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異客（中）
等在門外的李蕭見了兩人神態，也知事情談成，放下心來。但齊劥如此卑辭懇切，又不免讓人有些輕視，他明明身為長子，讓小了二十幾歲的弟弟當上皇帝不算，還對其這麼忠心耿耿，也真是太胸無大志了……
正轉念間，忽覺心中升起異兆，李蕭目光向院外射去，不由寒聲喝道：“什麼人在那裏鬼鬼祟祟？！”
喝聲之下，果然從灌木叢中，閃出一個黑衣人的身影，沿着小徑向後方逸去。李蕭見此人可疑，怎肯輕易放走？早已飛身而起，將其攔了下來。
而一旁的齊劥見了那黑衣人卻並無驚訝之色，而是皺起眉頭，欲言又止的樣子，齊樞疑雲大起，當下故意沒有喝止李蕭，靜觀其變。
那邊李蕭與黑衣人一交手，卻是心中訝然。此人不但刀法奇特，是他從未見過。而且被劍氣封死了退路，竟還能悍然反撲，動作迅猛，就象一條撲食的餓狼，手中刀光閃閃，直奔他雙目而來。
饒是以李蕭的武功，避過這招，面門也被刀風颳得一陣疼痛。不禁目光一沉，長劍再次展開，使的正是劍宗親創的“天機九變”之“盪雪式”，劍氣裹挾着漫天雪花，暗藏無比殺機。小理
那黑衣人只覺滿眼生寒，再是兇悍，也不由抽身後退。誰知不退還好，一退之下，引發氣機，劍光之中，雪花飛散，李蕭的長劍卻已毒蛇吐信般到了他的咽喉。那黑衣人自知無幸，眼中仍是一片怨毒。
但一旁的齊劥見情勢危急，卻已不敢再猶豫，此時連忙叫道：“劍下留情，大家都是自己人！”
李蕭本來要下殺手，聽到叫聲，眉頭一皺，將長劍偏了幾寸，刺入那黑衣人左肩。黑衣人肩頭血流如注，卻哼都沒哼一聲，彈身幾個起落，沒入了小徑後面的一個院子。
李蕭收劍入鞘，走回齊樞身旁。
齊樞看了看齊劥，這才漫不經心道：“什麼自己人要這樣遮遮掩掩，連個照面也不敢打啊？豈不容易鬧出誤會。”
齊劥神色尷尬，似有為難之色。
齊樞見狀也不勉強，懶懶一笑道：“劥侄不想說，我這就告辭了。”
“十一叔且慢。”齊劥卻是知道他心計厲害，既然被他撞到了，不說恐怕更麻煩，當下只好拉住他，附耳低語了幾句。
齊樞聽后，頓時露出吃驚之色道：“什麼，你說此人私自回京？”
齊劥苦笑道：“正是。他找上我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所以只好把他和他的幾個親隨，暫時安置在後面那所僻靜院落里，叫他們不要隨意走動。誰知剛才還是撞到了，那黑衣人正是他親隨之一，想是路過時躲閃不及，這才會和你那清客動起手來。”
齊樞更是訝然：“你收留他這樣滿身是非之人，不怕皇上責怪嗎？”
齊劥卻是嘆了口氣道：“十一叔，他畢竟是我跟皇上的親叔叔，如今已是無權無勢，我總不能也以世態炎涼來對他吧。再說他這次回京，也是想助皇上親政一臂之力，求我說和，以便與皇上冰釋前嫌。”
齊樞這才釋了疑團，卻不禁暗自搖頭，皇族乃是非之地，好人哪有那麼好當的？但他向來不管閑事，只是提醒了兩句道：“劥侄，皇上對他兄弟二人的仇恨，絕不是幾句美言就可冰釋瓦解的。再者，此人自己也並非省油的燈，你也要小心他兩面三刀，最後反受其害。”
齊劥連忙正色道：“十一叔放心。在皇上面前，我自會量力而為，等到合適的機會，再行進言。對那人，我也會有所防範。不過他來了這些日子，只在莊裏等我迴音，閉門不出，確實象變了一個人。若非見他確有誠意，我也不會同意幫他去向皇上說和。”
齊樞聞言，想起此人從前，不覺一曬：“大權在握，自然盛氣凌人，窮途末路，也會英雄氣短，這是常事……”
當下，向齊劥告辭。
而齊劥將他送到庄外，又拉着他的手道：“十一叔，這件事我現在還沒找到機會跟皇上說呢，還望你也暫時為我保密。”
齊樞笑了笑：“既然要等皇上聖斷，我自然不會多事。”
隨後招呼李蕭等人上馬，絕塵而去了。
回去的路上，李蕭不由問道：“王爺，你剛才和齊劥所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齊樞淡淡說道：“是齊棟！”
李蕭大吃一驚道：“是他？他不是回幽州守皇陵去了嗎？怎麼會又跑回了燕京？”
齊樞冷笑道：“你沒聽剛才齊劥說嗎？他聽說兩宮之爭，以為自己有翻身的機會，如今又把注投到了皇上這邊，哼哼，他也太天真了。以齊靳對齊桓的恨意之深，就算他這次能立下大功，也未必會真放過他。更何況齊靳如今勝算大增，哪還需要他來錦上添花，根本連這個機會也不會給他。”
李蕭聞言一笑：“王爺早就評價過齊棟的為人，說他雖有其兄野心，卻無其見識，雖有其兄霸氣，卻無其才略，看來真是一點不差。不過……我剛才交手的那個黑衣人，無論武功還是氣質都透着怪異，絕不是個普通親隨，倒象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死士呢！”
“死士？”齊樞聞言一怔，不過沉吟片刻，想到齊棟久在軍中，身邊有幾個死士倒也平常。再說他早已窮途末路，手中既沒有軍權，以前的黨羽也都樹倒猢猻散了，靠身邊幾個死士又能有何作為？
而李蕭本對這些皇族恩怨沒什麼興趣，此刻更是心頭一動道：“王爺，我看你剛才從密室出來，面有喜色，剛才又說齊靳勝算很大，莫非我們這次上對了船？”
齊樞聞言一笑，當下把剛才密室之中，齊劥向他透露的齊靳關於決戰那番部署，又向李蕭轉述了一遍。
李蕭聽后，不覺倒吸一口冷氣：“厲害啊！這招招都是攻心之計，不但算盡了百官心事，更連太后的也算了進去。尤其最後那一步棋，只怕就是以太后的深懷，到時要也被逼得自動撤簾……齊靳何時變得這麼心狠手辣了？”
齊樞搖頭道：“心狠手辣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若不出我所料，這些定都是林霰的手筆。”
李蕭頓時想起金水河畔，那個看似平凡落魄，卻輕描淡寫一席談，迫使王爺簽下了南梁和議的青年，目中寒芒一閃道：“好在王爺早有準備，故意將他那十六個字，暗中透露給南梁細作，如今馮權和林雱都對他恨之入骨，林霰回國的路已被徹底堵死了，否則將來滅國大戰時，此人若回南梁去效力，必是我齊國大患。”
齊樞嘆道：“其實以林霰為人，本不用擔心他插手戰爭。但我看他之前救其兄長也罷，後為齊靳出山也罷，雖對世事冷漠，卻難拒真情。只怕他將來不念故國，卻難對那裏的故人袖手旁觀。所以才不得不早作防範，只是這樣也大大得罪了他，日後必有頭痛。要知此人雖非小人，可也不是君子啊……”
說話間，想起當初自己幫齊靳逼林霰現身，後來被他留了一首詩謎報復的往事，不由一陣苦笑，這才和李蕭等人揚鞭催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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