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染墨倒抽一口氣,似乎碰觸了不該碰觸的地帶。面對她一雙亮閃閃的圓眸,他頓時有些目眩,心臟也莫名的狂跳幾拍。
難……難不成是他的舊疾又複發了?
他搗着胸口,不但覺得心悶得難過,臉也像火烤一般熱燙。
[你怎麼了?]發現他的樣子有些不對勁,她想也不想的站起身,快步移到他的面前。
她的身子才剛往前傾,不小心踩到過長的裙擺,整個人撲向他。
眼看她這[龐然大物]壓向自己,他張大嘴巴,雙手根本來不及張開接住她。
[哎喲!]
[哎喲!]
一男一女的京號聲此起彼落,她就這樣壓在他的身上,讓他成了坐墊。
她的圓屁股正好落在他的胸膛上,兩團綿乳則抵在他的鼻口上。
[你……你……]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好,似乎快要氣悶而死。
見他臉龐發紅,她連忙出聲,[對……對不起,我馬上起來……]
她急忙拉着裙角,想要站直身子,但雙腿就是短,慌亂之下,移動圓屁股時,又一個不小心拐了腳,身體的重心再次壓向他身上。
卡啦!她聽到了。
他也聽到了,而他的臉色由紅轉白,牙齒緊咬着。
[斷……斷了……]斷了?!
慘了!她到底是坐到他身體的哪個部位?
[我的兒啊!]
驚天動地的哭聲在偌大的房內響起,足以震撼人心。
天之驕子只要一受傷躺在床上,幾乎全府的人都出動,直到大夫診療完畢,保證他沒有生命危險,才讓哭得凄厲的大夫人稍稍安心。
[看來這沖喜新娘也沒有多大的福氣嘛!]擅長說風涼話的配角總算出場了。
房內除了和善的大夫人以外,還有一群看好戲的姨娘一字排開,冉婧對數着,她一共要面對四頭豺狼虎豹。
姨娘們平日與她並無任何交集,不過瞧她的目光卻是一個比一個還要不屑。
自從她附着到冉婧的體內,發現從冉府到元府,似乎人緣愈來愈差,讓她不禁懷疑,冉婧生前到底欠了這些人多少錢?
[說什麼沖喜?一個弄不好,帶進來的也許不是福氣,是晦氣喲!]幫腔的人一個接一個,個個說得十分起勁。
[是嘛!衝到現在人都躺在床上了。]二姨娘涼涼的說著,[現在人家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她們你一言、我一句的,全都是衝著冉婧而來,一致把炮口對向她,想要壓壓她的氣勢。
還以為這胖丫頭會就此低頭哭泣,但見她始終不為所動,只是望向床上的元染墨,擺明了沒把她們放在眼裏。
一旁的三姨娘看不下去,於是又猛加火藥,[事不關己也就算了,也不把咱們這些姨娘放在眼裏,哎喲!我就說我們在府里沒地位嘛!連嫁進來的媳婦也對咱們視若無睹。]
冉婧不是木頭,聽着一句又一句刺耳話語,當然也有些動怒,不過這輩子她聽過太多難聽話,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她似乎都逃離不了這樣的命運,所以忍住了。
把口水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不僅浪費時間,還浪費她的心神。
她還懸念着元染墨,畢竟認真說起來,害他受傷的罪魁禍首確實是她。
姨娘們見她真的不為所動,深深地認為她是一顆軟柿子,又忍不住開口諷刺她。
原本她們還以為這沖喜新娘不到隔天,就會被難伺候的大少爺丟回冉府退貨。
可是好幾天過去了,這丫頭不但安然待在府里,甚至有傳言說大少爺還得看這胖丫頭的臉色。
瞧瞧這丫頭也長得沒什麼特色,不就圓圓胖胖的像顆白饅頭,雖然平日都面帶笑容,但是看起來也沒什麼過人之處啊!
姨娘們觀察着她,那張圓臉此刻看不出什麼情緒,雙眼依然緊緊的盯着床上的元染墨。
[吵死了。]下一刻,終於有道聲音介入姨娘們的數落聲中。
房裏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床上男人的身上,只見他緩緩坐起身,讓所有的人幾乎嚇傻了。
[墨兒……]大夫人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見到兒子蘇醒,這才不再那麼傷心難過。
[剛剛我睡著了,你們不是很愛講?怎麼現在個個都像啞巴,都不說話了?]元染墨坐定之後,掃視房裏的眾人。
好看的黑眸急切的尋找一抹身影,見到那圓滾滾的身體之後,才稍稍咽下卡在喉嚨里的一口氣。
他見到冉婧一聲不吭的站在一旁,與他四目相接,雖然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卻能真實的感受她此刻的擔心。
因為自從將她娶進門后,他還未曾見過她皺眉的表情。
這丫頭有着一張福氣的笑顏,老是以天真無慮的笑容待人,如今卻因為他而失去笑容,微皺的眉頭隱含着一抹擔心。
[大少爺,咱們這些做姨娘的也是擔心你,你何必一醒來就說話夾槍帶棒的?]二姨娘冷冷的開口,心想,這臭小子一旦昏過去,都要三天五天才會醒來,沒想到今日卻恢復的如此快,難不成沖喜這招真的靈驗了?
[我的夾槍帶棒會比你們的見縫插針來得高明嗎?]他冷冷一笑,[你們個個無事不登三寶殿,如今找到機會就找我媳婦的麻煩,若哪天我真的不在人世了,這個家會被你們搞得多麼雞飛狗跳……]
[呸呸呸,童言無忌!]大夫人急忙打斷兒子的話,[娘這輩子為你吃齋念佛,就是祈禱你能長命百歲,你可別心直口快,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娘,我……]
[大少爺,你醒來就好。]冉婧怕他又口無遮攔,傷了大夫人的心,於是捧着湯藥上前,[這葯煎好后,擱了一會兒放涼,現在讓我喂你吃藥。]
[是是是,先把葯喝了再說。]大夫人讓到一旁,讓她喂兒子吃藥。
[你們還不退下?是想看我表演吃藥嗎?]他挑起眉頭,看着姨娘們。
四名姨娘覺得自討沒趣,摸了摸鼻子,冷哼一聲,離開房間。
大夫人着急的站在一旁,看着冉婧喂他吃藥。
[慢慢來,別嗆着了。]
喝了幾口的湯藥,元染墨終於忍不住開口,[娘,你回房休息吧!這兒有這丫頭就成了。]
[可是……]
[娘!]他的性子執拗,一臉堅持,[你就看在我新婚的份上,把時間留給我和媳婦吧!]
[欸,你這孩子……]大夫人慾言又止,看向冉婧,見她一臉憨厚,又想想兒子說的話,雖然擔心,但還是無可奈何。只是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兒子的一番話。
起初他十分反對這門婚事,後來是趁他發病之際硬是趕鴨子上架,沒想到媳婦才剛進門沒多久,他的心就向著冉婧了。
也罷,這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難得性情乖戾的兒子接受了冉婧,那麼她也不用太擔心。
[好好好,娘現在就出去,讓你們小兩口獨處。]大夫人破涕為笑,目光溫和的望向冉婧,[婧兒,好好照顧大少爺,我把兒子交給你了。]
[是。]冉婧輕輕點頭。
大夫人擔心的交代了幾句,便與婢女一同離開房間。
[你的腦袋裏都裝些什麼?]等房裏只剩下他們兩人,元染墨就扯開嗓門,毫不留情的開罵了。
還好他已經乖乖的把湯藥喝完,要不然她會被他的聲音嚇得把湯藥都灑在他的身上。
[裝一些你沒有的仁義道德。]冉婧小聲的回嘴。
[什麼?]她的聲音太小,他沒聽清楚,[說話大聲點。]
[沒什麼。]她嘆了口氣,見他原本蒼白的臉龐漸漸恢復紅潤,懸在心中的大石也漸漸的放下。[還好你沒什麼大礙。]
[誰說我沒大礙?]他沒好氣的瞪着她,[被你這麼胖的身體一壓,我的胸骨肯定斷了好幾根。]
[哪有好幾根?]她委屈的撅起小嘴,[大夫不是說只有腰筋扭傷嗎?]
[腰筋扭傷是小事,胸骨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若是你不小心坐到我的命根子,以你的重量,豈不是讓我斷子絕孫?!]他橫眉豎眼,低聲罵道,[你知不知道把自己吃得這麼胖,對別人也是一種困擾?]
她氣得鼓起臉頰,[你怎麼不怪自己都不吃飯才這麼瘦?如果你吃胖一點,不就可以伸出雙手抱住我,你也不會扭傷腰了。]
怪她咧!
明明小說里寫的男主角都很威武勇猛,而且女主角還沒有跌倒,就會把姿勢擺好,等女主角自己投懷送抱。
為什麼她就沒有這樣的待遇?又只能悲慘的被他羞辱一遍又一遍啊!
嗚嗚……她要哭了。
[怪了。]他冷哼一聲,[你現在就對我沒大沒小的,面對那些老狐狸精時,怎麼像是小媳婦,連個屁都不敢吭?]
明明就能挺起胸脯與他據理力爭,為什麼面對那些姨娘時,卻連一聲都不吭?
[什麼老狐狸精?]她不解的望着他?
[我爹的那些小妾,在我眼裏,她們就是一群老狐狸精。]他的嘴巴不但利,而且還很尖酸刻薄。
她露出尷尬的神情,這男人真的很目中無人,在長輩的背後都敢這樣稱呼,絲毫不怕遭天譴。
[就算她們的身份只是個妾,不過好歹輩分和年紀都比我們大,你也沒必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她在府里已經算是水深火熱了,如果再讓那些姨娘聽見他這麼喊她們,也不知道會不會把帳算在她頭上?
[那你剛剛見過她們的狗嘴裏吐出象牙嗎?]他的黑眸倏地一瞪,[若不是我剛好醒來,還不知道她們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嘴巴長在她們的臉上,而且你只有一張嘴,也沒辦法堵住眾人的嘴巴啊!]她為他倒一杯茶,讓他可以衝去嘴裏的苦澀感。[所以,何必與她們計較呢?]
若要與這麼多人計較,那她每天不就忙死了?
他不滿的瞪着她,[這麼說來,我就是太雞婆才會幫你出這口氣?]這丫頭不但不感激他,反倒還回過頭來指責他?
呃……她無辜的眨眨眼。原來他在幫她出一口氣啊?這時,冉婧才恍然大悟。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眼看傲嬌少爺又要生氣,她還是先熄滅他的怒氣,省得等等他又一氣之下昏厥過去,麻煩得很。
他板著臉,[不然你是什麼意思?]
[退一步海闊天空嘛!]她揚起笑容,[還有,大家不是都說家和萬事興嗎?大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就是一家人,忍一下,退一下,不就沒事了?]
她雖然心中無大愛,但是之前在社會上打滾久了,早就清楚敵人愈少愈好,就算不幸無法當朋友,也千萬別撕破臉當敵人,因為永遠都無法得知,會不會哪一天被陰了?
[忍?]他的人生字典里找不到這個字。[忍,這個字你會寫嗎?是在心口上插一把刀,本少爺可沒有你這副寬大的胸膛。再說,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用八人大轎扛進來的元家長媳,這個家除了我爹娘和我以外,就屬你最大了,你根本不必看那群狐狸精的臉色。]
好吧!她無言以對。這男人只想聽自己想聽的話,別人的話,他都當做放……放炮。
[是是是,下次那些姨娘再來找我麻煩,就算我嘴笨,說不過她們,也會急忙跑去跟大少爺討救兵,這樣總成了吧?]
[勉勉強強。]他勉為其難的接受。
她皺了皺鼻尖,決定換個話題,[你的身子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好得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我都說沒事了,你過來……]他朝她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