眼中閃過一道厲芒:“所以絕不能讓他當上皇儲!為今之計,只有釜底抽薪,永絕後患。”

馮璋體會父親言下之意,不由吸了一口冷氣,但是想了一陣,也漸漸下定狠心,說道:“找人倒是不難,只是難在事後如何不令人生疑。”

“哦。”馮權聞言,看了他一眼道,“不令人起疑的機會,眼下就有,為父擔心的卻是人選,你有什麼好主意?”

馮璋笑了笑道:“說到人選,父親沒有去過河北,是以不知。河北原在陳宋之時就盜匪盛行,北齊剛剛接手,便逢戰事,也沒機會治理,所以現在有的是彪悍不法之人,只要出得起錢財,誰的性命都可以收買。”

“天助我也!”馮權目露奇光,嘴角泛起一絲陰鬱的笑意,“璋兒,此事便交由你辦,成功之後,非但根除我心腹之患,說不定連和談這爛攤子,也可順便甩開,只不過你行事定要謹慎,千萬不可留下任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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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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