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餘波（上）
就在眾人還在深思這個龐大的遷徙計劃，將會對齊國的現在，以及將來造成的巨大影響時，齊樞站起身來，問了一個最實際的問題：“皇上，如果齊人入宋定為國策，又能順利執行的話，要花多少年才能完成呢？”說話間雖是對着齊靳，眼神卻瞟向了他身旁的林霰。小理
齊靳這才一怔，這些天林霰為他分析國情，理清思路，定下剛才那一番國策，他心情激蕩之餘，這個問題倒忘了問，現在想來，連他自己都很想知道，不由自主也朝林霰望去：“寒雲你說呢？”
見所有目光都向自己聚來，連老相公張涼都滿臉期待，林霰只得笑了笑，收回正在取暖的雙手：“運氣好的話，三五年總還是要的。”
三五年完成遷徙，恢復宋地生產力，按照剛才算法，豈非十年後齊國就可以大出天下了？這可比中書省的預計整整縮短了一倍時間呀！
眾人聳然動容之餘，都是又驚又喜。對於林霰之言，除了齊樞神色微動外，並沒人再去深思，而是興奮之下，緊接着就齊人入宋的國策，討論起具體的細節來。
一時間，人人各有所見，就地開起了一次御前會議。全都忘了皇上尚未親政，這裏也既不是文華殿，又不是政事堂，齊靳始覺為君之樂，心中自信大增，更是神采奕奕。
林霰卻是旁觀了一會兒，就以風寒未愈為由，起身告退。眾人都知道他身體不好，此時又已暗中起敬，非但沒人見怪，看林霰站起來，竟然所有齊國重臣，包括老相張涼在內，全都欠了欠腰，對於這些朝堂上位極人臣的人物來說，向一個布衣使用這樣的禮節，可說是從所未見之舉。
齊樞更是緊接着也站起來，向齊靳要求離座片刻，入內與林霰敘幾句舊。齊靳知他二人在南梁有過交往，林霰入齊以來，到了燕京，幾乎就一直住在宮裏，確實沒什麼機會敘舊，所以也就准了。
齊樞謝恩之後，進了林霰內堂的書房，只見房內，林霰站在窗旁，正看着窗外的風景，田風寸步不離地守在一邊。
聽到門聲，林霰回頭見他跟進來，就笑了笑說道：“王爺到底還是不肯放過我。”
齊樞也笑道：“是你不肯放過我！剛才的話，說一半留一半，明知在座只有我聽得出來，不是成心引我進來嗎？”
兩人說完，又象當初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充滿默契地“嘿嘿”一笑。
林霰說道：“王爺說說看，我怎麼說一半，留一半了？又是說了哪一半留了哪一半？”
齊樞得意道：“你才考不住我！你說運氣好三五年就能完成遷徙，那運氣不好呢？你就沒說。小理你定的國策，齊人入宋，水**融，果然是神來之筆，可這都是對內，留着沒說的自然是對外那一半了。”
林霰聽了含笑不語，對着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啊！
齊樞卻看了他一眼，說道：“寒雲，你剛才說的計劃什麼都好，只有一個漏洞，我們齊國有沒有三五年的好運氣，可以完成這個計劃！要知道如今可是亂世，每隔幾年就會有場戰爭。而平宋之後，西武、南梁又都對我們敵意大增，不可不防。一旦開戰，仗是能打下來，遷徙計劃卻不得不中斷。更何況除了中原外，我們齊國還有一個死對頭，就是北方突厥。前不久默鐸微服來到函關，野心昭然，齊人入宋這麼大動靜怎麼瞞得過他？也會乘機挑起邊釁。到時忙於應付外敵，別說三五年，就是十年八年也未必能遷得完近千萬的齊人啊！”
林霰點頭：“王爺所言，三五年間與外敵開戰確實可慮。不過西武敖泰荒淫無度，縱情酒色，構不成威脅。突厥雖野心勃勃，但你們秦關有個雲師道，至少可以平分秋色。只是……”
“只是還有一個南梁！”齊樞見他沉吟，接過話來，嘆了一口氣道，“這回我見楊鑒出使，底氣比原來足了許多，所以去樞密院查了查南梁最新的秘報，才知你那四弟也非等閑。當上儲王之後不久，就拜了林暻的皇后邑氏為母，又立邑冰綃為儲妃，等於把馮權和邑斌這兩股朝堂上最大的勢力結合在了一起。可見天姿聰穎，頗有大志，將來登基，萬一與突厥同時向我開戰，則齊國腹背受敵，那齊人入宋的計劃，可就顧不上了……唉，寒雲，我知南梁是你的故國，不能強你所難，與之為敵，但如今只求其不來犯我，你既出了國策，總要送佛送到西啊！”
離開南梁后，這還是林霰第一次聽到南梁朝堂內部的消息，心中不由百味雜陳。當初他在南梁，就已看到這個國家除大都外，其它州府郡縣民不聊生，危機一觸即發，而官場卻文恬武嬉，風氣腐壞，還醉生夢死在一片虛假繁榮之中。所以臨行前，他為了盡最後一點心意，勸邑斌與馮氏結盟，暫緩內鬥，為南梁爭取一點時間。這樣林雱登基之後，如能大力重振朝綱，予民休養生息，也許還有中興的機會，再延續幾代國運。
但如果林雱登基之後，不抓住時機整頓內政，象齊國君臣這樣勵精圖治，打好根基，而是好大喜功，以橫徵暴斂的方式充實國庫，再次發起對外戰爭，那麼就算有所小勝，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其後的敗亡指日可待了。
父親死了，南梁的命運，他本來可以毫不關心，但那裏還有一個邑冰綃，至少他希望邑冰綃終其一生，可以作個無憂無慮的皇后，那就容不得林雱自取滅亡……
想到這裏，林霰緩緩抬頭，對齊樞說道：“王爺，對外之策，我確實有十六個字。但你要想知道，就必須先答應我，提出來時，只可說這是你自己主張，不可說我的名字，這樣，憑藉我這十六個字，還可以保你調入最想去的樞密院，你我算是各得其所，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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