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14.第14章

“王姐姐許久不找我玩,一個人沒勁兒得很。”茶館二樓,王韻然與德寧迎面而坐,兩人身後丫頭手裏卻拎滿了姑娘在街上買來的各式物件。

德寧打發著丫頭現將物品放回車裏,歡喜地粘着桂花糕吃起來:“今兒好巧是遇着了王姐姐,否則要吃不上這份糕點了。”

王韻然遇見德寧縣主正好是在紫雲齋,德寧與廣安坊的心蕊姑娘正爭搶最後一份桂花糕,紫雲齋是王家旗下鋪子,王韻然出面,自然是留給東家。

“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物,不過一個賣唱女,仗着表哥喜歡,也敢與我說話了。”德寧素來不喜歡那些個歌舞坊,對於廣安坊的心蕊,她也只是聽說,想不到人竟敢在她面前擺譜。

“她是不知縣主您的身份,你又何必與她置氣。”說完,正好桃夭買了冰糖葫蘆上來。

“不是嘴饞這個,吃了開心一些。”將冰糖葫蘆遞上,自己也拿了一串。

德寧到很是孩子氣,看見冰糖葫蘆,脾氣早去了大半,一邊含着糖葫蘆,一邊含糊說著:“真甜,平日裏母親不喜我吃街邊的小食,尤其糖葫蘆,說是會吃壞牙齒,姐姐以前在洛城也吃這個么?”

王韻然抿唇,洛城西街口有個小哥的糖葫蘆最是好吃,每日辰時,他的糖葫蘆就能一掃而空,王家在東城,離得很遠,卻有人總早早繞路過去,只為給她帶一串糖葫蘆,那是她還總訝異,長長一根棍子上,怎麼只串有一顆糖山楂,還以為是買的人貪嘴偷吃,之後才曉得,他一點不喜歡甜食,怕她牙痛,才自己吃了大半,而後自己蛀掉一顆牙齒,還被她嘲笑。

想起往事,不禁嘴角含笑:“常吃。”

吃完糖葫蘆,德寧心滿意足,卻見王韻然不知想什麼出神,便打斷着:“姐姐想什麼呢?”

王韻然笑了笑,從袖間掏出手帕,替德寧擦拭了嘴角的糖漬:“想起昨兒在醉雲樓聽說書人說起件有趣的故事。”

聽故事,德寧最是感興趣,央着王韻然複述了一遍,不過是賀州一對雙生姐妹,因長得頗為相似,平日裏時常假裝着對方出門,卻不想嫁人了,竟還生出換夫的心思,東窗事發后,兩家吵鬧不休,最終鬧到了官府去。

德寧聽得一愣一愣,連連搖頭:“哪有這般相像的姐妹?一點也瞧不出?”

“定還是有些差別,不然也不會東窗事發,不過相像是一定的,莫說雙生子了,就是着萬千世界,也總有一兩個莫名長得一樣的,只是縣主不曾遇見罷了。”

這般一說,德寧更是驚詫:“有人或許與我長得一樣?”

“倒也不一定,說書人的故事罷了,倒是賀州這地方神奇得很。”

“賀州?”德寧蹙眉,半晌才反應過來:“聽大姐夫說起過,大理寺如今就關着個從賀州押解回來的犯人,因為這人,表哥與榮國公還在陛下面前起了爭執。”

“這事我也曉得些,懷棠表弟當奇聞異事與我說起過,說是卷宗里明明已經死了的人,怎又好端端出現在賀州,還被太子爺碰上,聽說這事給公主府添了些麻煩?”

德寧咬唇,恍悟道:“莫非也是人有相似,涼州事情過去這麼些年,當年副將的模樣,怕很多人已記不太清,看着個相似的就當了真。”說完,拍案而起:“我要進宮同陛下說明,可別冤枉了母親。”

王韻然趕緊拉住德寧,壓低了聲音道:“縣主莫要衝動,不過是猜測,縣主冒然進宮,陛下別說不信,就怕還以為是公主為擺脫嫌疑支使了縣主。”

有些道理,德寧着急:“那如何是好。”

王韻然思索了會兒,招手讓德寧附耳過來,與她細說了幾句,德寧連連點頭:“還是王姐姐聰明。”

-

不過半日,長安城裏傳言四起,都說大理寺獄中的徐飛不過太子從賀州找來的一個容貌相似之人,冒充叛賊為的是陷害靜安公主,之後更有周鶴綁子上殿,因令牌丟失一事請罪,周鶴只此獨子,竟也捨得綁於殿上,倒叫人刮目,更不安的卻是翰林院侍詔鄭榮。

鄭榮不過個小角色,他的哥哥鄭祐是榮國公的女婿,這事往細了深究,牽扯出的人物愈多,陛下只能施以小懲,大理寺在職官員皆沒有受太多牽連,徐飛逃獄事件終是匆匆劃上句點。

屋內,王韻然難得安靜地坐在綉架前,跟前孫吉與她說著話:“聽說陛下派了高公公去大理寺提審徐副將。”

“陛下現在誰人都信不得,倒是高公公伺候他多年,沒有二心。”王韻然應着,歪頭思考芙蓉花的邊線該怎麼勾綉。

“姑娘確定徐副將的供詞能對得上?”孫吉有些擔憂。

“你可還記得在涼州時,去摘過一次玉米?”

王韻然突然說起這個,孫吉自然記得,他出身窮苦,稍大一些就被家裏人送去軍營參軍,倒沒怎麼干過農活,那年,王韻然還小,歡歡喜喜跑到他們營里,問着摘完十畝地玉米需要多少時間?徐飛一時答不上來,大將軍在一旁笑話,讓他們親自到玉米地里感受一番,當時就他們一小隊人,從辰時忙活到天黑,可是比操練還累上許多。

“你們幫忙的那戶人家,有一對雙生子,可記得?”

孫吉點頭:“那是他們過來端水給我們喝,徐將軍還笑說兩人長得像,長大后也來咱們營里參軍。”

也是在那對雙生子嘴裏,孫吉才曉得,玉米地的男主人早年打仗時斷了條腿,靠着幫別人收玉米維持生計,如今他家婦人重病在床需要人照顧,眼看成熟的玉米就要爛在地里,恰巧被姑娘曉得,才幫了個忙。孫吉已經明白過來,抿唇:“姑娘那年還小,倒記得很是清楚。”

“說來也巧,剛到洛城時的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偏偏涼州城裏的每一件,仿若刻在了腦子裏一般。”

“那是因為姑娘不想忘記。”

“是呀,爹爹待我那般好,我害怕我最後將他們忘記,連同他們的仇恨。”

屋外正好有下人匆匆進來:“姑娘,徐將軍的事情定了案,三日後處斬。”

嘶!指腹鑽心地疼痛,鮮血剛好染紅芙蓉花瓣,王韻然仿若聽錯一般,獃獃看着孫吉,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會!誰結案的,坊間不是傳開,徐副將早死在涼州,牢中的不過一介平民。”孫吉蹙眉。

“大理寺外張了榜的,錯不了。”下人肯定說著。

一時間屋裏很是安靜,她終究沒有算準,如今的陛下並非當年意氣,那個誅殺為他固守邊關的將士毫不手軟,對待自己長子毫無情面的陛下,也有息事寧人一天,他並不想將案情牽扯上太子,處決徐飛便讓安平王無人可查了。

王韻然站起身,半晌才是對孫吉道:“我記得二哥送來的地契里,有一處廣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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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安坊里熱鬧至極,絲竹管樂之音不絕於耳,是長安城裏達官顯貴們最喜歡的去處,廣安坊的頭牌歌姬心蕊姑娘更是叫長安的公子哥爭得頭破血流也心甘,聽聞心蕊姑娘琴音絕妙,歌喉更是天籟,今日心蕊姑娘在後院不見客,便是等着位貴人。

廣安坊後院相較清靜許多,屋裏,王韻然握着手中竹笛出神,直到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將思緒打斷。

房門推開,王韻然抬眼,正好對上陸晉良深邃的眼眸,他站在門口,雙眸深不見底,不知什麼心思,半晌,才道:“本王不喜歡聽笛聲。”

王韻然握着竹笛的手微微一顫,將竹笛收起,回到弦琴前坐下,她在王家也學過弦琴,只是悟性不夠,又懶散,學了沒幾年,也就漸漸作罷,此時找調都費了好一會兒,陸晉良卻顯得不很有耐心:“這般琴音,實在污了耳朵。”

陸晉良轉身要走,身後卻傳來他最喜歡的琴曲《高山流水》,琴音流暢,因曲子很有些難度,多年不碰弦琴的王韻然能將此曲奏出,確叫人訝異。

頓住腳步,陸晉良將琴音聽完,才是轉身,在視線觸及琴弦時,卻是雙眼一眯,上前抓起王韻然的雙手:“你彈了多久?”

“或是比不得心蕊姑娘,若是攪了王爺興緻,今晚我再多練……”

“我說你今天彈了多久!”陸晉良壓着怒意,再次問出,王韻然這才注意到他的視線集中在自己的十指,今日才學的曲子,為著能完整彈下,她白日裏練了不下百遍,細嫩的指腹早被劃破,道道紅痕。

王韻然咬着唇不說話,陸晉良一怒之下將琴架踢翻,弦琴摔在地上,斷開。

細想起來,她從未見他這樣壞的脾氣,那些年,他不高興時,最多耍些小性子,如今的模樣真有些駭人。

“你來這裏做什麼,告訴我你還不如一個歌姬么?”陸晉良捏着王韻然下巴,打量着她,輕蔑笑開:“模樣比起心蕊差了許多。”

說罷,還不待王韻然反應,他低頭,冰涼的唇瓣觸上她的,伴着啃噬,粗魯至極,似泄憤一般,直到嘴角血腥味滿開,陸晉良別開頭,淡淡一句:“連滋味也差了許多,果真當初是我一人在洛城寂寞得很。”

裂開的唇角伴着絲絲疼痛,王韻然強壓這內心的情緒,輕輕開口:“今日想求王爺一事?”

陸晉良雙眼微微睜大了些,原本的得意之色全然消失,換上怒意,緊緊瞪着王韻然:“我為什麼要幫你。”

你曾說過,只要我喜歡的,你都會捧到我眼前來,只要我開口的,你怎樣都能辦到......這句話,王韻然終是說不出來,只道:“王爺想要什麼,只要我有。”

王韻然語氣堅定,她說話總是這樣,讓你覺得不容置喙,一如三年前。陸晉良挑眉:“是么?”

說完,王韻然只覺雙腿凌空,一瞬,她已被推在榻上,陸晉良高大的身子壓迫下,她與他距離接近得很,眼睫似能掃過他的眼瞼,她亦能感知他的呼吸噴洒在臉頰。

“只要王爺能救出徐飛。”

“你太看得起自己,憑你,還不值得。”說完,俯下、身對着王韻然細嫩的頸脖就是一口,王韻然掙扎着,雙手卻被禁錮住,動彈不得。

“是你今日自己送上門,雖不很合本王胃口,卻也勉強接受。”唇瓣往下時,他能感覺她本能的抗拒,卻更叫他眉頭蹙得愈深,捏着她手腕的力道恨不得將她的手擰下,直到手邊冰涼的觸感,他側頭,看着她右手腕上的羊脂玉鐲,那隻皇祖母留予他,他曾小心翼翼給她帶上的玉鐲,竟還在她的手腕上。

那日在公主府,他明明看着她手腕空空......

陸晉良起身,看了眼髮絲散亂的王韻然,拂袖離去,待大步跨過門檻時,王韻然卻聽見輕輕一句:“你可後悔過?”

聲音輕淺,仿若是她的錯覺一般,再扭頭往外,人已經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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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沉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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