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圈禁（中）

送走了盧光庭，林霰以為接下來的日子可以清靜了，誰知一個月後，他的思過堂竟然又來了一位訪客，而這位客人卻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小理

這天首先走進院子裏的，是林霰的四弟林雱，看見他來這裏，林霰本已有些意外，誰知他進來之後，竟又笑道：“三哥，我今天來還帶了一位朋友，她自瓊池聽了三哥那通戰鼓后，佩服到五體投地，說什麼都要見見你，我推脫不過只好答應了，外面兩個護衛是我買通的，三哥可要替我保密啊，千萬別讓母親和大哥知道了。”

說著話，讓出身後一人，竟是個風姿綽約的女子，見她撩起面紗，林霰頓時嚇了一跳：“輕鴻貴人，你怎麼來了？”

舞輕鴻忽然盈盈下拜，道：“輕鴻此來，是來拜師的，請先生准我行弟子之禮。”

天哪，又是弟子之禮！怎麼干她們這行的都會這套呢？林霰苦笑不迭，一面避讓，一面連忙說道：“輕鴻貴人千萬不要多禮，霰如何敢當？”

舞輕鴻抬起頭來，一雙美目似嗔似怨地望着林霰說道：“先生肯收鄭家妹妹作弟子，卻嫌棄輕鴻資質駑鈍，不堪調教么？”

面對美人如此深情，縱然林霰不解風情，站在一旁的林雱卻有點看不下去了，雖然他跟舞輕鴻逢場作戲，不過是利用她結交廣闊，掌握朝臣一些私底下的動態，但這女子確實撩人，有時令他也不無心動。小理

若論容貌才情，風流瀟洒，他自信勝過自己這位三哥十倍，但自從瓊池盛會之後，大都的那些當紅頭牌，談論最多的，卻已不再是他這南梁皇族第一美男子，而是他這其貌不揚的三哥了，想到這裏，林雱不免深覺無趣，當下清咳了兩聲道：“小弟還要去向母親請安，就先失陪了，待會兒貴人走時，只須和護衛打個招呼，自會有人引你出去。”

以舞輕鴻的閱歷，自然看出這位林四公子有些酸意，卻也不在意，只是含笑道謝。

待林雱出了門，她這才轉過頭來，向林霰嫣然道：“先生就算不肯收我這個弟子，難道就連請我進屋坐坐，也不肯么？”

看見剛才林雱與舞輕鴻之間微妙的情緒，林霰眼中不由閃過一抹深思，梁帝無子，日後儲君必出自寧府，而林雱也是一個很可能的人選，這一點舞輕鴻消息如此靈通，不可能不知道，可她一面極力結交權貴，一面又連林雱這樣日後可能成為皇帝的人都不怕得罪，這個女人顯然不簡單。想到這裏，林霰的目光反而沉靜下來，含笑請她入內。

進了屋裏，舞輕鴻目光一掃，只見四壁蕭然，除了幾本書和一張琴外，幾乎沒有其它擺設，不由嘆道：“我們這些小民百姓，都道王府何等富貴，不料先生卻如此清苦。”

林霰替她斟了杯茶，這才苦笑道：“霰乃待罪之身，在此思過，清苦一點也是應該的。小理”

舞輕鴻秀眉微蹙道：“話雖如此，皇上罰的也太重了，皇族中人平日出入青樓樂坊數不勝數，也不見如何治罪，唯獨先生一場鼓舞，竟遭圈禁，說來令人不平。聽說那日就是馮琦認出了先生，連四公子在旁想幫着遮掩，都沒能遮掩過去。”

林霰搖搖頭：“自珍兄想必是言者無心，四弟也已儘力而為了，總是霰罪有應得。”

“這也沒錯，那也沒錯。”舞輕鴻眼波向他一橫，微嗔道，“這麼說，倒是輕鴻替先生不平，反而錯了？”

林霰一怔，忙道：“那是更沒錯了，千錯萬錯在霰一人，不然皇上英明，怎麼獨獨圈禁我呢？”

舞輕鴻見他苦着臉，不由“撲哧”一笑：“先生不要見怪，輕鴻開個玩笑而已。”隨即臉上卻又泛起淡淡愁容，“其實輕鴻此來，只因瓊池會後，對先生心生仰慕，總盼能得先生指點，精進舞技。可如今遠行在即，吉凶未卜，臨行前如不能見先生一面，萬一將來再無機緣，豈不抱憾終身？”

林霰聽她說得誇張，也不由奇道：“貴人要去哪裏？怎麼談得到吉凶未卜四字？”

舞輕鴻輕嘆道：“都是西武皇后壽誕在即，那裏的蜀京瓊林苑再三請我過去為壽宴排演歌舞，輕鴻本不想遠行，可禮部卻下函到了金谷園，說此事事關梁武兩國邦交，一力要我前去，真不知是福是禍啊……”

說著話，妙目一轉，向林霰望來：“先生說，輕鴻去是不去呢？”

林霰訝然道：“貴人這可是問道於盲了，霰不過粗通些樂技，對於國事卻是一竅不通，如何為貴人指點迷津？”

舞輕鴻卻是微微一笑，目光深望着林霰說道：“先生不必自謙，世間至高無上的大道，本是一通則百通的，先生能有那般出神入化的鼓藝，定然也有洞徹世事的慧心，只是平素不肯輕易示人罷了。”

林霰聞言心頭微凜，臉上卻哈哈一笑道：“依貴人說來，當年唐明皇若用了李龜年做宰相，便不會有馬嵬坡之變了。”

舞輕鴻被他這樣反駁，也是無話可說，但凝視着林霰的目光，卻反而變得更深邃了。接下來，兩人又說了兩句閑話，直到傍晚老田叔前來送葯，舞輕鴻這才告辭。

就在她走出院門之時，剛剛進屋的老田叔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說了句：“你要小心這個女人。”

林霰點點頭：“此女多半是別國安插在大都的密諜，只不知是西武呢，還是北齊的人。”

老田叔卻冷笑道：“何止密諜，這小妮子武功修為不低，尤其是輕功，只怕還是個暗殺高手呢！”

林霰忽然想起瓊池會上，她輕盈卓絕的舞姿，心中這才泛起一陣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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